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滄瀾渡(51)

言臻用過早食,和鏡沉一起出門。

兩人共乘一騎,慢悠悠地策馬去了城中一座寺廟。

在寺廟內燒過香,兩人一前一後去了後山。

後山風景不錯,青石板鋪路,兩邊的樹木高大青翠,有點點陽光從樹葉縫隙中漏下來,鋪了一地碎金色。

這場景讓言臻想起和周讓在漁島上隱居那段日子,當時他瘸著一條腿,還是願意陪她去後山研究那些奇奇怪怪的植物。

在那個世界,還是周讓的鏡沉是很遺憾的吧,不然也不會抑鬱到自殺。

想到這裏,言臻抬頭看向走在前麵的鏡沉背影,破天荒地對他生出幾分歉疚。

說起來他挺無辜的,無論是在大晉,還是在漁島那個世界,原本都是和她沒有交集的陌生人,是她為了完成任務,兩度將他牽扯進來。

思緒紛雜,言臻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

走在前麵的鏡沉看似漫不經心,實則一直豎著耳朵注意身後人的動靜。

察覺到言臻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他轉過身,果然見她落後自己好一段距離。

他上下掃了言臻一眼,今天出門時他沒說要去哪兒,她穿了一身竹青色的杭綢月華裙,裙擺下露出雲頭履上綴著的珍珠,這身衣服好看歸好看,但不適合爬山。

難怪她走得這麼慢。

鏡沉折返回她身邊,去牽她的手。

見她投來詫異的目光,他立刻冷著臉解釋道:“你走得太慢了。”

“哦。”言臻沒拆穿他那點小心思,也沒拒絕他牽自己手的舉動,由著他在前麵帶路往上走。

隻是這回,鏡沉放慢了步速。

到了後山,那裏種著一棵四五人環抱的大樹,樹冠遮天蔽日,猙獰的樹根掙破泥土裸露在地麵上,樹枝上用紅繩掛著無數許願牌。

有風吹過,吹得許願牌下綴著的鈴鐺叮叮當當響了起來,聲音清脆悅耳。

“這是許願樹。”鏡沉道,“管家說,京中的新婚夫妻都要來這兒掛上一個牌子。”

言臻明白了,但又不明白。

別人家小夫妻是來這裏求姻緣美滿生活幸福早生貴子,他帶她來這兒求什麼?

求她早點愛上他,好讓他早點甩了她,達成報複的目的?

心裏雖然這麼想,但來都來了,言臻不好掃興,從鏡沉手裏接過買來的木牌子和毛筆。

但她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寫什麼,於是扭頭去看鏡沉,想抄作業。

但鏡沉察覺到她的視線,立刻背過身不讓她看。

“……小氣!”

言臻琢磨了一會兒,敷衍地在木牌子上寫了八個字。

“順遂無虞,皆得所願。”

寫完後,她扭頭,才發現鏡沉偷偷摸摸探著腦袋往她這邊看,撞上她的視線,他又立刻跟沒事人一樣站直身體抬頭望天。

言臻主動問:“想看嗎?”

“不……太想。”

言臻把牌子遞給他:“看吧,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鏡沉飛快掃了一眼,反應過來她話中有話,頓時惱了:“你的意思是說我寫的見不得人?”

“我可沒這麼說,不過你非要這麼想的話,我也不介意你為了自證清白給我看看。”

鏡沉不上她的當,從她手裏拿走牌子,請知客僧幫忙掛到樹上。

許完願,兩人攜手下山。

下山路上,鏡沉雖然主動牽著言臻的手,也依然遷就著她的步速放慢腳步,但還是冷冷淡淡的不主動跟她說話。

他這擰巴的性子,也不知道要因為昨晚的事跟她鬧別扭到什麼時候。

言臻想起夏侯澈,還是年紀小的時候更可愛點,生再大的氣,過一夜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不像現在,明明是他自己氣自己,回頭還得她來哄。

一念及此,言臻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

然後開始哄他——她腳下故意一崴,然後做作地驚呼一聲,一腳踩空石階往前摔去。

鏡沉果然立刻傾身接住她。

言臻順勢撲進他懷裏。

這一撲宛如碎石落進結了一層薄冰的水麵,“嘩啦”一聲,打碎了鏡沉本就不堅固的壞情緒。

從山上到山下,鏡沉背著言臻走下長長的石階。

等到了山腳,在言臻有意哄逗下,鏡沉那點所剩無幾的別扭也消失了,回程時摟著她腰的動作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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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後的鏡沉有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覺,加上暗戳戳存了要報複言臻的心思,他三不五時就借題發揮,氣鼓鼓地跟言臻鬧上一通。

發脾氣的理由也花樣百出,包括但不限於他每日上值卯時要早起,言臻起不來沒跟他道別。

他下值晚歸,言臻沒等他就先睡了。

以及看見同僚佩戴夫人親手繡的荷包,他瘋狂暗示也想要一個言臻親手繡的,但因為表達得太過委婉言臻沒get到他的意思。

他發脾氣的時候既不大吼大叫也不冷嘲熱諷,吃飯時為言臻添菜,出門時抱著她上馬,下值路過集市看到她愛吃的零嘴還會捎帶回來。

該做的事一樣沒落下,隻冷著臉不跟言臻說話。

婚後半個月,言臻幾乎每隔兩天就要哄他一次。

鏡沉倒也好哄,言臻隻要稍微假以辭色說上幾句軟話,他臉色馬上就烏雲轉晴了。

但下一次發起脾氣來依然無理取鬧。

言臻哄了幾次,漸漸沒了耐心。

雖說打定主意要遷就鏡沉還債,但她並不想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太低。

為了打破被他牽著鼻子走的局麵,言臻讓人購買了一大批藥材,重新啟用藥房,把精力放到製藥上。

但這次製的不是養顏膏,而是治療傷寒病的濃縮藥丸。

上一世這個時間,原主還沒被害死,攻略線上提過,再過月餘入冬,寒冷的天氣讓京中和周遭的城鎮爆發了一波傷寒病,死傷了不少人。

反正無事可做,言臻想提前製一批藥丸,免得傷寒病爆發後京中無藥可用。

於是言臻每日泡在藥房中,連竹苑都很少出。

製藥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兒,往往忙上一天,等夜深回到廂房休息,言臻腰酸背痛到不想動。

她跟條鹹魚似的癱在床上,鏡沉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走到床邊,一手撐在床榻上一手去攬她的腰,將她整個人翻過來,趴在床上。

言臻被他這個動作弄得一頓,隨即道:“改天行不行?今天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