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非人的眼神

伴隨強叔的這句話,我跟王子兩個,忽然身子一個激靈,隻覺得背後一涼。

可能是對於他的講述太過於沉浸,這會兒強叔的一字一句,在我們的仔細聆聽之下,令我們的感官都被異常放大了似的。

“那個紙紮人大概常人大小,背後紮著兩個小辮子,抹上腮紅,也不知是誰的手藝,做的那叫一個逼真,倘若是在臨落幕天黑的時候,老遠望去還真可能跟真的似的。”

我們聽著強叔的話,腦子裏開始浮現出那白紙人的模樣兒,與此同時,強叔再度開始講述起來。

他對於這一幕是十分的記憶猶新,甚至強叔的講述,總是給我跟王子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而強叔直到這時候才告訴我們。

這一切,竟然是他親眼所見!

原來,強叔跟我老爸是發小,他的父親當年也在唐家做工,跟我祖父沒少跑貨,但一般不下鬥,都是做一些細致活兒,比如說明器剛一出土進行清理,或者辨識一類的東西,偶爾也管管賬目,古董脫手之類的。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強叔自然從小就跟我爸生活在一起,大概是因為同齡人才有話說吧,所以他們兩個從兒時的關係就非常之好。

強叔更是可以直接在唐家門裏進出,有時候我們家人看著孩子喜氣,還叫進去給塊糕點吃,而這紙紮人正是他一次在經過我祖父門前的時候,親眼所看到的東西!

“這紙紮人該怎麼形容呢?我原來每天從你祖父的門前過,都很正常,但自從這個紙紮人回來之後,我每次還沒從他門口過,就會感覺到一陣陰冷的氣息,當時三伏天太陽也挺大的,熱的前胸貼不著後背,可隻要打他門上過,仿佛從來都是涼快的一樣,甚至你要是站在門口稍微逗留一下,就隻覺得後脊梁骨發麻,隱隱有什麼東西就站在你身後似的感覺。”

我跟王子這會兒都沒親眼看過當初的情形,別說看了,就是現在聽強叔這麼一說,都覺得後脊梁骨發麻,誰知道當時究竟能詭異到什麼地步?

就聽強叔這時接著說道:“那白紙人就被供奉在堂屋正中,堂屋上頭原本掛了副福壽圖,被你祖父撤掉換成了香案,原本你祖母是跟你祖父住在那間屋子裏的,時間一長你祖母進去房間裏每天頭疼,就換了個地方兩下分開了,而我那次唯一看了白紙人一眼,我總覺得,在我看著那個紙人的時候,那個紙人同時也在看我。”

“這……”王子被嚇的說不出話來,他是真的被沉浸在裏麵了,這會兒強叔隻是一句話,就能讓他產生反應。

強叔這時呷了口茶,我忙把水添上,同時,手心竟然也微微冒汗了。

“就是那樣的感覺,那天的感覺我這輩子都記得,無法忘卻,因為實在太詭異了。”

強叔說,從那天他見過白紙人之後沒幾天,大概也就是這白紙人入了唐家宅子七八天的時間吧,我祖父從那之後開始,就不怎麼出門了,他每天把自己鎖在屋裏,隻有吃飯的時候開個門,讓人把飯端進來,但當時的老媽子們後來,就連上他屋裏端飯都不敢了,因為他的房間裏總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陰森感。

而在那之前,祖父和祖母的感情是十分好的,但從那之後開始,祖母迫於頭疼和陰森害怕的因由搬到了另一間房子裏,兩人竟然好幾天都不曾見麵,祖父也不出門,一直等到最後,祖父連飯都不讓人進來送了,改由從窗戶上遞進去。

當然,這一舉動也令送飯的人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再進去那詭異的房子裏了。

但那時我的祖父,有人送飯的時候從窗戶上瞧見他,都是這樣形容的:看不見生氣,麵如死灰,甚至蒼白,感覺不像一個人,而像是一具行走中的屍體。

祖父本來就瘦,在那種情況下就更瘦了,但這樣的狀態根本沒有延續幾天。

因為,後院兒養的幾隻寵物狗開始叫起來,隨後每到夜晚,狗叫、院兒裏馬叫,豬牛也叫,簡直叫一個六畜不安。

院子裏每天到了午夜時分,嗚嗚嗚的刮著旋風,經久不散,當時還未到秋季,卻反倒翠綠的樹葉子被這風刮下院子裏,竟然隻是一夜的功夫,就變成枯葉了。

唐家的氣氛到了這裏,變得越來也詭異,開始隻是一小撥兒人覺得有古怪,可那之後開始,家裏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這麼多的人竟然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兒的地方,沒幾天,傭人們就走了一批。

終於在這天,我的祖母鼓起勇氣,跟我大伯、二伯去了趟老爺子的房間裏。

我祖母據說也是見過世麵的人,當初我祖父有一年犯了衝,被仇家追殺,來的人舉著刀衝進宅子裏也沒把她嚇到,反而被她幾句話就給輕輕鬆鬆打發了。

可在那天跟大伯、二伯進去屋子裏的時候,她老人家竟然嚇的失魂落魄。

當時進去的大伯、二伯都嚇傻了,沒有人知道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麼,強叔說我爸後來專門就這事情問過大伯、二伯,甚至是祖母,但他們都絕口不提當天的事情。

“你祖母受到驚嚇之後的那天晚上,她在你祖父的房間裏待了一夜,再沒過幾天,終於來了個青城山的道士,這道士據說有些道行,也是你祖父的至交好友,曾經受過你祖父的接濟。”

“是屋裏鬧邪,請道士去抓鬼驅邪的嗎?”我頓時好奇問道。

“並沒有,道士當天就在院子外麵叫他,卻不進去,你祖父總算在相隔二十多天後,第一次出門,但他當時出來的時候,濃妝豔抹,臉上擦得是白色的粉,嘴上吐得是進口口紅,你祖母平常都舍不得用的那種,他還描眉,畫鬢,等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而露出來的那點地方,也都被厚厚的粉底遮蓋住了,外人都以為他要唱戲,但不是,他隻是出門坐在陽光下,跟那個道士交談而已。”

王子這時聽強叔說起這個道士,點點頭,頓時先問線索:“強叔,那現在那個道士還活著嗎?”

“死了,那個老道當初來唐家的時候,就已經七十多歲了,哪裏能活到現在來?死了很多年了,倒是你祖父那天跟那個老道聊了不少東西,老道最後進去他的房間裏,也沒做什麼法事,反倒從進去房間裏開始,一直待了一天兩夜才走,臨走時倒是給了你們家人幾張符咒,尤其是要給小孩子戴上,我記得當時我跟你爸都戴了這樣的符紙。”

“那之後呢?”我不由得再問。

“之後?我再路過你祖父房間的時候,那種感覺就消失了,但可能是最開始的印象不太好,所以我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再走過那附近的路,也就沒過幾天,你祖父房間所在的位置,就基本上沒人去了,就連日常的打掃都沒有,晚上陰風呼呼的刮,力道更勝了。”

“這……怎麼會這樣呢?”王子頓時疑惑道。

“因為出了一件大事。”

“什麼事?”我倆兒不由一道問起來。

“後院的馬暴斃了一匹,那馬的屍骨都快給啃光了,你們唐家那時候人廣,有熟悉的夥計清晨一早就到後院兒去看,那馬應該是淩晨兩點到四點鍾死的,可這馬死的悄無聲息,而且那麼大的一匹馬,足足好幾百斤的肉,竟然全部被吃幹淨了,並且這晚上馬死的時候,沒有任何動靜。”

“原來是這樣。”我沉思了一下,然後說道:“這跟馬家的滅族血案有些類似啊!”

“沒錯兒,但這還隻是個開始,後院兒的馬接連死了好幾匹,搞的家人都把馬圈加固了再加固,甚至後來遷移了馬圈,但都不管用,驢、騾子依舊沒有幸免,你們家老太太最寵的兩隻寵物狗後來也死掉了,找到的時候隻剩下骨架,那時你祖母直哭了好幾天,屋裏幾個膽兒大的最後就想出一個主意,幹脆晚上找個地方守著,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作祟。”

強叔一說到這兒,王子頓時一拍手:“早就該這麼做了!”

“唉,你哪兒知道?當時的人都迷信,加上生活在宅子裏一個多月,接連詭異的氣氛都把人嚇個半死,大家能組織起來這麼一票人站出來,就十分不易了。”

強叔說到這裏,抿了抿舌頭,隨後思考了下,理清楚思緒後,再度陳述起來:“那天晚上的事,我跟你爸都不準出去,家裏大多數人都被嚴令待在自己房間裏,不得出門,可那天晚上,正好那膽兒大的人裏有一個是我父親,他們當晚目睹了整個事情的全過程!”

“我猜唐焱的祖父,在淩晨時候肯定出現了,然後被他們抓了個正著!”王子在邊上分析道。

“你分析的對,但也錯。”

“啊?”王子一愣神:“要麼對,要麼錯,怎麼還對也錯?這是怎麼回事?”

“唐焱的祖父當天晚上的確出現了,他把自己裹在一身黑衣裏,令人無法分辨出來,並且他也一步一步走到了豬圈,我們當天晚上有的人藏在大樹上,有的人在遠一點兒的樓頂上監視著,甚至有人拿著望遠鏡在偷偷的看。”

“他祖父怎麼樣?”王子登時被調動的積極性,先瞎猜了起來:“殺豬了?”

“他祖父一早就發現了我們,並且他在發現我們之後,將腦袋從黑衣裏伸出來,看向我們的同時,給了我們一個這輩子都難以忘卻的眼神。”

“這輩子都難以忘卻的眼神,那是什麼?”我不由問起來。

“那根本不是人所能擁有的眼神!”強叔這時鎮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