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記得,怎能不記得我的明月妹妹。”
李鈺嘴上如此說,可心中卻打起了鼓,我也想記得你這漂亮的妹子啊,可是我卻不是我啊。
幸好之前已經知道你叫“明月”,不然恐怕要讓這俏生生的漂亮妹妹好生失望了。
算了,為了不讓這好妹妹失望,還是先應付著。
明月聽到李鈺還記得自己,頓時喜極而泣,對李鈺歡喜道:
“當年你在鄱陽湖上不幸落水,爹爹和哥哥組織上百人在湖上搜尋了一天一夜,都沒有找到你。明月還以為……還以為再也見不到鈺哥哥你了。沒想到……沒想到鈺哥哥你還活著。要是爹爹和哥哥知道你還活著,他們……他們該是有多麼高興啊。”
李鈺根據明月所說,才知道為何冷靜如她,見到自己還會如此激動,原來不是因為自己長得太帥,而是因為和她有極深的淵源。
按他所說,現在自己和她的相見真的有兩世重逢之感。
記不到自己和她有何過往,所以他雖表麵激動,但心中並沒有多少興奮。當然,除了天上掉下個好妹妹。
根據明月透露的那一點可憐信息,再結合之前楊玉環對自己的柔腸訴說,李鈺理了理思路,已想好了一套說辭。
頓了頓,他接口道:“哎,不瞞明月妹妹,鈺哥哥當日落水之後,也不怎麼搞的,醒來後卻躺在一處河邊。可能是落水時腦子被磕壞了,之前的許多事情卻已記不太清,隻模模糊糊記得有個跟在我屁股後叫著‘鈺哥哥’的小美人兒。但任我怎麼努力回憶,都再也想不起其他事情,更找不到回家的路,孤零零地在荒野中四處遊蕩。
說到這,李鈺抬頭望天,眼中淚水滾動,緩了一緩,繼續道:“天可憐見,後來我被一個好心人收留,機緣巧合下被帶進了皇宮。可能鈺哥哥我長得太過漂亮、武藝又出神入化,竟在皇宮裏謀得一份糊口的差事。但那麼多年過去,我腦海中始終有一個小美人兒一遍又一遍地叫著‘鈺哥哥’,今日見到明月妹妹的真容,我才徹底明白原來那個小美人兒竟已經長成了大姑娘,嗬嗬嗬……”
一口氣說完,李鈺不由四處望望,看看朗朗乾坤是否突然會烏雲蓋頂。畢竟,能夠把謊撒的這麼煽情,能夠把牛皮吹得如此具有故事性,估計老天爺都會嫉妒自己的。
還好還好,現在晴空萬裏,除了那輪當空監視著自己一舉一動的烈日,連一絲雲彩也沒有。
明月雖聽出他言語中的輕佻之意,但卻沒有一絲煩惡,反而被他輕鬆的話語帶的十分歡喜,隻是出於女兒家的嬌羞,微微低頭,長長的睫毛撲閃,雖看不到麵容,卻也將江南女子的溫婉展現得淋漓盡致。
本來一直強忍著一肚子怒氣的徐慕白聽到李鈺酸掉大牙的謊話,終於怒不可遏,馬鞭一甩,狠狠抽在座下戰馬的肥臀上。
他心中狠狠罵道:狗日的奸夫淫婦,光天化日之下竟旁若無人地調情,好歹你他娘的也帶上我啊!讓你狗日的吃獨食,老子摔不死你。
果然,戰馬受驚,“嘶”一聲長叫,發瘋似的沒命狂奔。
李鈺正在為自己這煽情的謊言洋洋得意,哪裏料到徐慕白有這一出。
戰馬奔出去的一刻,由於慣性,他的身體便如一個圓球,從馬屁股上倒滾而下,然後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嘴裏塞滿了泥草。
草你娘的徐慕白!
李鈺翻身正要破口大罵,一隻纖纖玉手便伸到了眼前,卻見明月修長纖細的腰身從馬背上彎下,雙眼溫情脈脈地盯著李鈺,銀鈴般的聲音響起:“鈺哥哥。”
這一聲“鈺哥哥”,直讓李鈺連翻身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憨憨地笑著,腆著臉伸出髒兮兮的右手,緊緊握住那如蔥似雪的玉手。
玲瓏小巧,滑膩非常。
明月也不嫌棄他的髒手,緊緊握住,用力一帶,便將李鈺拉起。
李鈺再一次被明月拉了一把,也再一次坐在了明月的身後。
隻是這短短的一個時辰,他便感覺身前這女子像是穿越了幾個世紀,一步步來到了自己身前。
那麼熟悉,那麼溫柔,那麼讓人生憐。
但是這一次,坐在明月身後的李鈺,卻再也不敢伸手抱住她的腰身,隻將雙手死死撐住屁股後的馬鞍橋。
這樣一個清純不染塵埃的女子,他這樣一個汙濁不堪的男人怎麼敢、怎麼願輕易去碰觸?
仿佛感受到身後李鈺的拘謹,明月雙眸中微微一黯,輕輕抽打馬身,向已經遠去的大部隊追去。
李鈺見明月不再說話,頓覺氣氛有些尷尬,於是沒話找話地道:“明月妹妹,不知伯父和大哥現在可好?”
既然剛剛明月說自己落水後她爹爹和哥哥組織大批人手搜尋自己,說明他們曾經對自己是極好的,就算是出於禮節,他也應該問候一聲的。
可是,當他這一句問出口,便看到明月纖瘦的身體一震,許久才道:“爹爹和哥哥,都沒有了。從此我們水家,隻有我水明月一個人了,嗬嗬……”
語音極輕,極平,極淡。在李鈺聽來,卻有說不盡的痛苦和辛酸。
不用想,李鈺也知道自己這隨便一問,已勾起了她多少痛苦的回憶。
聽到她平淡到極點的回答,李鈺隻覺心中一疼,堅定地道:“你還有我,還有鈺哥哥!從此天大地大,你再不是一個人!”
“鈺哥哥!”
水明月聽到李鈺此般說話,仿佛漂泊的浮萍找到了歸宿,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悲苦,一聲“鈺哥哥”出口,便已泣不成聲,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李鈺見此,雖不敢也不願輕薄了她,但還是本能地伸手搭在她的肩膀,輕輕拍打著。
一騎兩人沉默地奔行著,慢慢向大部隊趕去。
正當水明月的泣聲收止,身後便響起一道急促的蹄聲。
“有追兵!”
一道黑色的身影從他們身旁閃過,給他們留下“有追兵”三個字便繼續向奔馳在隊伍最前麵的“大姐”追去。
水明月見此,馬鞭一甩,催著戰馬帶著兩人飛一般向前麵趕去,不過眨眼功夫便來到“大姐”跟前。
大姐一雙鳳眼透過鬥篷打量了馬上的二人,再狠狠地瞪了瞪李鈺和旁邊的徐慕白,冷聲道:“兩百輕騎兵!按照裝束判斷,應該是蔡希德的神風騎。”
李鈺通過記憶雖對蔡希德有一知半解,但是他的部隊番號卻是一點不知,這神風騎什麼鬼他更是聽都沒有聽說過。
但其他眾人包括徐慕白在內,聽到“神風騎”三個字都微微驚訝出聲。
“大姐”見眾人反應,鎮定道:
“現在二百賊子離我們隻有三十餘裏地,按照他們的速度,追上我們不過盞茶功夫。眾位姐妹,既然逃無可逃,就讓我們痛快地再殺一場吧!”
眾女聞言,眼神中堅毅神色頓現,齊齊振臂高呼道:
“殺一場!”
“殺一場!”
“殺一場!”
李鈺望了一眼身形嬌弱的水明月,恰好接上了她望過來的視線,也可以看到她眼神中有不可動搖的堅定。
徐慕白和李鈺對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忍。
多水靈的妹子,多好的姑娘,怎麼能隨隨便便地喊打喊殺呢?更可惡的是,怎麼能明知是死還要努力往上湊呢?
堂堂霸王花徐慕白一向自詡撫慰過萬千良家少女少婦的心,自是不能見到這樣的慘事發生,待眾女高呼過後,才搖頭大聲道:
“眾位姑娘,我白木旭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大姐”鳳眼一瞪,對他破壞了這壯烈的氣氛頗為不滿,沒好氣地道:
“講!”
一個字,高亢洪亮,底氣十足,幹脆利落,卻又不失女子特有的悅耳。
徐慕白見大姐沒有好臉色,摸摸頭上七寸朝天發,嘿嘿幹笑一聲,道:
“這神風騎雖然來去如電,奔行如風,堪稱蔡希德乃至安賊手下最精銳的輕騎兵,素以速度見長。但卻有一個缺點,不知你們是否發現?”
眾女和李鈺見這黑廝緊要關頭還賣起了關子,俱狠狠地用雙眼瞪著他,恨不能用眼神殺死他。
徐慕白見眾人沒有按照預想的套路驚奇地問自己,隻得尷尬地繼續道:“嘿嘿,那個缺點嘛,就是這神風騎雖能在平地上奔行如風,但若是在山地,卻毫無用武之地了。”
說罷,他轉頭向左側望去。
眾人聞言,順著他望去,隻見在兩三裏開外,隱隱有山勢漸漸隆起,向北延綿不知幾許。
大姐看了看那延綿無盡的群山,轉頭冷著臉向徐慕白疑惑地道:“你讓我們往那山上逃?”
徐慕白黑臉一肅,正道:“姑娘此言差矣。此山名喚神兔嶺,又作絕龍嶺。其地勢雖不甚高,但峰巒疊翠,雲譎波詭,十分險要,有惡龍斷頭之地的傳說。若我們憑借它的險要加以利用,說不定能殲滅這區區數百騎兵。”
李鈺聞言,心中一驚,這神兔嶺也許沒有幾個人知道,但它在後世的另一個名字——爺台山,卻享譽中外。
隻不過這爺台山乃是千多年後才被人命名,李鈺隻是學習現代史時才知道爺台山反擊戰的曆史,因而便記住了它另一個別稱:神兔嶺。
這裏是神兔嶺,那麼這一路奔逃,自己卻已到了鹹陽地界,處於長安以北了。
眾女此時哪裏發現正在出神的李鈺,隻聽到徐慕白這一番言論,眼神中都明亮了起來,這不是對生的渴望,而是聽到能殲滅這數百騎兵的驚喜。
大姐再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徐慕白,隻看得徐慕白全身發毛。
突然,隻見她鳳眼一睜,閃電般抽出掛在馬背上的陌刀,毫不留情地向徐慕白脖頸上砍去。
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隻見那明晃晃的刀刃已經割破了徐慕白脖子上的皮肉,鮮血順著刀刃緩緩流動。
一聲清脆悅耳的炸雷響起: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