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的秋季總是來得那麼早,似乎這一年的秋季來得特別早,不過十月初,林間已經染上了蕭瑟之意,葉尖已經有些泛黃。
夕陽將影子拉得越來越長,似乎要將這一抹陰影延伸到地平線以下。
葉尖的瑩瑩晚露折射出這最後一抹夕陽,微光,但卻明亮。
何於呼出一口氣,一團白霧就開始縈繞起來,然後漸漸彌散在幹燥而冰涼的空氣中。
小鎮裏,街道上鋪滿了落葉,遠處影影綽綽晃蕩著幾個影子,仿佛在炫耀著在這看似深秋的季節裏僅剩的一點生氣。
推開門,院子裏一個身影抬了抬頭,然後又低下去,繼續手中的事情了。
“大伯。”何於喊道。
“回來了?”那個身影隻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再說什麼。
何於將行李放進屋子裏,然後走了出來,看著那個叫做大伯的忙完了手中的事,開口道:“大伯,我想去看看妹妹,然後再祭拜一下爺爺奶奶。”
大伯點了點頭,道:“看看也好,中秋節沒有去看他們,現在再去看看也好。”
“我打算現在就去。”何於又說道。
“現在就去?天快黑了,明天再去吧。”大伯從口袋裏摸出一盒煙,然後“啪”一聲用打火機點著了手裏的那支煙。
“不了,反正也用不了多久。”何於說完,就拿著東西出門去了。
鎮子裏有一片墳地,每當有人辭世之後,都會在這片墳地選一塊地方,然後葬在此處。何於這個鎮子的墳地就在一座山上,山腳下有一棵大樹,樹底有一個年祭之地,叫做“社”。
何於沿著那條小徑一路走來,看著那片被夕陽餘暉染得通紅的雲彩,何於總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因為這會讓他想起中秋節那晚的血色圓月。
風掠過田野,翻動起無邊的稻浪。
何於經過“社”下時,草叢在風的掠動下,隱隱搖晃出一個身影出來,有種陰森的感覺,仿佛有一個影子在草叢中注視著自己。
何於緊走了幾步,直到遠離了那片草叢時,何才覺得有種安全的感覺。
來到小雪的墓前,何於有些傷感,那個總喜歡跟在自己屁股後麵追逐自己身影的小妹妹已經長眠於此。父母常年在外,小雪會不會很寂寞?何於想到那晚,那個“小雪”拉著自己讓自己去陪她的情形,何於忽然覺得心頭一陣悲傷。也許再過不久,自己真的就會去陪小雪了。
樹林裏,一陣簌簌的響聲,天開始有些陰沉了。
風聲裏,隱隱有著一陣陣哭聲。
在月光映襯的陰影下,仿佛有著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何於心底有些發毛,但還是強作鎮定地問道:“誰在那裏?”
空蕩蕩的樹林裏,除了風聲,再也沒有了聲息,甚至連回聲都沒有。
看著這反常的一切,何於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卻隻能壓下心頭的一絲不安,又問了一句:“是誰?”
何於的身後,在何於看不到的樹底下,有一個影子悄悄地凝聚了起來,然後緩緩的飄了起來,沒漏半點風聲。
那個影子在風中忽東忽西,隨風飄蕩,仿佛是風在這無形的空氣中的影子。
回頭,沒有!又是一片空曠!
難道是錯覺?
但是心頭那種不安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也是錯覺?還是過度緊張?
何於忽然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可是究竟似乎那裏不對勁?
何於佇立在那裏,將注意力散開去,去留意空氣中的每一個角落。
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現,唯一在舞動的,隻有那無形無質從身後吹過的風。
對了,是風!就算是秋風,也不該有這麼涼的,更何況那涼意中,夾雜著一絲陰寒。還有,這風,似乎一直都是從身後吹過來,像是在掩飾著什麼,可是,究竟是在掩飾著什麼呢?
何於忽然轉身,以一個出其不意的姿態來使身後的事物暴露出來,但是他失望了,緊隨著失望的,是更深的不安,因為他發現,那風,還是從他身後吹過來!
不安悄悄地占據何於的心頭,何於又是一個迅速的轉身,但是結局依舊,還是那片空空蕩蕩的樹林,陰暗中略帶陰森,還有依舊從身後吹過來的風…
轉身…未知…
轉身…還是未知…
…
何於已記不起這是多少次轉身了,何於心頭的躁動不安,使得他不得不繼續重複那個簡單卻又可怕的動作。
但是這時,何於停了下來,因為,他轉不動了。
何於喘著粗氣,開始有些明白了,自己剛才的行為是多麼無知與可笑。
雖說不知道那事物針對自己的動機,自己卻是先入為主,認為那事物針對自己的動機是不利的。何於想到這裏,平複了一下劇烈跳動的心跳,試探性地道:“出來吧。”
這時,身後吹過來的風一下子停息了,林子裏開始變得靜悄悄的,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可是何於心頭的不安卻是絲毫沒有減少,反而更加強烈了。
這時,何於也覺察到了,這不安來的很不尋常。
是直覺?還是錯覺?
忽然,身後的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傳來。何於猛地轉身,但是,眼前卻是什麼都沒有!何於的心忽然就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還沒等何於回過神來,身後一陣輕微的呼嘯聲傳來。
“不好,聲東擊西!”何於心裏一驚,猛然回身。但是,太慢了,回過神來時,卻是發現脖子上已經多出了一直手!確切的說,不應該叫做手,而應該叫做一隻爪子!因為那隻爪子上早已沒有了血肉,有的隻是森森的白骨,以及那散發著濃濃的腐臭的屍膿!
“嘿嘿嘿嘿…”一個幽暗的影子從那隻爪子後麵飄了起來,發著嘶啞而陰森的笑聲,刺透何於的耳膜,將何於的心直接打入了冰窖!
一股冰涼的寒意從那隻腐朽的爪子上,透入何於的身體,直讓何於一陣寒顫。
何於看著前方那枯朽的麵容,心頭忽然一下子充滿了絕望。在這個怪物麵前,自己還有半分勝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