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我篇

無我篇

張昊抬起頭來,看了看那熱毒的火紅色圓盤輕輕地歎了口氣,以此來掩飾內心最深處的忐忑與不安。按理來說,一名執法者在即將麵對犯罪嫌疑人時不該會有這種緊張的心理。自古邪不勝正,問心無愧便是對正義最好的詮釋。然而,張昊卻望著眼前的這棟單元樓不願邁開半步。

“張隊,就是這裏了。”趙明跟在張昊的身後輕輕說道。

張昊回頭看了看趙明,嘴裏極不情願的吐出幾個字:“恩,那麼我們上去吧。”之後便讓趙明帶路,慢慢走了進去。

樓梯被打掃的相當幹淨,就連過道上的窗戶似乎也是被剛剛擦過。麵對這樣的一個生活環境,張昊怎麼也無法想象凶手就隱藏於此。當他看到那張即將要被侵略的門出現時,這樣的感覺尤為強烈。

“您好,請問有人在家嗎?我們是公安局的。”

在張昊還處於離迷的狀態時,趙明已經率先敲響了房門。張昊無法想象寄居在鐵門背後的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這時門被打開了。一個年紀大概在四十多歲左右的男人將自己那張消瘦的臉露了出來。目光中的和藹更讓張昊顯得束手無策。

“公羊先生,昨天我們見過麵了。今天,我們的隊長想親自過來了解一下案情,請您配合我們的調查。”

“哦,這樣啊。那好,你們進來吧。”說完,名叫公羊的男人麵無表情的將他們請進了屋內。

走進房間之後,張昊四下打探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當然也無法確定眼前的這個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請問?”公羊羽率先開口問道。

還沉浸在陌生環境之下的張昊沒想到對方會先發製人,於是急忙說道:“我叫張昊。是刑偵大隊的隊長。請問先生是...”

“您這次前來是以一名執法者的身份來訊問嗎?”公羊羽並沒有接張昊的話,隻是自顧自的繼續問道。

“啊?”被對方突然這麼一問,張昊似乎有些招架不住。

站在一旁的趙明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在一旁生氣的說道:“公羊先生,這次我們來是為了調查關於徐美慧與您兒子之間的事情,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配合?你們要調查我的兒子可以去找他,我又不是我兒子,所以我並不知道他的想法與所作所為,讓我怎麼配合?”公羊羽口氣強硬的回嘴道。

“你...”

趙明剛要發作,便被站在一旁的張昊趕緊攔住,他看著眼前這個皮包骨頭的男人,向趙明使了個眼色。趙明很快就明白自己上司的意思,於是將一張搜查令拿了出來,在公羊羽的眼前晃了晃。

“看見沒?我們這次是秉公辦事,請您不要妨礙我們辦案。”

趙明說完之後,便領著技術人員走進了公羊羽兒子的臥室。外麵隻剩下張昊與公羊羽靜靜地對視著。

不知過了多久,趙明突然興衝衝的從裏麵跑了出來,他對著莫名其妙的張昊開心的說道:“隊長,臥室雖然被清洗過,但我們還是利用技術手段在公羊羽的兒子公羊華的臥室廁所裏檢測出了大量噴濺血跡,樣本已經被采取,接下來就是進行對比工作了。”

“很好。”張昊看了看眼前的瘦弱男人,冷冷的說道:“公羊先生,我看有必要請您到公安局去接受一下詢問了吧。”

u0026

葉莉平時很少會到阿哲家裏去。因為在她看來,兩人的關係似乎有些不清不楚,她不知道自己該以一種什麼樣的姿態出現在阿哲的麵前。說不清的曖昧總是會以動情為基礎,所以葉莉,站在原地遲遲沒有上樓。

“喂,走到門口了為什麼不進去啊。”

葉莉突然感覺一張厚實的大手重重壓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她回頭一看,竟是張昊。

“我說你能不能注意下自己的形象。你這是幹什麼。”葉莉一邊用手揉捏著自己的肩膀,一邊生氣的看著張昊。

“哎呀,你看我隻是想和你開個玩笑嘛,沒想到你還真生氣了。對不起,我給你賠不是了。”張昊將雙手合十,做出一副求饒的姿態。

“這還差不多。對了,今天不是找到犯罪嫌疑人的父親了嗎?詢問的怎麼樣了?”葉莉急忙轉移話題。

“唉,別提了。那個叫什麼公羊羽的,簡直就一無賴,問什麼也隻是說不知道。最後沒辦法,也隻得把他給放了。不過我們也把他給秘密監控了起來,看看能不能放個長線,把他兒子給引出來。”

“恩,看來眼下也隻能這麼辦了。對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你還說呐。不就是因為心煩嘛,想找個人來聊聊天。正巧碰上你了,我們一起進去吧。”

說完,張昊率先朝阿哲的住所走去。

“哎呀,真是難得,兩位下班之後能夠大駕光臨。在下的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

阿哲看著張昊與葉莉,心裏不由高興起來。

“算了吧。你還是有空先把自己家打掃打掃吧。狗窩馬上要升級成豬圈了。”張昊沒好氣的說道。

“話可不能這麼說,就算是豬圈,不也照樣有人來光臨嗎?大戶人家的別墅,你我也未必住得慣。對了,這次來有什麼事嗎?”阿哲的眼神始終無法從葉莉身上離開。

“行了,我說你眼睛別總是盯著葉警官好不好,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就不知道給我倒點水嗎?”

“哎呀,不好意思。礦泉水喝完了,我等下打電話讓人給送來。先說說,今天來此所為何事。”

“唉,是這樣的...”

阿哲與葉莉在一旁靜靜的聽張昊說著,等他將一切經過說完之後,阿哲突然大笑起來。

葉莉對此有些莫名奇妙,於是問道:“阿哲,你笑什麼。”

“啊?哦,沒什麼。我隻是在笑張大哥這次碰上了個難纏的家夥啊。”

“哼,可不是嘛。你不知道,當時他的氣焰有多囂張。居然跟我說什麼‘你隻有以一個執法者的姿態麵對我的時候,才可以讓我強製性的配合。’你說這叫什麼話啊。”張昊狠狠的嘖了一嘴。

“這很正常啊。張大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你嗎?”

“什麼?”

麵對阿哲突如其來的莫名問話,張昊似乎有些摸不著頭腦,而葉莉似乎聽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阿哲,你的意思是說...”

“沒錯葉警官,我們究竟是誰。這個問題聽上去很愚蠢,但卻無法回答。為什麼?因為我們有身份。當我們在家麵對自己妻子的時候,是一名丈夫。麵對孩子,是一名父親。在單位,麵對下屬的時候,我們是領導。麵對上司的時候,我們是助理。每一個身份,決定了我們人格的差異。再比方說,葉警官。當有罪犯知道你是一名警察的時候,也許會對你心存餘悸。但如果他不知道呢?那麼也許他下手的另一個目標很有可能就是你。這就是所謂的身份決定命運。所以,我們究竟是不是自己?這個問題聽上去還愚蠢嗎?”

“話是這麼說不假,可是...”

“沒有可是。疑似這樣的說法最早出現在先秦,當時‘名家’的代表人物公孫龍就在他的其中一篇著作《指物論》裏提到過。——物莫非指而指非指。天下無指,無物可以謂物。非指者,天下無指,物可謂指乎?大體意思就是說,事物這個‘名’,它所指稱的對象包括任何事物,那麼所謂指稱也就不是指稱。對天下事物無所指稱,事物也就沒有可以被稱為事物的了。所謂指稱也就不是指稱。既然事物這個‘名’對天下事物無所指稱,事物還可以算是事物這個‘名’所指稱的對象嗎?”

“怎麼聽上去像是在說繞口令。”張昊摸了摸嘴說道。

“就是啊,道理基本不都是這樣嗎?”說完,阿哲又哈哈笑了起來。可剛笑了沒幾聲,他就突然停了下來。

“阿哲,你怎麼了?”

葉莉似乎感覺到了異樣,急忙問道。隻是阿哲並沒有聽到,因為他突然想起了那次鍾燁來拜訪時提到的那個人。居然會這麼巧?阿哲看了看葉莉,又看了看張昊,感覺二人都在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