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自古就有落葉歸根,入土為安之說。
遠至五帝殷商時代,祭祀鬼神之事便已經流傳廣遠,人們從不認為人死之後,便是生命之終結。
他們相信,在地下仍有一方亡靈的世界,那是新生的開始。
帝王為此開山鑿陵,窮盡舉國之力,凡人為此精研風水,幻想著在那方新的世界裏,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庇護後人。
陵寢因山勢、風水及葬製,各朝各代皆有不同,亡人希望自己死後的世界不被外人打擾,千方百計設法規避風險。
然而,墓中往往陪葬珍品無數,便總有盜墓賊光顧,因而墓中常設流沙、暗箭、巨石、陣法等物,甚至詛咒之流,皆用於墓主死後防盜。
但千百年來,盜墓賊為進陵墓,依舊千方百計,如此活人與死人間的鬥爭循環往複,無休無止……
40年前,摸金、搬山兩派元良難以尋覓,自全國剿匪十餘年後,卸嶺群盜幾乎滅盡,最後一位發丘天官厲瞎子,手持半塊發丘印,召集南北兩派三十餘好手,開始了近30年以來最大的一次集體性盜掘活動。
終南山,子午穀。
主墓室內,六個盜墓賊盯著正中龐大的石槨,眉宇之間神色肅穆,其中一個中年胖子緊咬牙關,整張圓臉上慘白一片,他的身子不斷顫抖,豆大的汗珠瞬間浸透了衣衫。
“慢些噻,細細地抽,看他們陳家帶來地這棒槌,差些害咱們一齊翻蓋子呦!”
說話的是個枯瘦老頭,個頭矮小,那黝黑的皮膚上盡都是褶子,瘦的脖子下兩根鎖骨緊繃肉皮,活像沙漠裏走出來的幹屍。
“慢些移!”枯瘦老頭說話間,用手按住身體劇烈顫動的胖子,同時另一隻手從後腰悄悄摘下了一把鋒利砍刀,抬頭掃了眼邊上站著的老夥計。
“抽,再抽!再抽些噻!”
眾人將胖子那隻卡在石槨裏的手,慢慢往出來拉,鮮紅的血水染紅了石槨間的縫隙。
可正在眾人輕輕動作,眼見胖子手已經快要從槨中脫出的時候。
突然,這家夥慘叫一聲,一條黑線忽然竄上胖子手臂,隻是眨眼間,胖子那整條手臂化作黑色,鮮血變黑,已經染上劇毒。
枯瘦老頭仿佛早有預見似的,就在這胖子中毒的刹那,猛地一舉手中砍刀,旁邊那老夥計竄上去將一條汗巾直塞入胖子口中。
“啊……”
手起刀落,一條漆黑色手臂掛在石槨與棺木的縫隙處,墓室裏登時靜若無人,眾人耳邊能清晰聽到哢嚓哢嚓,牙齒劇烈咬動的聲音。
枯瘦老頭解開自己的腰帶,扔給一邊幾個中年漢子:“給他把傷口紮緊。”
說罷了話,旁邊那個剛才跟他配合的老頭子,來到一邊,看向已經疼暈過去的胖子,從他嘴裏扯出自己那塊已經咬的到處牙洞的汗巾,哼道:“舌頭麼斷,死球不了!”
等幾個漢子將傷口包紮完畢,枯瘦老頭伸手一叫,把所有人聚集一處,死盯著棺材許久,歎了口氣:“閻王墳呦,也不知道這半塊發丘印要不要得!”
旁邊的老夥計推開手電,昏黃的光照進棺槨間那條撬開的縫,但許久也沒看清楚裏麵的情況。
“別胡球亂搞了噻,哈嫌外頭死地人少嗎?”
枯瘦老頭將砍刀背回到後腰,蹲下來把整個墓室看了一遍,尤其是他那一雙眼睛珠子,烏漆墨黑,連眼白都是近乎全黑的。
這三看兩看,他用手敲敲石槨周邊,聽起響動來。
這時靠近牆裏的刀疤男人忍不了了,不耐煩的從背包裏往外掏東西:“什麼玩意兒,聽俺的,幹脆炸了這破東西,露出來的東西咱們均分!”
“王家的,這崽子是你戶裏的?”枯瘦老頭衝身邊中年漢子瞥了一眼,這漢子當即猛踹刀疤男人一腳:“媽了巴子的,厲爺倒過的鬥比你吃的鹽都多,再他媽瞎吵吵老子先辦了你!”
“行了行了,都是九死一生進來的把式了,這槨有些眼熟,都看看從哪裏下手吧?”
枯瘦老頭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此刻他下意識緊了緊自己腰間懸掛的鐵疙瘩,定了定心,這才伸手探進了石槨裏。
旁邊的老夥計早已經把心揪起來了,生怕剛才的悲劇重演。
再看這枯瘦老頭,他的手在伸進棺槨縫隙之後,越發小心翼翼,伴隨他的手臂輕輕移動,眾人一邊揪著心,聚精會神,旁邊的老夥計更是雙眼盯著麵前的棺槨,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家夥。
“哢嚓”
突如其來一聲簧器響動,眾人嚇的心中一顫,枯瘦老頭整個人一哆嗦,一張臉瞬間變得煞白,腦門子上一層汗液吧嗒流淌下來,他整個人靜靜蹲在棺前,屏氣凝神再不敢做出絲毫動作,這樣足足蹲了不下三五分鍾。
可能是腰間那塊鐵疙瘩上,“天官賜福”這四個字真的有靈,枯瘦老頭把手推進槨裏摸了一圈,再輕輕伸出來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大礙。
“籲……”從縫隙當中伸出手的枯瘦老頭,一下癱坐在地緩了不下半分鍾,這才徹底回過神來。
“九門罡星局,王家的,機關暗道你是把式,之前定下的規矩,棺材打開瞎子我分文不取,隻為朋友拿走一物。”
枯瘦老頭話音一落,教訓過刀疤男人的中年漢子一臉鄭重,取下個天蠶絲袋,一手工具在槨裏摸了一陣,就聽“哢嚓”一聲。
簧器鬆動的聲響一過,槨裏又跑出來陣齒輪動靜,胖子剛才被砍斷的手,自己就從棺槨縫隙間褪了出來。
“開棺!”
最後的屏障破開,撬棍在手,眾人一擁而上。
“轟隆”
當五六百斤重的石槨被掀開後,露出了裏麵精致的第二層木槨。
而在木槨頂部,一大盤精致的齒輪運轉物落在眾人麵前,當中最小的齒輪不足黃豆大小,機關間相互連接用的簧線竟然比頭發絲還細,曆經千年依舊完好,端端在機關的觸發口上橫著一副鐵鋏,胖子的一根手指現在還掛在上頭,漆黑如墨。
而那根手指上紮著根半指長的銀針,毒就是從銀針裏散出來的。
這還不算,這機關四麵全都排著些不足半寸長的細針,閃爍著鋒銳光芒,倘若剛才一旦觸發,劇毒的飛針四散開來,這在場的人,隻怕哪一個都活不了。
老夥計看了眼毒針,又看看那條黑色,竟連表皮都已經腐蝕的斷臂,不由罵了聲:“好劇的毒呦,真他媽是有死無生,要把咱們都留在這鬥裏做幹粽子咧!”
“別廢話,老夥計開棺吧。”
枯瘦老頭率先啟開木槨,接連撬開幾層棺木,在眾人都心跳加劇的一瞬,他解下來腰間懸掛的鐵疙瘩,鄭重其事握在左手裏,頗有儀式感的喊道:“天官賜福,百無禁忌!”
同時,他那雙黑黢黢的眼珠子,似乎也因為玉棺裏璀璨的光芒,激動的有些變了顏色。
“咕咚”
也不知是誰先咽了道口水,枯瘦老頭率先把手伸向玉棺,眾人看向那尚未打開,便已經因為珠寶光澤,映襯散發光芒的棺蓋,用力掀了過去。
“哢嚓”
玉棺被緩緩打開,墓主屍體之上裹蓋的陀羅經被,以金絲製成,兩側擺放金銀、玉器無數。
眾人連忙截取,二目放光,唯獨枯瘦老頭麵色依舊,對這些罕見珍寶無動於衷。
等其餘四人取幹拿淨,連屍體七竅中物品都洗劫一空後,枯瘦老頭手持半麵發丘印,將屍體脖頸處枕頭取下,掃了一眼,心滿意足的點點頭轉身離開。
可就在他們離開的這空檔,不知是他們自己心頭有鬼,還是墓主暴屍,冤魂不息。
墓室裏忽然盤旋起一道陰風,眾人下意識一哆嗦,腦袋一麻,隻覺得每個人的肩膀上都被什麼東西輕輕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