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後的爆炸

一刻鍾後的爆炸

我看到了爺爺的臉,爺爺臉上那贅厚而深陷的皺紋,以及那蠟黃而病態的手指。

“爺爺、爺爺,人類的情感源自於哪裏?什麼是憂?什麼又是喜?爺爺,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爺爺總是那麼笑而不答。

我看著爺爺那張奇怪的臉,不明白在他的內心深處究竟隱藏著什麼。也許什麼都沒有吧。

於是——我隻能靜靜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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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你還不起床?”

說不清到底是該叫早上還是中午,正在被窩裏蒙頭苦睡的阿哲突然被一陣噩夢般的騷亂聲給驚醒。起床走出臥室一看,葉莉早已準備好了飯菜。

“葉警官,這不能怪我,誰讓昨天瞎折騰了一夜,早上補補覺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阿哲一邊撓著蓬亂的頭發,一邊看著桌上的食物撇了撇嘴。“唉,又是麵條。”

“我說你能不能少廢話兩句。難不成你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昨天晚上我們幹什麼去了?麵條?麵條怎麼了,不吃拉倒。挑三揀四的。”

葉莉仿佛也是剛起床不久,阿哲看到她的臉上並沒有化妝。

“你看我幹什麼?”葉莉被阿哲那雙直勾勾的眼睛看的極不舒服,不由滿懷怨氣的問道。

“哎呀呀,別人都說女人不化妝男人看不得,不過我們的葉大美人倒是個例外啊。不化妝也是一樣的那麼美麗動人啊。”

“我說你有完沒完啊。要吃趕緊吃。吃完還有事呐。”

阿哲看到葉莉雖然嘴上不饒人,但那兩側的臉頰已經開始像桃花般微微有了些許的變化。

“啊?又有什麼事?”

“今天一早張昊把我叫起來說這邊的刑警隊隊長非常的可疑,他懷疑那個人就是當年一起參與搶劫的犯人。”

“啊?還真讓你給猜中了。那可怎麼辦?村裏有他的同夥,那麼我們的身份勢必會被暴漏的。”

“我看不見得,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家夥可犯了個大錯。不過事到如今我們還是小心為妙。”

“不過葉警官啊,有件事我真的感覺很奇怪。你說當年與此案相關的人員幾乎都被罪犯給滅了口,那麼殺死鄭家老二的到底是誰呢?如果真要說起來,眼下也隻有我們那位房東,魏賢仁的孫子魏波有殺人嫌疑了。可當時他並不在場啊。”

“沒錯,你說的這些我也曾經考慮過,也許是凶手黑吃黑也說不準。俗話說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久的利益。”

“那在沒有找到財寶之前就下手,這個理由未免有點太牽強了吧?”

“唉,誰說不是呢。”葉莉深深地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罪犯的心理總是不那麼容易掌握的。”

“你倒是推得挺幹淨。”

說完,阿哲又將自己的頭埋到了飯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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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俊隊長,您的意思是說據村民反應,近期發生命案的村子裏來了幾個行蹤不明的可疑人員?”

張昊坐在辦公室的一張椅子上,眼睛一住不住的盯著眼前這個嘴下留著兩撇八字胡的男人問道。

“是啊。通過這幾天的查案,我們發現這幾個人有重大的作案嫌疑啊。我看眼下有必要到村子裏去調查一下那幾個人。”徐俊坐在張昊的對麵一邊摸著自己的胡子,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張昊臉上的表情。

此刻的張昊恨得牙直癢癢,但是又不好發作。他本能的感覺到眼前的這個男人遠比他想象的要難對付的多。如果徐俊真的要去村子調查,那麼葉莉與阿哲的身份勢必會暴露。於此同時還會給這次的行動造成不便。可是如果阻止,那麼又正好中了他的圈套,真是讓他進退兩難啊。

“怎麼了張警官?你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啊?”徐俊不懷好意的問道。

張昊在心裏暗暗的罵了一句,故作鎮定的說道:“哪裏、哪裏。徐隊長你說的也挺在理。不過我個人認為還是應當先從死者的關係網開始下手。從現場的情況來看,罪犯或許並不是因為要圖財害命而對鄭宇痛下殺手。那麼既然不是圖財,就很有可能是仇殺或是情殺嘍?所以說,我們是否應當先對鄭宇其弟進行詢問?”

“恩,您說的有道理。可是那幾個可疑的人也不能就那麼置之不理吧?他們不是本村的人,因此也不一定什麼時候離開,如若他們真有作案嫌疑,那麼…”徐俊故意將話說到一半,眼睛不住的觀察著張昊臉部的表情。

“哎呀,這個好說。既然我也來了,那麼也應當盡自己的一份力才對。而且咱們這裏的人手又不夠。因此我想,不如就讓我去調查一下那三個人,而您對村子比較熟悉,就請您去調查一下死者的親屬,這樣您看如何?如果我值得信任的話。”張昊上前微微探了探身子,似乎是要給對麵的徐俊來一個下馬威。

隻見徐俊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說道:“哎呀,張隊長您這是說的哪裏話啊。我們都是人民的公仆,雖然不在一個地區執法,但我們彼此的責任都是相同的,既然您願意不辭辛苦的隨我們一道去鄉下查案,那麼再好也不過了。好,就這麼定了,吃過午飯之後我們就出發。”

“那好,我就不打擾您辦公了,下午再見。”說完,張昊一身輕鬆的走出了辦公室。

徐俊看著慢慢合上的房門,攥緊拳頭狠狠的向桌麵上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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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弟,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嗎?”

坐在院落陰涼處的一張石凳上,阿哲看著眼前這個隻有十七、八歲的男孩有些靦腆的問道。這是葉莉交給他的另一個任務。因為就像起初他猜測的那樣,在這個村子裏到現在看來也就隻有魏波存在最大的殺人嫌疑,所以為了解開心中的疑惑,同樣也是為了得到更多有關黃金的下落,他也隻能硬著頭皮往前上了。

“當然可以。雖然您看上去很年輕,不過最起碼要比我大的多吧?”魏波坐在阿哲的對麵,雙手交叉在一起垂於兩膝蓋之間。

“是啊。我今年二十六歲了。”阿哲微笑著說道。

“哎呀,真看不出來,您居然比我大七、八歲啊。”魏波也以同樣的表情看著阿哲說道。

“是啊。對了魏波老弟,家裏就隻有你和你女朋友兩個人嗎?”阿哲不想囉嗦,但又不好開門見山,隻能沉住氣一點一點的試探。

“恩。父母死的早。就連相依為命的爺爺也在三年前去世了。所以我現在隻能是自己一個人守著這所四合院啊。還好在半年前認識了我現在的女朋友,承蒙她不棄,願意來這麼個窮地方陪著我受苦。”

說到這裏,阿哲感覺到魏波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說不上是傷感還是惦念。

“真是對不起,又讓你想起了以前的往事。”阿哲似乎也感覺到有些過意不去,急忙慚愧的說道。

“沒關係。其實我一個人也很無聊,有些心裏話一直不知道該和誰去傾訴,如果您願意聽…”

“你這是說哪裏話。我們既然相識那就是一種緣分。我其實和你是一樣的,平日裏一些朋友太熟,所以心中的很多苦惱也不便明說,所以…”阿哲在心裏暗暗得意,因為他也沒有想到對方竟是一個如此豪爽之人。

“那樣真是太好了。崔哲大哥,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對於親人的離逝這件事您是怎麼看?”

“這個…”阿哲突然大吃一驚,他又不得不重新打量了一邊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略帶書生氣息的一個小弟弟竟然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在他的心裏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魏波在一旁不動聲色的繼續說道。

“沒…沒有。我隻是沒有想到,您居然會問這樣的問題。”

“我說錯什麼了嗎?”

“那倒沒有。隻是我覺得問題這種東西,隨著一個人年齡的不斷增長,所涉及的知識麵與人生觀會發生改變,思維方式也會與先前有絕大多數的出入,因此我隻是在想,您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就像您所說的,我的人生觀發生了改變。”魏波仍然是那副沒有表情的嘴臉。

“原來如此啊。既然您開口問了,那我也不好拒絕,隻是這隻能代表我個人的觀點,而非絕大多數,所以…”

“沒關係,您盡管說就可以。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

阿哲看到,魏波臉上的表情絕大部分更像是在鼓勵。

“那麼好吧。要說到這件事,我覺得您的問題應該分三個層次去理解。一個是失去的意義,一個是親人的概念,再有就是將二者相加總和的結論。我們先來講第一個問題——失去。失去意味著沒有、消失等等多種解釋。離逝也是一種失去,隻不過失去的東西也許還會有一定的幾率得到,而離逝則永遠徹底消亡了。當然這個離逝指的是實質性的東西,並不包括我們的懷念。而就親屬而言,天下之人至親者莫過於自己的親人。親人對於我們有著膚發血體之聯係,骨血相依、一脈相承,這是任何人、任何情況下都割舍不斷的。所以說——”

“所以說即使是他們離我們而去,卻因為我們的懷念而永存於世?”魏波搶先一步說道。

“是的。”

“隻可惜,我們對親人的懷念僅存在於他們活著時給我們留下的印象和我們活著時自己對他們的記憶。”說完,魏波苦惱的用手托住了自己的腦門。

“哎,對了。那邊那所房子是幹什麼用的?”阿哲急忙岔開話題,用右手指著院落裏的一所不起眼的房子說道。

魏波抬起頭順著阿哲手指的方向側身看去,之後無力的回答道:“哦,那是原先爺爺在世時的工作室。爺爺喜歡在裏麵做一下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是什麼啊?”阿哲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爺爺從來不讓我進去。自從他去世之後,那間房子的大門就一直鎖閉著,我也有好多次想進去看看,可又覺得那樣是對爺爺的不尊重,所以最終還是打消了念頭。”

“哦,原來如此啊。咦,今天怎麼沒有看到你的女朋友呢?”

“她上班去了。在鎮上的一家紡織廠當工人。中午早上七點上班,十一點下班。不過現在也該快回來了。”說完,魏波順勢看了一眼手機上的電子表,時間剛好是中午的十一點。

“那麼你怎麼不去找份工作呢?”

“我也不是不想去啊。早早輟學就是想在外麵打份工掙錢好養家糊口。可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再說家裏還種地,根本沒時間啊。”

“哦,原來如此啊。”阿哲感歎到作為這麼年輕的一個男人提早就開始頂起家裏的一片天是多麼的不容易啊。

“哎呀,你們在聊些什麼?”

這時,門口的一個柔美的聲音突然中斷了兩人的對話。阿哲向門口看去,隻見一個皮膚白皙長相出眾的女人出現在了那裏。

“看,說曹操曹操到,我女朋友下班回來了。”說完,魏波開心的向女人走去。

“你好,我叫方雪。”女人來到阿哲的麵前,大方的伸出了自己那纖細的右手。

“你…你好。我叫崔哲。”阿哲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嗬嗬,你還挺靦腆的嘛。那好,我不打擾你們,我要做飯了。”

說完,名叫方雪的女人向屋內的廚房走去。不出一會,伴隨著煤氣灶的打開,屋內就傳出一股刺鼻的油煙味。

“那麼崔哲大哥,我們剛才聊到哪裏了?”大約過了一刻鍾之後,魏波的聲音再次響起。

“啊?哦,剛才聊到了你的工作。”

“就是說啊,有的時候並不是我們說到做不到,而是想做卻力不足啊。”魏波抬頭看了看天空,深深地歎了口氣。

“說的也是啊。”阿哲在一旁附和道。

“那麼…”

正當魏波想要繼續開口講話的時候,突然聽到離自己不遠的村子中央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隆聲,聽那聲音像是哪裏爆炸了。

“哎呀,那是什麼聲音?”正在廚房裏做飯的方雪聽到響聲之後,慌忙跑了出來。

“不知道,聲音好像是從不遠處傳來的。”魏波聽到響聲後也立刻從石凳上站了起來,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哎呀不得了,誰家房子冒煙啦。”方雪指著不遠處的一股濃濃黑煙說道。

“快去看看。”

站在一旁的阿哲終於沉不住氣,第一個衝出了院子。魏波與方雪在一旁愣了片刻之後,也隨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