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惠君的問話,倪潔吃了一驚,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片刻之後,她終於開口反問:\"你聽到有人唱歌了?他唱的是什麼?\"
這是惠君第一次聽到倪潔和自己說話,她的心裏竟然
有些莫名的興奮,急忙回答道:\"內容好像是宋詞《醉花陰》,不過調子我以前從沒有聽過。\"
倪潔回到惠君的病床邊,俯下身子把嘴湊到她耳邊說道:\"這間病房裏住的前一個病人是個愛唱歌的女人,她最喜歡唱《醉花陰》。不過在你住進來之前,她就已經莫名其妙地死了。\"
惠君心裏一驚,正想繼續追問,倪潔已經轉身走出了病房,而就在她離開病房時,眼神卻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屋角的那具骷髏。
上午十點多,莊馳和倪潔一起走進了惠君的病房。莊馳簡單地詢問了幾句惠君的身體狀況後說道:\"你看上去恢複得很不錯,再臥床一天,明天就可以下床走動了。\"
說完後,莊馳習慣性地把手伸到胸前,卻一把抓了個空,他回頭對倪潔說道:\"糟糕,我的聽診器忘在辦公室裏了,你快去幫我拿來。\"
當倪潔走出屋子以後,莊馳突然對著惠君做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動作,他舉起右手食指,豎在嘴前,眼睛直直地注視著惠君的臉,似乎想要說點什麼。
終於,他靠近了惠君,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不管你聽到我說什麼,都不要吃驚。我先問你幾個問題,你一定要如實地回答,明白嗎?\"
雖然惠君對莊馳的舉動感到有些奇怪,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你真的記不起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兒的嗎?\"莊馳問道,惠君先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莊馳的眉頭皺了皺,卻又長吐了一口氣,低聲問道:\"你來到這兒以後,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
聽了莊馳的問話,惠君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她想起了昨晚那個在病房門口唱歌的人影。惠君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五一十把自己昨夜看到和聽到的全部告訴了莊馳。聽惠君說完之後,莊馳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要好好配合治療,我們這裏的醫療水平和條件你盡可以放心。\"莊馳突然打住了話頭,大聲說道。與此同時,惠君聽到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莊馳從倪潔手裏接過聽診器,他聽了聽惠君的心跳後,對倪潔說道:\"讓病人按時服藥,注意早點休息。\"
倪潔怪怪地望了一眼莊醫生,卻什麼也沒說。看到莊馳和倪潔走出了病房,惠君腦子裏想著莊馳剛才那些奇怪的話語和舉動,心裏有些發怵。護士倪潔很可怕?
夜深人靜,惠君躺在床上怎麼也無法入睡。這幾天在醫院裏的經曆糾結在她的心中,讓她忐忑不安。
這家醫院裏,除了莊馳和倪潔,自己惟一還見過的人就是那晚在病房門口唱歌的人影,如果他是人的話。此外就再沒有看到過其他任何人,不管是醫生、護士,還是病人。
而且這裏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都安靜得可怕。自己是怎麼住進這家奇怪的醫院的,惠君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她覺得自己就像墜入了一個可怕的迷夢之中,對夢中的所有一切都一無所知。
就在惠君想得出神的時候,病房裏突然又響起了一陣飄渺的歌聲。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歌聲就在病房裏,惠君猛地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朝著傳來歌聲的地方望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頭皮一下就炸了。
因為惠君驚恐地發現,傳出歌聲的地方正是擺放著那具骷髏的角落。難道是那具骷髏在唱歌?
惠君脆弱的神經此刻被眼前恐怖的一幕和那詭異的歌聲無情地折磨著,她感到自己就快要崩潰了。而那歌聲,仿佛由遠而近,一點一點地在向惠君靠近。\"啊--\"惠君爆發出了一聲尖叫。走廊裏的燈突然亮了。不一會兒,走廊裏響起了腳步聲。
倪潔衝進病房,走到惠君麵前,問:\"你怎麼啦?\"
惠君看到倪潔臉上露著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腦子裏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來,直覺告訴她,倪潔很可怕,甚至比那具會唱歌的骷髏還要可怕。
惠君沒有回答倪潔的問話,她擔心告訴倪潔自己又聽到了屋角的骷髏唱出那詭異的歌聲後,倪潔會說出一些更可怕的事兒來。她強壓住心中的恐懼感,閉上了眼睛,不再看倪潔那張漂亮得有點鬼氣的臉。
病房裏的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而沉默,過了一會兒,倪潔說:\"好好休息吧,明天你就可以下床走動了,有什麼需要你按鈴叫我就行,別再這樣大呼小叫的,晚上聽著挺嚇人的。\"
倪潔離開病房之後,那詭異的歌聲再也沒有響起,它憑空消失了,就和出現的時候一樣突然。
到底應該相信莊馳還是倪潔?
第二天上午,莊馳和倪潔走進病房的時候,惠君正在呆呆地坐在病床上發愣,莊馳問道:\"今天感覺怎麼樣了?試試可以下床了嗎?\"
惠君把身體挪動到病床邊上,緩緩地站了起來。她剛一站直身子,就感到一陣頭暈,身不由己地向後倒去。
莊馳見狀,急忙上前一步扶住惠君,甚是關切地將她扶上了病床。莊馳的動作很輕柔,看得出他是一個很心細的醫生。他轉身對倪潔說:\"看來她還是沒有恢複,再多臥床休息一天,我明天再給她仔細檢查檢查。\"說完,莊馳和倪潔一起離開了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惠君,汗津津的手裏緊緊地攥著一張小小的紙條,那是剛才莊馳扶她時悄悄塞到她手心裏的。
等到門外完全沒有了動靜之後,惠君輕輕地展開那張已經被自己的冷汗浸濕了的紙條:\"不要相信倪潔說的一切,不要害怕你見到或者聽到的。\"
紙條上的字寫得很潦草,顯然是匆忙之間寫就的。這短短的一句話,雖然並沒有傳達給惠君什麼實質性的消息,但也足夠讓她的心裏踏實許多。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古怪的醫院裏,惠君總覺得莊馳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這一天的時間過得相當漫長,惠君一直躺在病床上,她發現倪潔來的次數沒有往常那樣多了。現在已經是下午時分,這個白天眼看著就要過去了,惠君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那感覺就像是自己在期待著某件事發生,而那件事卻並沒有發生一般。
就在這時,倪潔走進了病房。
\"該吃藥了。\"倪潔把準備好的藥片遞到惠君手中,又遞過一杯水。
當惠君吃完藥以後,倪潔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急著離開,反倒在惠君的病床邊坐了下來。
\"在這兒住著挺悶吧,我陪你說會兒話。\"倪潔開口說道。惠君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她終於明白自己整整一天都在等待什麼了--就是現在,就是在等待著倪潔來給自己說點什麼。她無法預料倪潔會說些什麼,可莊馳一定知道。
莊馳不但知道倪潔會說什麼,還知道倪潔說的不是真話,所以他才給惠君留下紙條,讓惠君不要相信她說的一切。那麼自己到底應該相信莊馳還是倪潔呢?一個
個問號糾結在惠君的心裏,讓她有些慌亂。\"你還記得嗎?我給你說過,前一個住在這病房裏的女病人很愛唱歌,而她在你住進來之前莫名其妙地死了。你想不想聽我給你講講那女病人的故事?\"
看到惠君點了點頭,倪潔緩緩地說道:\"那個女病人名叫蕭雨,她是莊馳醫生的妻子,''莊氏私人診所''的女主人。\"
莊氏私人診所,倪潔的話讓惠君吃驚不小。對,莊氏私人診所。這診所是莊馳的父親開的,可惜莊馳不爭氣,診所早就停業了。\"倪潔對惠君說道。
難怪這裏除了她以外,其他的病人一個也看不到,原來這是一所已經停業的診所,當然不會再有其他的病人住進來。而惠君的家人就算知道她出了車禍,也不會想到她住進了一所早已停業的私人診所裏,說不定此時他們正在為找不到她的下落而焦急萬分呢。
\"診所為什麼會停業呢?\"惠君順著倪潔的話問道。
\"莊馳原本是一個很有前途的醫生,他子承父業,繼承了莊氏私人診所。如果不是因為他愛上了蕭雨,也不會落得像現在這樣。\"倪潔的話裏充滿了惋惜。
\"現在他怎麼樣?我沒看出他有什麼不妥啊。\"惠君忍不住插了一句話。
\"當時蕭雨和你一樣,都是因為車禍住進這裏的,莊馳的精心治療讓她的身體恢複得很好。當過了一段時間,蕭雨想要出院時,莊馳卻說她還沒有完全恢複,需要進一步的觀察和治療,而她也確實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還有些不適,於是也就沒有強求出院,繼續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