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鷹和沈餘香揀角落的桌子坐下,店小二迎過去擦著桌子問:“二位,吃點什麼?”
“來兩碗餛飩吧。”飛鷹啞著聲說。
“好嘞,兩碗餛飩!”小二大聲叫著走了。
飛鷹叫沈餘香背對吳誌高那些人坐下,自己則麵向那些人彎腰坐下慢慢地啜著茶水。
“哎,老吳。我說你不跟著那陳大官人,獨自一人在街上瞎逛啥呢?”那年紀稍大的人問吳誌高。
“嗨,彭哥,我哪有你們好福氣!小弟我是奉命到街上找遊樂所在,好讓長官消遣呢。”吳誌高笑著回答。
“哼,這些當官的拿著公家的俸祿,卻成天尋思著花天酒地,真他媽的不是東西!”那年輕的罵道。
“哎!劉老弟,你這話就說差了!你說這當官的,上麵的都成天勾心鬥角的掐架,下麵這些辦事的人又何必那樣認真呢?對吧,彭哥?”吳誌高說。
“你,你說誰掐架呢?!”姓劉的有些急了。
“你這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嗎?你們那介石蔣總司令不是在八月間剛剛宣布下野了嗎,他不是被人趕下野的,難道還會自己幹膩味了不想幹了?”吳誌高小人得誌的樣子。
那小劉聽如此說,立刻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可那彭哥卻梗著脖子說:“你知道啥!那是蔣總司令的韜略,他老人家是要讓那些想害咱民國的人充分暴露出來,到時候好一網打盡呢!”
“你就做你的美夢去吧!別到時候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吳誌高說。
“你!你說什麼?你一個江湖小混混也敢這樣威脅我!”彭哥站了起來。
“哎,哎!我怎敢威脅你們官家的人呢?我隻是勸你們呢!你們看,我們陳警官就很聰明,他現在是汪精衛汪主席武漢政府線上的人,你看他現在多神氣!你們就不會也靈活一點?”吳誌高倚老賣老地說。
“哼!汪精衛算什麼東西!呸!哎,你們陳警官什麼時候跟那姓汪的是一條線上的了?”彭哥有點奇怪。
“哎,我說的不作數啊,我隻是自己猜的!”吳誌高隻顧著自己說得高興,沒想到說漏了嘴,一不小心卷進官家的黨派爭鬥那可不是好玩的。“小人話多了,掌嘴,掌嘴!”吳誌高說著當真抽了自己幾個響嘴。
“哈哈哈!吳兄不必太認真,我們自家兄弟是不會害你的!”彭哥拍了拍吳誌高的肩頭說。
“那是,那是!還請彭哥多關照小人呢!”吳誌高點頭哈腰地說。
“哈哈哈!好說,好說!”彭哥得意地笑了。
吳誌高暗中吐了口口水,卻假意問:“哎,兩位大哥今日怎麼上這小店玩來了?”
“還不是跟蹤那姓程的,沒想到跟到這小店門口卻跟丟了!哎,剛剛我好像看見你在他們前麵走,你怎麼也會出現在這小店裏?”彭哥問。
“哪裏!我剛剛是到後街去看了看,回來就看見你倆了。”吳誌高回答說。
“後街?這裏能到後街?”小劉問。
“是呀,這店後麵是條穿街巷呀!哦,那姓程的很可能就是從這兒溜走的!”吳誌高一本正經地說。
“啊,是這樣!小劉,快,我們過去看看!”彭哥站起身就走。
“哈哈哈!瞧這急性子!”吳誌高笑著說。
“哼,回頭找你算賬!”彭哥回頭瞪了吳誌高一眼,吳誌高嚇得縮了縮脖子。
待這些人全走了,沈餘香才問飛鷹:“哥,那瘦猴是什麼人,他為什麼要幫我們?”
“噢,那是你幹兒子。”飛鷹好像心不在焉地隨口說了句。
“什麼!什麼幹兒子?”沈餘香問。
“啊!我是說,他是誰關你什麼事。”飛鷹站起身邊走邊說。“走,我們辦正事要緊!”
“哼!你肯定有什麼事瞞著我!”沈餘香不高興地說了句,仍坐著不動。
飛鷹無奈地看著沈餘香笑了笑,從口袋裏拿出一枚銀針遞給沈餘香。沈餘香接過銀針激動地站起來,“哥,那什麼壺……?”
飛鷹神秘地點點頭,轉身走出店去,沈餘香忙跟了出去。
“哥,那壺在哪?”沈餘香追著問。
“遠在天邊!”飛鷹答。
沈餘香趕忙四處張望,然後失望地說:“可是眼前看不見啊!”
“哈哈哈!我沒說在眼前呀!”飛鷹笑著說。“鬼丫頭,想他了嗎?”
沈餘香昂起頭說:“誰想他了!哼,哥你真壞,成天打啞謎給我猜!”
“不會吧!我沒有打什麼謎給你猜呀!”飛鷹逗道。“走吧,我以後會告訴你的!”
沈餘香極不高興的跟著飛鷹來到了天地會分舵。
萬德笑著迎了出來:“哈哈哈!程老弟再登敝堂,肯定有事教我,歡迎歡迎!”
飛鷹上前抱拳致禮:“萬當家的,晚輩這是道謝來了,謝謝您暗中賜我寶圖!”
萬德笑著說:“哈哈哈!那本是我分內之事,隻是老朽用如此方法獻圖十分無理,還請程賢弟能體諒一二呢!”
飛鷹忙搖手說:“前輩說笑了!官家就在身邊,環境如此險惡,前輩仍能於大敵當前中,談笑間給晚輩指點迷津,晚輩感謝還來不及呢!”
“哈哈哈!應該的,應該的!說吧,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找我有什麼事?”萬德笑著說。
“敢問前輩,您知道多一指嗎?”飛鷹見萬德是爽直之人,也就直接說明了來意。
“多一指?”萬德迷惘地問。“你問他幹嘛?”
“當然是和佛寶有關!”飛鷹答。
“和佛寶有關?”萬德皺了皺眉頭。“那就說來話長了!這多一指是二百年前本堂鼎鼎大名的二當家的,名叫多彪,因為他是少林寺武僧出身,所以他的武功相當了得,尤其是一手一指禪武功當真是天下無敵,因此上江湖人送他外號‘多一指’。你要找的應該就是此人了!”
“那就對了!兩百年前榆林寺方丈要托佛寶貴堂保管,當然要找武功天下無雙者。而多老前輩自然就是不二人選!”飛鷹轉身對沈餘香笑了笑說:“看來我們對藏寶圖中暗藏內容的猜測是正確的!”
“那是!你是聞名天下的射虎英雄嘛!”沈餘香頑皮地說。
“什麼射虎英雄?射什麼虎?”萬德不知道沈餘香開的是什麼玩笑,忍不住插嘴問。
“哈哈哈!他什麼虎都能射!”沈餘香越發得意。
“這……”萬德看了看飛鷹。
“前輩別理她這瘋丫頭!什麼射虎,那隻是猜謎的一種雅稱。”飛鷹趕忙解釋道。
“哈哈哈,這鬼女子弄這虛頭嚇我一跳!唉,老了,跟不上年輕人的話題了!”萬德自我解嘲地笑了。
“報告!”一個小夥子走了進來,向萬德輕施一禮走到萬德身邊輕聲說:“二哥。又有許多難民湧進城來,我們開的一個粥棚怕顧不過來,您看怎麼辦!”
萬德止住小夥子繼續說下去,轉身對飛鷹說:“你看關於多老前輩,還要我做些什麼嗎?”
飛鷹說:“萬老前輩給貴堂留下些什麼沒有?”
萬德說:“沒有!也沒聽上一輩交待下什麼!”
飛鷹想了想說:“那萬老前輩還有後人嗎,您知道他的後人在哪嗎?”
萬德說:“萬老前輩在晚年就退出江湖歸隱山林,回老家務農去了。聽說那多家自多老前輩後一直是獨苗單傳,他們家族和天地會平時沒有什麼來往,我們也不了解他們的情況。不過所幸多老前輩在歸隱山林時曾與天地會有約,隻要天地會需要,多家招之即到。隻是,事情都過去一兩百年了,這,不知還能不能找到他們!”
飛鷹問:“那,萬老前輩歸隱的地方在哪,您知道嗎?”
萬德說:“聽說在湘西黃石寨。”
飛鷹問:“那,怎樣與他們聯係呢?”
“稍等!”萬德起身走到後堂捧出一個紅布包著的小盒,他打開小盒取出半枚巴掌大小的乾隆年間的大花錢遞給飛鷹。“傳說找到多家後代,隻要憑著這半枚花錢就能與多家接上關係,多家將有求必應。”
飛鷹尊重地接過那半枚花錢,捧在手上仔細地翻看。這半枚花錢斷口不平,看樣子並不是刀劍斬開的。萬德見飛鷹疑惑的樣子,笑了笑解釋說:“聽說這是當年萬老前輩用手指夾斷的。”
飛鷹感歎地說:“啊,看來萬老前輩當年果真神勇無敵!”
萬德嗯了一聲抬頭望住屋外,一副很向往的樣子。
“多謝前輩賜教!這半塊花錢我想借用一下,不知前輩應允嗎?”飛鷹問。
“可以,可以!隻要能幫上賢弟一丁點忙,我就心滿意足了!”萬德說。
“謝謝!”飛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萬德說:“前輩,剛才你們好像說到難民,不知是怎麼回事,我能冒昧的打聽一下嗎?”
飛鷹當年被沈正義收養,從小長年受沈大善人助人為樂事列的熏陶,所以對有人遇難的事很是關心,今天他這樣問就很是正常。
萬德看了看飛鷹,他很為這愛管閑事的年輕人感動,他點點頭說:“前些天長江上遊大雨不斷,引起山洪暴發,洞庭湖方圓幾百裏無數的百姓農田被淹、房屋被毀,許多無家可歸的難民們逃難來到了嶽州,現在嶽州城邊的小教場都擠滿了難民。我們天地會雖然能力有限,但我們不能對這樣的事袖手不問,所以我們在小教場開了個粥棚賑濟災民。隻是粥棚太小,粥少人多,顧不過來呢。”
“哦,有這樣事?我們看看去?”飛鷹站起身說。
“好,我正要去那兒看看呢!”萬德說。
說著話,一行人來到了小教場。空曠的小教場早就沒了當年訓兵耀武的威風,如今的小教場因棄之太久,長年失修已是滿目荒涼沙塵飛揚。沙塵飛揚中,一些臨時搭起的搖搖欲墜的草棚裏,擠滿了蓬頭垢麵的男女老少,看見萬德一行人過來,那些人紛紛向萬德他們伸出了顫抖乞求的手。
“唉,老天不公啊!”萬德憤慨地回頭指著城裏說,“你們看,城裏那些肥得流油的官僚富豪們,他們在青樓酒肆花天酒地尋歡作樂醉生夢死,誰又管了這些落難的人呢!可要不是這些落難的人們在田裏耕土裏耙的,哪來那些混蛋的吃和穿!”
“自古官富多無情!為富不仁的事太多了,您老就少生點氣,還是看看我們能做點什麼吧!”飛鷹勸說道。
“嗯!”萬德點了點頭說,“我想現在難民這樣多,應該再開幾個粥棚。隻是,隻是我們能力有限呀!”
“是不是錢的問題?”飛鷹問。
萬德點了點頭。
飛鷹轉身問沈餘香:“我們身上還有多少錢?”
沈餘香有些為難的說:“隻有三百兩銀票!”
飛鷹說:“嗯,少是少了些,但也能救救急,你把它全給我吧!”
沈餘香從懷中兜裏取出銀票全給了飛鷹,飛鷹轉身全遞給萬德說:“我們隻有這點錢,前輩先拿著,為這些難民們解解急吧!”
萬德說:“你們自己就不留點?出門在外不容易的!”
飛鷹說:“我們再不容易也比這些難民強,您放心!”
沈餘香也說:“就是!我最怕看人家受苦受難的樣子了,前輩就讓我們幫幫他們吧!”
萬德顫抖著接過錢說:“程賢弟不愧為人稱義薄雲天的大俠,愚兄代湘北難民在這裏謝謝大俠兄妹了!”
“哎,前輩快別這樣說!解危濟困本是我輩江湖人的本分,我們隻是盡丁點之力,哪有前輩跑前跑後盡心盡力的辛苦,前輩才是我輩學習的榜樣呢!”飛鷹誠懇地說。
正說著話,一群難民圍了過來,男女老少的跪了一地對著萬德和飛鷹他們不斷地磕頭。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顫抖著說:“洪門天地會,萬堂主,還有這位程老弟都是我們湘北澇災區難民的大救星!你們的大仁大義讓我們感覺到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呢!”老人拍著自己瘦骨如柴的胸膛說,“好人啊,百姓心裏會記住你們的!”
萬德和飛鷹趕忙把災民們一一攙扶起來。
突然,前麵塵土飛揚人聲喧囂起來,隱約傳來喊叫救命的呼聲。眾人不知又出了什麼事,飛鷹、沈餘香和萬德趕忙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