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強叔,之後的目光落在譚天尊身上,最後則是冷先生。
但是無疑,我的目光根本就穿不透他們,很難就這樣看清楚他們,更不用說別的了。
而伴隨強叔對冷先生的這段解釋,冷先生點點頭,他隨後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這裏麵的事我風聞過一點,所以不多問,但我想知道戚家堂的解散是因為你的妥協,還是因為……”
冷先生也算是戚家堂的老人了,這個強叔一手創辦起來的地方今天就此解散,而且這樣突然。
尤其在上一刻的時候,冷先生還在拚命維護戚家堂最後的尊嚴,即便是在戚心雨勢單力薄的情況下。
而現在突然來了這樣一幕,不用想也能知道,實際上他應該是十分難以接受的。
果然,冷先生問完這句話,自己找地方坐了下來,悶頭喝了好幾杯茶水,他的動作無疑不表明他現在實際上是很糾結跟無奈的,冷先生不像別人,他是有什麼就表達什麼,即便是這幹淨利落的喝茶姿態,也把他對於強叔的不滿,還有對於解散的戚家堂的那些不甘表現在了手足間。
王子轉頭看了眼冷先生,二話不說就把之前沒喝完剩的那點兒酒遞了過去,冷先生一口酒一口茶,混在一起就吃,同時他側著耳朵在等待強叔的解釋,似乎隻有強叔的解釋可以使他安心,平複下來一樣。
我這時候再度看向了強叔,實際上跟戚心雨一樣,我們的臉上全都是一片片迷茫之色。
強叔卻在認真看了眾人幾眼之後,對譚天尊還有冷先生說道:“有的東西注定要放手,現在我們放開了手,才有機會一搏!”
強叔的一句話,冷先生略加沉默了下,之後點點頭。
“子午,把剩下的酒都給我。”冷先生衝王子一伸手,王子把剛才從大酒壇子裏倒出來的酒裝滿了兩個五斤的小壇子,隨後遞給了冷先生。
“冷叔叔,你要幹什麼去?”戚心雨一看冷先生傷勢沒好,現在很抑鬱又要喝酒,立即就阻止道。
“讓他去吧。”但強叔卻伸手把戚心雨攔了下來,對眾人說道:“讓他去吧,冷九是個懷舊的人,今天戚家堂說解散就解散,他不去找那老幾位好好訴說訴說,心裏這個坎兒是過不去的。”
“老幾位?”我看向戚心雨,眼中疑惑不解起來,畢竟蘇三爺已經死了,冷先生不可能去找錦二爺喝酒吧?
“已經過世的那幾位。”戚心雨在我耳邊小聲提點道。
我這才點點頭,看到冷先生那落寞的背影,心裏不由生出了一些感觸。
強叔表麵上經營著戚家堂,實際上用當中的利益鏈做了一些“核心機密”,蘇三爺錦二爺心懷叵測,戚心雨是個新人,對於這個存在了幾十年的組織體感情並不是多麼深厚,至於那些堂口負責人們,更多的可能是因為利益把他們栓的牢靠一些。
說起來,真正對於戚家堂如此上心的人裏麵,冷先生算是第一位了吧!
強叔之後默默地呷了口茶,坐在邊上沉默寡言,話一下就少了。
譚天尊就坐在他旁邊,一直像個老友一樣,也不說話,靜靜地陪著他。
我跟戚心雨還有王子真是難得的輕鬆,尤其是戚心雨這小丫頭片子,心情一高興也來了三兩,王子喝的酩酊大醉,當晚被我像拖狗一樣拖回去,還是崔發花了老大勁兒才給弄到房間裏去,這家夥一邊說夢話,就一邊開始打起呼嚕來。
本來前半夜我還是好好的,也並沒有太多的事情發生。
但等到了後半夜的時候,一股不好的預感突然湧上心頭,我感覺自己已經來不及了。
此時此刻,我趕緊叫醒來崔發:“院子裏那口特意安排的大水缸刷幹淨,崔發趕緊給我把水放滿!”
“東家,你那毛病來了?”崔發一聽,也是大吃一驚,趕緊就去院子裏開閘放水。
因為詛咒的原因,每隔一定的時間,我就會因為詛咒的問題渾身產生難以忍受的痛苦,最近一直在緊張壓抑當中,卻忘記了這一點,這會兒征兆突然就來了,也不由得我真個人都開始忐忑起來。
按照以前的情況,都是回到家裏的遊泳池內,然後浸泡一晚上的。
但今天顯然來不及,幸虧之前在後院置辦了一口十分龐大的銅缸,這口銅缸一人多深,也足夠把我裝進去,浸滿水地忍住詛咒了。
但是才剛叫了崔發,這次的詛咒幾乎已經來了。
我從小到達已經經曆了那麼多次,但這一次的詛咒之力竟然來的如此之快,一時間竟然令劇痛的趴在地上,一時間都無法行動。
“怎麼回事?”謝霖靈跟清漪聽到我痛苦的聲音,第一時間從佛龕裏趕出來,當看到我趴在地上痛苦的模樣的時候,清漪跟謝霖靈忍不住,開始想起各種辦法來。
清漪幹脆因為急切無比,看到我痛苦,自己手忙腳亂卻幫不上任何忙,很快她們就叫醒了王子。
大半夜的被寒風一吹,王子也快速醒了酒,幾乎在銅缸的水還沒灌滿的時候,王子跟崔發已經把我扔進了那口冰冷的頭銅缸裏。
已經到了寒冬的季節,本來就十分冰涼,在碰觸到銅缸還有當中冰冷的涼水那一刻,我第一時間打了個冷顫,但隨之而來因為這陣冰冷刺骨,我身體各處的疼痛勉強被壓下來一些,雖然已經很痛,但基本上已經能張口說話了。
“王子,這次的痛苦比上回強烈的多,上來給老子把衣服都去掉。”
我站在上麵衝下方的王子喊了一聲,王子倒是二話不說,翻上來就開始動作起來。
“刺啦”
這混蛋根本不顧我幾百塊一件的衣服,在浸泡了水的情況下,他也不直接脫,而是把衣服全都扯碎然後扔出去。
轉瞬間我就剩下一個大褲衩頭子躺在銅缸當中,入冬的天氣陰冷的厲害,這讓我更加不適,不斷打著噴嚏,但也因為水溫異常的冰冷,反而痛苦沒有之前那麼重了,減輕的速度也開始加快了起來。
“東家,你沒事吧?”崔發站在下邊,跟謝霖靈她們一起喊。
我擺手讓崔發回去睡覺,但這樣大冬天的眾人全都不放心,王子就弄了個火爐過來放在偏房門口,等戚心雨過來之後,幾個人一起蹲在火爐前,遠遠地看著我在銅缸中上躥下跳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我感覺好像已經過去了三天兩夜一樣,按理來說到了這會兒痛苦應該開始漸漸淡化到消失了才對,而且還是在這樣冰冷的水中。
但即便是這樣,我身體內的詛咒痛苦不但沒有減輕,反而在到了一定程度後變得越發劇烈,痛苦遠遠超過了最開始的時候,已經到了徹底無法壓製的地步,這讓我整個人都難以忍受了起來。
“啊……”
我忍不住慘叫了起來,那種感覺,就好像柳葉一樣細小的刀片全部刺進腹腔,在同一時間,對準腹腔內所有的髒器在一片片慢慢淩遲一樣,身體上的每一處疼痛都開始讓我的麵孔扭曲。
王子他們湊在火爐邊上也支撐不下去了,一遍看著我痛苦的模樣,戚心雨跟清漪的眼淚也止不住流淌出來。
“唐焱哥哥,我……我這就打電話找天尊,讓你們家裏來人。”戚心雨說完就舉起電話。
王子是比較了解我的,站在那兒第一時間就阻止了戚心雨的打電話的衝動,反而搖頭:“別急,就算現在把他們都叫過來,也是於事無補,不是時間還沒到呢麼,咱們好歹等到天亮再看看情況。“
王子說的這些話,實際上也是我要說的,畢竟之前每一次的時候,都是隻要撐到天亮之後基本上就可以了。
所以這一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撐到天亮時分也就可以了。
然而,這次的事情似乎跟上一次一點兒也不一樣,在時間一點點過去,我已經快要忍不住的時候,疼痛反而變得越加劇烈,根本沒有一丁點兒的減輕,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的神情已經開始恍惚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覺得整個人已經處於一種半清醒半昏迷的狀態了,耳邊突然聽見王子在大聲的吆喝我:“唐焱,你覺得現在怎麼樣了?”
我無奈地搖搖頭,整個人依舊說不出話來。
王子是見過我上回慘樣的人,一看到這幅模樣,第一時間就把手伸過來拽了下我的手臂。
但我完全沒有辦法配合他,幾乎在他手碰到我手臂的那一瞬,皮膚上立即傳來一陣火辣無比的疼痛,就好像有人用燒的滾燙的炭火直接杵在我的皮肉上了一樣,整個過程疼痛到我的身體開始止不住,本能地顫抖起來,但卻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抬起手臂來,我依舊沒有任何的力氣。
王子一看我的症狀,之後無奈道:“越來越嚴重了,這一次,跟上回還真的不太一樣。”
“那我還是先打電話給老爸吧。”戚心雨第一時間打了電話給強叔,強叔隨後就趕了過來,但卻依舊沒有辦法解決,畢竟之前他根本就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
我們家裏中了詛咒的人,從頭到尾就隻有染上詛咒後的祖父,還有那個最後出生的我,祖父當年是一副什麼模樣,羈絆是現在在眾人的目光當中,還是傳的十分恐怖,說他最終變成了渾身長著紅毛的怪物。
而現在我是那第二個人,麵對這樣的情況,別說是強叔跟失蹤的老爸了,就算是把唐家人搬過來隻怕也沒有辦法。
眼看強叔他們站在水池一側,整個人臉上全都是擔憂的神色,我看在眼裏也急在心裏。
然而,當天色已經大亮了之後,崔發去開了門麵繼續做生意,我這時候的神誌卻越來越恍惚,漸漸地我開始看周圍的擺設,甚至是天空的顏色都有了很大的改變。
眼睛所看到的東西開始從正常變成灰色,之後發黑,再然後各種各樣的雜色,更多其他的顏色都一一出現在麵前。
我感覺麵前像是一片片扭曲而混亂的彩虹一樣,又好像把光譜放大後的馬賽克一樣,麵前所有的一切都開始高度混亂了。
隨後,那些之前地宮裏發生的事情,甚至是沒有發生,就靠自己腦子裏想象的一些東西也全都浮現在了眼前,甚至是很多一眼帶過,從此以後腦子裏都不一定會想到的東西,竟然就那樣全都浮現在了腦子裏,這讓我在詫異的同時,整個人逐漸被這些畫麵吸引,仿佛親身經曆一樣再度進入了這片之前進去過的詭異世界。
我先是看到了那些巨大的蛇倀,之前在巨蛇地宮裏從來沒有認真仔細的觀察過,然而現在這樣混亂的狀態裏,我竟然看著眼前巨型蛇倀的整個麵目,甚至包括它的每一寸鱗片的排列,都清晰無比的落在我的眼中。
蛇倀的目光當中帶著一種柔和的神情,甚至你能夠從它們的眼神當中看到一絲感情存在,這樣的生物直到現在都無法解釋,但我們的確是目睹了,一種非人非蛇,明明已經死去的東西,可它們就是這樣生生組合在亂流一起,並且還活生生的出現在了我們的目光當中,這一點的的確確讓人覺得是十分詭異。
而就在此刻,我在仔細觀察蛇倀尾部排泄孔的時候,立即發現了一個不一樣的地方。
那個排泄孔的位置一直脹鼓鼓的,裏麵似乎包裹著一個什麼東西。
麵前的這條蛇倀一閃而過,畫麵出現在了石邃墓中,我依稀看到了一條穿著灰衣道袍,頭戴鬥笠看不清麵目的男人,他正在用手中的羅盤測繪著周邊的風水格局……
再然後,畫麵再度回到了那群正在攻擊巨蛇,為我們贏取逃跑時間的蛇倀身上。
我赫然發現,這些蛇倀在尾部排泄口的位置,竟然都有這樣一個異常古怪的突觸,甚至我目光敏銳的發現,在麵前的這些畫麵當中,又一條正在打鬥中的蛇倀因為尾部突觸突然動了一下,然後整個開始身體扭曲,緊縮一下,從而沒有逃過巨蛇的蛇尾,被直接一尾巴拍成了肉醬躺在地麵上,徹底沒有了生息。
我忽然想起了這一幕,這是我們順著巨蛇巢穴那條路進去,即將進入鬼域時候巨蛇追上來時的場景,而這條蛇倀的死我當時我正好簡短的一瞥大致掃了一眼,這件事……竟然是真實發生的。
這一刻的我略微愣了愣,麵前混亂的畫麵再一轉,我的目光裏突然出現了一片之前從未見過的東西。
那,似乎是一顆巨大的樹影。
而那顆樹上,赫然掛著無數死人的屍體,這是……屍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