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天煞孤星
且不說張一凡的母親張愛英和二姑奶奶在裏屋說的什麼。但說張一凡去南屋拿了一個大饅頭，一個鹹雞蛋就往外麵跑去。
張一凡邊吃邊走，不一會就來到了村口的橋上。
馬鬧坡村，三麵環山，隻有村東一個出口可以通向外麵的世界。村中央一條大河將村子一分為二，自西向東的河流到村口突然轉向，變成了自南向北，將東邊唯一的一個出口與外界隔絕開來。村裏人為了出行方便，於是在村口建了這個橋。從此，這裏也成為了大家茶餘飯後曬太陽、；拉家常的地方。
張一凡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一邊聽著老人們講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一邊吃著自己手中的饅頭鹹雞蛋。在那個年代裏，村子裏也不過隻有幾家拉上了電線，大本分人還是在使用蠟燭這種照明工具。更不要說吃飯的問題了。因此，張一凡手中的鹹雞蛋引來了周圍很多小孩子的覬覦。隻見張一凡一臉得色，吃的更加帶勁。
“快看快看，瞎狗子來了。”
聽到身邊小孩的咋呼聲，張一凡抬頭看去，隻見村東的小路上，一個身穿黑衣、頭戴草帽的男子一手拿著一根竹杖，肩上挎著一個黃色布包像這邊走來。大人們看到那個人，其中有一個趕忙跑上前伸手拉住他的竹杖說道：“來，跟著我，我領著你走。”
被稱為瞎狗子的男子抬起頭，露出一張飽經滄桑的黃色臉皮，對著那個人一笑，顯出發黃的牙齒，沉聲說道：“好。”
男子拉著瞎狗子的竹杖慢慢地走到橋上一個背陰的地方，轉身說道：“好了，就坐在這裏吧，這裏背陰，涼快。”
瞎狗子又是一聲“好”，隨即從他那黃色的布包中掏出一個物稱子（這是我們老家的稱呼，其實就是小馬紮。），慢慢放在地上，便坐了上去，將手中的竹杖橫放在膝蓋上，不再言語。
這名叫瞎狗子的男子是鄰村石峪的人，張一凡認識這個人以來，他就是個瞎子。而大人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瞎的，隻是聽他自己說過，是因為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從此就雙目失明了。瞎狗子無法從事一般的勞作，為了自食其力，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學來了一身算卦的本事，從此在各個村子之間輾轉算卦為生。在農村，錢並不是什麼必須的東西，因此，瞎狗子算卦從來不要錢，隻是要一點吃食，飽腹而已。
人說算卦的人泄露天機，身體必將殘疾，而且多病多災。瞎狗子的雙目失明讓很多愚昧的村民更加相信他的算術之靈。
眾小孩一看瞎狗子來了，紛紛跑過去將手伸在他眼前晃悠，而瞎狗子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瞎狗子，你都好幾天沒來了，給我們講講故事吧。”其中一個小孩出聲說道。
這麼一說，其他的孩子紛紛起哄：“對啊，對啊，給我們講講故事吧。”
瞎狗子臉上露出一絲慈祥的笑容，說道：“好，今天給你們講一個天師鍾馗捉鬼的故事。”
一聽有故事聽，張一凡也湊上前去。
伴隨著瞎狗子那低沉的聲音，這故事講出來，即使是在這樣的大夏天，張一凡也不禁感到一陣後背發涼。
橋上的另一邊，幾個老年婦女坐在一邊拉著什麼。
“你們看，瞎狗子來了。”
“這個老東西，這都多長時間不來了，不知道又上哪晃悠去了。”
“肯定是去別的村算卦去了，也真是不容易，哎。”
“不過你別說，他算卦也挺靈的，那天我們家的鑰匙丟了，我給了他一個饅頭，讓他給我算一卦，他說那東西就掉在飯屋（我的家鄉話，也就是廚房）裏了，我去一找啊，你別說，還真是找到了，你說靈不靈。”
這話說完，大家紛紛將自己找瞎狗子算卦的事情說了出來。有的說瞎狗子幫自己找到了丟了的雞，有的說瞎狗子幫自己算了命運，有的說瞎狗子幫自己算孩子的事情，等等。
末了，一個老年婦女對另一個人說道：“哎，一凡他奶奶，你呢，沒找瞎狗子算過卦嗎？”
隻見一個身體瘦小但是兩眼有神的老年婦女說道：“沒有，我還從來沒找瞎狗子算過卦呢，也沒什麼好算得啊。”
“怎麼沒有啊，算算你們家孩子的前程啥的不是挺好嘛！你看，你們家小孫子一凡可是您在那呢，也就是一口吃食的事，去算一卦就當是照顧照顧瞎狗子也好嘛！”
瘦弱的老年婦女正是張一凡的奶奶，隻知道她姓王，至於叫什麼，在農村，女人的名字一向是不怎麼重要的，有的甚至沒有，而張一凡的奶奶就是這樣。
一凡奶奶想了想說道：“那好，隻是，是把他叫道家裏算呢，還是在這裏啊。”
“這不就隨便你嘛，你要是舉得算的是私事，不好讓我們知道，你就回家去算，你要是算覺得無所謂的事，那就在這裏算不就是嘛。”
一凡奶奶想想也是，於是轉身向家中走去。一會功夫，隻見她手中拿著一個黑色的包裹向這邊走來。
“瞎狗子，給你找了個事做，算卦的來了。”
一凡的奶奶走到瞎狗子身邊，孩子們都讓開一條路。
“好了好了，小孩子都散開，瞎狗子要算卦了，散了吧。”
眾孩童聽到大人的咋呼，紛紛散去。張一凡一看是自己的奶奶來了，沒有走開。
瞎狗子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人問道：“算什麼？”
“幫我算算我的孫子的前程。”
“孩子在哪裏？”
“就在這。”奶奶說完，將張一凡拉到瞎狗子身前。
這樣直視瞎狗子，張一凡有一種恐懼的感覺。兩隻大眼睛微微有些發紅，就要哭出來。瞎狗子似乎知道眼前孩子的表現，微微一笑說道：“別害怕，我給你摸骨，一會告訴你你以後的事好嗎？”
張一凡眼圈微紅著點點頭。隻覺得一雙幹枯的手抹上了自己的臉，張一凡閉上眼睛任憑這雙手隨意在自己的頭、臉、脖子、四肢上遊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周圍的人似乎早已經見慣了這種事情，隻是隨意的向這邊看一眼，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而那些孩子們卻已經炸開了鍋，紛紛瞪大了雙眼看著瞎狗子在張一凡身上施為。
起初，張一凡還感到這雙手是在慢慢地移動，但是緊接著，瞎狗子發出一聲驚歎，雙手不禁加快了速度。張一凡明顯感覺到這雙粗糙的手變的有力了。
最後，瞎狗子似乎顯的很是無奈地放下雙手，微微歎息道：“怎麼會是這樣？天煞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