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心觀

棺材的空間還算大,我盡量直起身子去看我的腳邊,什麼都沒有,那剛才如此清楚沉悶的雞鳴聲來自何處。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用手試圖去推過棺材板,但它隻是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絕望,是現在所剩唯一的感覺。

呼吸越來越困難,縫隙已經被砂石堵住使得空氣難以進入,我遲早要窒息而死,就這樣靜靜地死去。

知覺越來越模糊,鼻腔像是被粘稠液體堵住一般難受。

耳邊斷斷續續有女人的聲音,她叫我堅持住,不要死。

我合上了眼,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如此清楚又如此不真實,我不是死了嗎,為什麼還能感覺到有人在拍打我的胸口。

眼皮十分沉重被我用力地掰開,是一張熟悉的臉,橙色的燈光有些昏暗,但是我依舊認出了這張臉,村內的老中醫黃大爺。

“孩子他爸他媽,小良醒了。”我追隨他的目光看去。

爸媽哭笑著撲了上來,感謝老天爺沒有把我從他們身邊帶走。

“小良餓不餓,媽媽給你煮碗麵條。”我坐起來環顧著四周,這裏不是黃大爺的診所,而是他家。

五分鍾後麵條端了上來,我如同豺狼一般地將麵條塞入了自己的口中,餓了一天又從死神手中掙脫耗費了大量的體力,早已饑腸轆轆。

咳咳咳。

父親急忙拍打著我的後背。

“別吃太快了,慢點吃,吃完飯,爸爸和黃爺爺送你出村。”我聽著父親的這句話,停住了。

嘴上掛著一撮麵條沒有吸入口中,出村?為什麼?

我沒有問出心中的疑惑,父親自會為我解答。

在這個村子裏我已經與周玲結婚,而周玲已死,我則陪葬,化為陰夫。

“我不想走。”這是我醒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哭,這麼多天的委屈以來這是第一次,那麼放肆地哭,母親抱著我的身體在顫抖。

“孩子,你必須走,是爸媽對不起你,爸媽無能才會讓你受苦,你必須好好活下去。”父親邊自責邊刪著自己巴掌,那聲音蓋過了哭聲。

炎熱的夏夜,田間充滿著蛙鳴和蛐蛐的叫聲,我穿上羽絨服戴上毛帽子被黃大爺放在了三輪車的後車鬥裏。

熱得要命,但是我不敢出聲,四下還有些許的村民在散步,他們認得我。

我坐在後車鬥隨著道路的顛簸出了村,在村口我看到了不遠處有火光,火光點亮的是一戶人家。

這是瘋女人的家,與其說是家,還不如說是之前守村口的狗所居住的地方,簡單的岩石堆砌的小屋上麵蓋上茅草。

令我驚恐的是,她手中拿著一塊磚頭,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下砸,不知道在敲打著什麼,每一下都會在火光中映出鮮紅的液體。

我愣了很久,她下意識地抬頭,好像看到了我,嘴角微微上揚,發出尖叫,回蕩在村口。

因為這一聲叫聲,黃大爺立馬加快了車速,變得更加顛簸,三輪車幾乎要側翻,直到我看不見村口的牌子。

後半夜一點,車停了,黃大爺讓我下車。

我拿著煤油燈,在可見的範圍裏除了野草臭水溝什麼都沒有。

“小良,東西都帶上了嗎?”黃大爺指了指右側的山頭,“翻過這座山,隔壁是林安村,有個道觀,你去求求那個老道士給你做法,不然閻王可饒不了你這個逛了閻王殿又回來的未亡人。”

我點了點頭,帶上了行李就往山上走,黃大爺在山下看著我。

“快走吧,你爸媽就放心吧,一切都會過去的。”黃大爺招呼著手,我沒有回頭,一個勁往山上走,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我必須快點翻過這座山。

不知道走了多久,隻覺得小腿發酸,我從半山腰往下看,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路的兩旁都是樹和雜草,從一開始我就覺得衣服裏好像鑽進去了咬人的蟲子,心口發麻發疼。

我伸手進去搗騰兩下,似乎弄破了什麼東西,鑽心窩子的刺痛,手上沾滿了黃色的膿液。

嘔吐沒有忍住,突如其來我感覺要把胃酸都吐幹淨了,扶著樹一直吐,麵條有些還沒有被消化,似乎吐出來還能再吃進去。

我喝了一口水,算是抑製住了難受的感覺,繼續趕路,直到天蒙蒙亮,我才站在了山頂,山的那邊還是山,並沒有什麼村子,不過我的眼前的確有座道觀。

門口有個小孩正在掃地,樹葉隨風飄落,越掃越多。

清心觀,我念著道觀的名字呆呆地站在門口。

“施主,您可是來參拜的?”小道士單手立於體前對我鞠了一躬。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從小到大我接觸的人都是村裏人,幾乎沒有見過陌生人。

“請隨我到裏邊來。”他領我進去。

道觀雖然不大,但是卻幹淨異常,空氣裏充滿了香火的味道卻不見人來跪拜。

我剛進廟就跪倒在蒲墊上,雙手合於胸前,不知道像哪位神明祈禱。

“小道士,我來是向你的師父求事的,麻煩你請他老人家出來。”我掏出錢想要放到他手中,他縮了手。

“被師父知道,我會被罰的,這錢不能收,您在這等會兒,我去請他出來。”小道士說罷,立馬退了下去,留我一人在寬敞的大堂內。

一炷香的時間,小道士從外麵進來“久等了,師父在修煉,不能打擾,所以我等到他開門才見到他,師父讓我帶你過去。”

穿過了一片竹林,又過了圓門,裏麵隻有一間簡單的小屋,門緊閉著,我隨他到了門口,敲門三聲。

“師父,我帶人來了。”小道士趴在門上。

“進來吧”門被推開,一股味道撲鼻而來,有些難聞,我捂住了鼻子進去。

一層薄簾遮住了人影,想來就是小道士的師父,他靜靜地坐在那裏。

不好!我眉頭一皺,口中有一股血腥味抑製不住,哇地一聲黑血吐在了地上。

老道士移動的身影是我看到了最後畫麵,他一掌打在我的天靈蓋上。

雖然我沒有昏過去,但是什麼都看不見了,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睜著眼的,難道我瞎了?

莫名的恐懼油然心生,我手中冒出了冷汗。

“徒兒,快扶他到我的榻上去,不把體內的毒逼出來,活不過今天正午。”我摸瞎坐在榻上,手胡亂四處找尋著什麼。

道士給我轉了個身,身體有些寒冷,身上的衣服被卸下,我不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眼睛恢複了視覺。

我赤裸著上身坐在榻邊,胸口有一塊破裂的膿包緩緩地滲出膿水,在膿包的四周長滿了約有五公分的毛發,迅速蔓延。

接下來的時間裏,老道士在我背後貼了一張畫符,我不清楚這個用意,但是能夠感覺胸口的毛發停止了生長。

小道士抱來了一盒香灰喊了一聲師父,然後抓起一把香灰灑在了我胸口的膿包上。

直到香灰覆蓋了整個膿水,我的痛覺也消失了,隻見我的胸口處開始一番激烈地蠕動。

什麼東西探出了腦袋。

我低頭見一隻蟲子用腿扒開了我的皮膚從胸口鑽了出來,像是在逃命一般掉落在地上,觸角抽搐了一番不動了。

“你是從何染上的這種蠱術。”道士還在為我做法,準確地說是療傷。

但是我並沒有力氣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他,隻吐漏出兩個字:巫婆。

而我納悶的是在黃大爺家中而並沒有發現我的異常,卻又以迷信的理由讓我來道觀。

“謝謝你”溫柔的女聲,不知道誰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