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榴彈爆炸的彈片在楞娃的屁股上犁了三道溝,傷雖然不重,但是傷的不是地方。楞娃一天到晚隻能先趴著,等著傷口愈合之後才能動彈,這對於生性好動的楞娃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災禍。楊楞娃有再好的心情也被消耗光了。喜順來的時候他正在炕上唉幺呢,其實他不是疼,他就是心情糟糕。
喜順坐在他的炕沿,掀開被子一看,楞娃叫了一嗓子,蓋上!喜順哈哈大笑。楞娃則再罵,媽的該死的小表子炸哪不行非得炸我的屁股,下次碰到你們我也隻砍你們的屁股,不砍你們的腦袋了!喜順笑著說,是人家鬼子非要炸你的屁股嗎,是你那你的屁股去接人家的手榴彈!
楞娃歎了口氣,說,我隻顧著抱著腦袋了,現在想想還不如讓鬼子炸我的腦袋呢!
報國在旁邊說,那可不行,炸了頭萬一炸死呢!
喜順哈哈大笑,楞娃則在叫,臭小子你詛咒我呢!
楞娃跟喜順抱怨,這要趴在炕上多少天,還不憋死!
喜順說道,你要是閑在這裏悶得慌,那我就拍人呢把你送到團部去,讓秀芝每天照顧你。
楞娃一聽手撐著炕頭要爬起來,說道,我可不去,我好不容易離得她遠遠的,我可不想再見到她。
報國咯咯的樂,喜順捶了他一拳,罵道,你這個臭玩意,就你壞心眼子多。
上一次在旮旯坡幹掉鬼子一個-大隊的戰鬥結束之後,楞娃跟三小子出現了隔閡,此外報國也把雪晴犧牲的事情告訴了楞娃。那些天楞娃的脾氣非常的暴躁,而那個一心想嫁給他的秀芝還在為雪晴的被調離而沾沾自喜-------在獨立團,雪晴的去向被解釋成調到別的地方工作,犧牲的消息都沒有披露。秀芝以為去了一個最嚴重的威脅,心情大好。沒事的時候開始往楞娃那裏跑,他不知道此事楞娃的性格就跟在火藥桶上一樣,誰過去惹他都等於是火星掉在他的身上。
對此毫不知情的秀芝算是見到了楞娃最恐怖的一麵,據一個戰士後來說,楞娃的暴怒絕不亞於他在戰場上對鬼子的大開殺戒。當時的情形把秀芝可以說是嚇傻了,徹徹底底的嚇傻了。秀芝跟截子木頭一樣,立在那裏,也沒哭,也沒喊。楞娃發完脾氣走了,她也跟機器一樣離開了。
秀芝的一個姐妹在第二天找到報國,說秀芝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委屈把枕頭都哭濕了,而且枕頭濕的是一塌糊塗。楞娃當著秀芝發脾氣的時候報國是在場的,什麼情況他是了解的。報國去找了秀芝,報國告訴了她雪晴的事情,告訴她,楞娃正在火頭上,他發那麼大的脾氣也不一定是針對你的。報國安慰秀芝,每一天楞娃都會大發一通的。
麵對報國的解釋,秀芝表現的有點無動於衷,她跟報國說,我知道他的心裏不好受,可是我去的本意是想讓他的心情好起來,我也沒想到他會那樣,說來說去,也許是我不該出現,唉,我以後不會再去找他了。
聽到這裏報國的心情都不好受了,他回去跟楞娃一說,楞娃接著又火了,嚷道,都看上我幹什麼,我什麼都不是楞娃的嘴唇抖得厲害,胸口一起一伏,是有滿肚子的話,可是說不出來,便提著大刀到了院子裏。
後來部隊要化整為零,分散出去打遊擊,楞娃對遊擊戰非常抵觸,但是這次也跟著喜順走了,為的也是遠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這次喜順提起讓他回去,讓秀芝照看他,楞娃說什麼也不回去,他甚至跟喜順說,這傷不礙事,我能走。
喜順哈哈大笑,讓他好好養上幾天,等傷口愈合了再下來。
說了一會話,報國提著飯菜來了,大白麵饅頭,熱氣騰騰的直燙手,一盆子豬肉燉白菜,放在楞娃的麵前,報國在炕裏麵,喜順在外麵,圍著這盆子菜三個人吃饅頭。
楞娃吃到肚子溜圓,趴在炕上壓得肚子裏的饅頭跟菜直往嘴裏冒,沒辦法他隻好側著身躺著,可是這樣一來,又牽動了他屁股上的傷口,他難受的直哎吆。
八路軍掏了一個偽軍據點,雖然說隻是損失了幾十套被俘跟幾百斤糧食,但是死了那七八個鬼子嚴重了。而且,偽軍的報告上還說,是八路軍獨立團襲擊的他們。縣城裏的鬼子有些坐不住了,命令各據點的守軍嚴加防範。這些日子一來,縣城的鬼子司令部幾乎每天都接到有據點被襲擊的報告,鬼子司令部已經焦頭爛額了。隻有這次,讓鬼子徹底憤怒了,因為以往據點被掏,頂多損失點衣服糧食跟槍支彈藥,皇軍士兵沒有丟掉性命的,這次一下子死了八個皇軍,還有一個軍官。最讓鬼子司令官頭疼的是還有大刀兵,一個大刀兵就把那些皇協軍給嚇傻了。
鬼子派出一個大隊的兵力下來清剿。其實清剿就是去村裏搶劫,針對的根本不是八路軍,而是老百姓,他們要把在八路軍那裏丟失的東西在從老百姓的手裏加倍的搶回來。老百姓又遭了秧,在鬼子的帶領下,偽軍士兵也濫發淫威,偽軍的士兵身上套滿了老百姓穿的棉衣棉褲,還有被子。老太太藏在箱子底的雞蛋,老百姓雞窩裏的老母雞,老百姓家裏的糧食,甚至是來年春天播種用的種子,都被這群禽獸一掃而盡。
鬼子在鄉間折騰了大半個月,才回到縣城裏去。
喜順他們部隊隱蔽的村子也曾經遭過鬼子。當時村裏的一個保長提前來送的信,說一百多個鬼子一百多個偽軍來了,離進村還有兩個時辰。手下的排長就要求跟鬼子幹,連躺在炕上的楞娃都嚷嚷著要打,他吐了口唾沫,說,才一百多個鬼子,想當年我在上海自己就砍了一百多。喜順沒搭理他,他告訴手下的排長,如果我們在這個村子裏或者村子的附近開戰,就算是我們全部幹掉了鬼子,但是你們想想,這個村子的鄉親們怎麼辦,我們打光了鬼子要帶著全村的老百姓一起轉移嗎?鬼子能放過這個村子的老百姓,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幫著著鄉親們把家裏的東西該轉移的轉移,該藏起來的藏起來,不要讓鬼子給搶走了,然後我們轉移到別的地方去!
楞娃被迫從老百姓的炕上下來,戰士們要用擔架抬著他,他賭氣,要自己走。結果回來的時候,傷口破裂,他的褲子上滿是鮮血。戰士們幫著老鄉把糧食跟其他一些金貴的東西都藏起來之後才緊急走出了村子,到附近的山溝裏隱蔽起來。他們前腳剛走,後腳鬼子就到了。
鬼子在村裏啥也沒搜刮到,非常生氣,找來保長,破口大罵。保長也很委屈,說一夥子老總剛從村裏走了,東西都讓他們弄走了。鬼子來了興趣,一夥子老總,什麼老總?保長指著皇協軍的衣服,說,跟他們是一樣的!表子很生氣,點了村子的好幾個草垛出氣,然後就走了。
鬼子一走,村民們就都出來把正燒著的草垛撲滅了。
天黑之後,喜順帶著部隊回到村子裏。可是他們才坐下,村子外麵就亂了起來,原來是一夥子偽軍突然來到村子裏。這夥偽軍是白天跟著鬼子來到村子裏的那一夥。偽軍的頭目叫錢貴。這小子心眼多,白天他聽保長說一夥子偽軍剛走,穿的衣服跟他們的一樣,他就留意了。鬼子在戰情通報上說的清楚,八路軍搶了皇協軍的棉服,他媽的是不是八路啊。這小子膽子也大,夜裏竟然來了。
錢貴跟鬼子到了一處據點,鬼子是到據點裏睡覺去了,可是他的部隊得在外麵凍著。因為據點裏的偽軍不讓他們進來,據點就那麼大的地方,鬼子一來剩下的地方就更少了。錢貴的人要麼自己找地方,要麼在院子的牆根底下挨上一夜,反正屋子裏沒有地方。錢貴心想,老子們也是跟著皇軍鞍前馬後的跑了一天了,我的弟兄們也是人困馬乏,就得在外麵挨凍。結果一個據點的偽軍給他出主意,說,村子裏都有草垛,可以鑽到那裏麵。錢貴氣的真想抽那個混蛋兩個嘴巴,可是他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隻能忍了,心想,等著,你們這幫孫子要是來縣城的時候,老子讓你們去茅房裏守著。他恨恨的帶著部隊轉了回來,跟八路軍撞在一起。
偽軍說什麼也不會相信村子裏有八路軍,就算是有他們也覺得是小鄙的,力量跟他們沒法比的,如果他知道裏麵是一個連的部隊,錢貴就算是在鬼子的刺刀盯著後脊梁的情況下也不會來的。
保長安頓好錢貴就去給喜順送了信。
喜順把傷員都留在村子裏帶著戰鬥的部隊開到了村子後邊,然後轉了個圈,繞到村子前邊。前邊幾十個穿著皇協軍衣服的八路軍戰士走在前麵。錢貴在村口還放了幾個哨兵,哨兵也困,就鑽到了草垛裏。這草垛還真熱乎,多虧了白天鬼子放的那把火,哨兵舒服的鑽進去,竟然睡著了。以至於八路軍走過草垛的時候都沒發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