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篇

有我篇

我...抬頭望向那一階階青石鋪滿的山道,腳步蹣跚的挪動著。不遠處那座塗滿紅色油漆的木門,自己那靈魂的歸宿或許就在此處。我...猶豫過後,終於跨過門檻,邁入那片純潔的淨土。

“施主,請問有何貴幹?”一個臉孔還略顯幼稚的僧侶慢慢來到我的麵前,將自己那粗糙的雙手在胸口慢慢合十。

“我...我想來上柱香。”我結結巴巴的回答道。

“請問是祈福還是求簽?”

“還...還沒有想好。”我感到和尚頭頂的戒疤正在一點一點的將自己熔化。

“哦,原來如此。施主似乎有什麼心事。”

他,似乎看穿了一切。

“我...我想祈求佛祖的原諒。”

我膽怯的看著麵前那尊巨大的佛像,感到佛祖如來那慈祥的眼神正在緊緊的盯著自己,我的心髒就要被那銳利的目光所刺穿。

“施主不必如此。”

“你...你說什麼?”我膽怯的問道。

“小僧說,施主不必如此。”

和尚並沒有抬頭看我,隻是微閉著雙眼自顧自的說著。

“你...你都知道了?”我驚訝的看著對方。

“小僧不知。”和尚平靜的回答道。

“那你為什麼...”

“施主可曾知道這是哪裏?”和尚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這...這裏是寺院啊。”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沒錯,這裏的確是寺院。但施主,您,卻不是您自己。”

“我...不是我自己嗎?”

“沒錯。”

“那...那我是誰?”

——我究竟是誰?那些肮髒而又粘稠的液體,那具被肢解的屍體。我,究竟是誰?

“您想要的究竟是什麼?”那個聲音繼續說道。

“我想要的?”

“沒錯。您真正想要得到的。”

“我,我想知道自己是誰。”

“那就對了。所以說施主,您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

“那麼您呢?師傅,您知道自己是誰嗎?”我猶豫地看著和尚的臉。

“當然。小僧知道自己是誰。”

——貧僧。隻不過是供案上那炷即將焚盡的佛香——和尚這麼說道。

“那麼...那麼我為什麼不知道自己是誰?您能告訴我我是誰嗎?”

“恕小僧無法相告。”

“那...那是為何?”

“解鈴還須係鈴人,施主自己設下的謎題也隻有施主您才能解開。而別人,卻隻能指引但無法代勞。”

“我...”

“施主為何猶豫?”

“我感覺有一個魔鬼正在無時無刻的糾纏著自己,我已經無法自拔了。”

——沒錯,我確信那是魔鬼。

“魔鬼?”和尚顯得很困惑。

“沒錯,就是魔鬼。”我肯定的回答道。

“原來如此。施主是被不幹淨的東西迷住了心智。不過,請施主放心,這裏是寺院,任何妖魔都無法進入。”

“真...真的嗎?”

“小僧從不撒謊。”

“那麼...”

“施主所說的魔鬼應該就隱藏在自己的心中,換句話說,那是心魔。”

“心魔嗎?”我仔細的回味著和尚的話。

“沒錯,是心魔。眾人皆有魔心,換句話說就是——魔心與佛心皆為人心。人神魔皆在一念之差。”

“那麼,我有佛心嗎?”

“有。”

“在哪裏?我為什麼看不到。”

“因為您的佛心已經被魔性所掩蓋,並非您看不到,隻是您不想看到。”和尚平靜的說道。

“可是...”

“佛家有雲:眾生平等皆可成佛。所以說,施主不必前來燒香拜佛,因為您自己就是佛。我們總是在困惑的時候才去乞求佛祖的眷顧,可那是否已經為時過晚?正所謂人即是佛,當一切困難迎刃而解之時,方才明了——自己就是自己的佛祖。”

——自己就是自己的佛祖。我再次抬頭望向那尊巨大的佛像,香案上的銅爐裏,供香正在一點點的焚盡。我的視線裏隻有那模糊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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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葉莉吃過午餐之後將自己的上半身趴伏在辦公桌上,仔細回味著昨晚阿哲的話,那是她從未考慮過的。自己之所以活在這個世上原來是出自於個人的身份。換句話來講,也就是說包括職業、家庭在內的任何一種形式下,我們都是在一人分飾兩角。我們知道自己是誰嗎?或許不知道。我們知道的很可能僅僅隻是自己的身體而非自己的靈魂。

“葉警官,警局外麵有一個人說是來自首的。”

徐超的突然出現嚇了葉莉一跳。

“外麵有人來自首?”葉莉重複了一邊徐超的話,似乎是想要證實一下自己究竟有沒有聽錯。

“是的,外麵有人來自首。而且那人說自己叫公羊華,是我們目前正在調查的那起分屍案的凶手啊。”

“什麼!”葉莉驚得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看著徐超問道:“張昊呢?此事相當重大,立刻通知張昊前來訊問嫌疑人。”

張昊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苦苦追查的嫌疑人竟會突然出現在眼前。當他與嫌疑人真正麵對麵而坐之時,心裏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因為,凶犯自首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姓名。”張昊按照慣例向眼前這個瘦弱的男孩問道。

“公羊華。”男孩似乎有些靦腆,說話聲音非常微弱。

“年齡。”張昊感覺到男孩並沒有一絲的恐懼,有的隻是緊張與害羞。

“21歲。”

“剛才你說自己就是4.30分屍案的凶手,是這樣嗎?”

“沒錯。人是我殺的。”男孩肯定地回答道。

“那麼,能跟我們說說具體的犯罪過程以及犯罪動機嗎?”

“很遺憾,我不知道。”

“什麼?你不知道?”張昊瞪大了藏獒般的雙眼,目光凶狠的盯著自己的食物。

“是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殺死她。那天晚上,美惠來到我家之後就沒有再離開,於是我們就同處一室。可沒想到早上起來我就發現她被人殺死並肢解於臥室的洗手間裏,而我的手上正拿著一把帶血的砍骨刀。”

“等一下,你是說在自己殺死徐美慧的時候完全沒有意識嗎?那麼你又是怎麼知道是自己殺死了她?也有可能是別人嫁禍給你,將殺人的凶器放到了你的手中。”

不知為何,張昊竟像個律師一樣,為眼前的男孩辯護起來。

“那不可能,人就是我殺的。因為我的房門自始至終都是從內部反鎖的,外人不可能進來。即使他有房門的鑰匙。”

“那麼你殺人的刀是哪裏來的?該不會你一直都有在臥室藏刀的習慣吧?”這次問話的是葉莉。

“是的。刀是我很久以前就放到臥室裏的。因為我經常會夢到與看到鬼魂,所以拿刀是為了壯膽。”

“鬼魂?”葉莉看了看張昊,她發現後者的臉上呈現出與自己相同的困惑。

“是的。”

“那麼他現在在哪裏?”葉莉繼續問道。

“他現在已經不在了。”男孩開心的笑道。

“不在了嗎?”

“對,不在了。”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男孩這樣說道。

“原來如此。”葉莉仿佛已經領會到其中的含義,之後她看著男孩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關於殺人這件事,你的父親有沒有參與?”

“沒有。家父並不知情。”男孩像是在逃避,他故意將目光從葉莉的身上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