剛剛眾人來到這地室之內,因光線有些昏暗,並未見到黑暗中的這人。
此時見著這個身高不過五尺的黑影,眼中都充滿了好奇。
第五琦等這黑影一瘸一拐地來到跟前,才對眾人道:“這是韓先生,我討逆盟副盟主。”
“討逆盟?”這是李鈺等人第二次聽第五琦說討逆盟,知道這是他們在暗處成立的組織,聽名字便明白其宗旨何在,因而當時也並未多加追問。
此時見到這五短身材的蒙麵黑影,最終還是疑惑出聲。
第五琦聞言點點頭:“討逆盟乃是由許多矢誌不渝忠於大唐的文臣武將組成,他們甘願冒天下罵名而假意投靠叛軍,目的隻有一個,那便是在暗處瓦解安祿山這一群烏合之眾,還我大唐一片安寧。”
眾人見他說得大義凜然,臉上皆露出欽佩之色,對能身居討逆盟副盟主之位的韓先生也頗為好奇。
畢竟此時投靠叛軍的唐臣數不勝數,身居高位者也絕非一個巴掌能夠數盡,想來他應該也是一個頗有些身份的人物。
李鈺聯想到前世,這討逆盟不正是敵後武工隊一類的存在嗎?或者說更像是地下dang。
但第五琦說“許多矢誌不渝忠於大唐的文臣武將甘願冒天下罵名而假意投靠叛軍”這句話,李鈺倒是不大相信。
就李鈺看來,更多的應該是逃又逃不了,死又不願死,還想為自己留個忠義之名的降臣降將,不得已之下而想出的無奈之舉。
但不管怎麼說,他們對大唐的忠心還是值得欽佩的,畢竟就李鈺所知的這段曆史,沒骨氣的降臣可是多如牛毛。
特別是像不可一世的名將哥舒翰,便在潼關被俘後,跪於安祿山麵前,痛哭謝罪。
正在李鈺神思古今時,徐慕白已道:“韓先生,不知你曾押解過何人到孫孝哲的府上?是否見過被關押的諸將?”
韓先生點點頭,語音蒼老:“我押解的是犯上作亂的火拔歸仁,但也隻是將他押解到了武勇王府門口,並未見到被關押的眾將。”
王北川一驚,道:“火拔歸仁?便是哥舒翰那軟骨老兒手下第一猛將?”
韓先生神色平定,回道:“正是這逆賊。”
王北川大怒:“哼,既是這逆賊,被人生食腦髓倒也不值得可惜。當日若非此人,哥舒翰這軟骨老兒或還能集結殘兵守住潼關,我大唐也不至像現在般四分五裂。隻可恨此賊太不是個東西。不過他的主帥既是哥舒翰這軟骨老兒,能夠做出此等不忠不義之事,也就不足為怪了。”
李鈺見二哥說得咬牙切齒,知道他當日親曆潼關一戰,見到了潼關失守的前因後果,既對火拔歸仁的惡行憤懣不已,也對哥舒翰的沒骨氣頗為不齒。
現在看來,當日哥舒翰在靈寶大敗而回,隻要收拾起殘兵敗將,或許真能重新守住關口,繼續與叛軍周旋。
豈料被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蕃將火拔歸仁經曆靈寶一戰,心中早已膽寒,眼見叛軍大勢撲來,竟劫持了哥舒翰,將他雙腳綁在馬腹上,連同其他不肯投降的將領,一起押往東都。
這才真正將潼關拱手獻給了叛軍,也才有了後來叛軍長驅直入、攻陷長安的亂局。
韓先生見王北川語帶譏誚,邊說邊罵,神色冷冷,並不言語。
靜立一旁的徐慕白仿佛想到什麼,開口問道:“既然火拔歸仁將哥舒翰和潼關獻上,為何安祿山還要將他押解到武勇王府,讓孫孝哲將他做成百將頭宴?”
韓先生這時才微微有些怒意,道:“哼!還不是為了籠絡哥舒翰,這也許便是天道輪回、自有報應吧。他的小命不保,卻讓哥舒翰坐上了偽燕的司空,真是可笑之極。哈哈哈……”
蒼涼的笑聲裏透著一股快意,顯然他對這火拔歸仁也是憤恨不已。
等他笑完,李鈺才道:“不知武勇王府守衛怎樣?”
韓先生頭罩上隻露出兩個眼珠,聞言瞥了他一眼,簡潔道:“堪比皇宮。”
第五琦見他不願多說,趕忙補充道:“孫孝哲一向頗受安祿山器重,對他的恩寵可與自己的幾個寶貝兒子相提並論。更何況此獠頗有軍功,又善行軍布陣,因而府上防衛十分森嚴。”
李鈺聞言了然,難怪安祿山能夠放心將一百多降將交給他看管,聽二人所說,恐怕劫天牢比闖王府要容易的多。
“可有什麼密道能夠進入?可清楚府中兵力布置?”徐慕白急切問道。
第五琦搖搖頭,道:“倒是有幾條排水地道通向王府,但以他的小心,怎可能不派重兵把守?他府中皆是用的親信之人,我們的探子根本不可能混得進去,因此府中布置我們也一概不知。”
眾人一時頭大如鬥,即便以李鈺的機智,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辦法。
沉默了片刻,李鈺摳摳腦門,歎了口氣道:“如果能弄張武勇王府的結構圖,也好過我們現在盲人摸象啊。”
聽到李鈺歎氣,其餘人等也不知說些什麼,雖然他們都曾在洛陽生活,但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裏會去研究什麼房屋結構。
正在此時,陰沉著臉的趙思哥平淡道:“不知這武勇王府府址在哪一坊?”
眾人聞言齊齊轉頭看向他,隻見稚嫩的一張臉上平靜異常,卻不知他為何會有此問。
第五琦雖知他年齡幼小,但武藝高強,性子陰沉,比一般少年成熟不少,甚至比普通成人的心智也勝出許多,因而也沒小瞧他,認真道:“毗鄰南市的福善坊東北角,占地百畝。”
洛陽一百零三坊,每坊占地千畝。洛河以北大多是貧寒百姓居所,洛河以南大抵是達官顯貴邸宅。
而福膳坊正抵洛陽三市中最繁華的南市,自是不可多得的黃金地段,也由此可見孫孝哲在偽燕中的地位。
趙思哥眼中亮了一下,平靜道:“不知他進駐後有沒有重新修繕?”
第五琦微微搖頭,道:“據我們所知,應該沒有怎麼改動。”
趙思哥臉上難得浮現一抹笑容,道:“我可以將武勇王府的布局畫出來。”
第五琦聞言長大了嘴巴,大訝道:“什麼?那可是占地百畝的建築。”
其餘眾人也覺要手畫百畝方圓的建築,即便是他們這些成人都不太可能,這樣一個小小少年怎麼可能?
趙思哥雖然心智成熟,但終歸是小孩兒,喜歡誇大海口也說不定。
趙思哥並不理眾人眼光,淡淡道:“神箭門舊址,我這唯一的傳人怎麼可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