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柯醫生嗎?趙大娘讓我來看看你,叫我佳卉就好。”佳卉大大咧咧地說。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趙大娘給我介紹的姑娘,這可能是她這輩子做的惟一一件好事了。
我能感覺到我的臉一定不爭氣地紅了。和佳卉豪爽的自我介紹相比,我的羞赧讓我覺得自已像個孩子。
“叫我柯君就行。”我微笑著伸出了手。
那個下午我們聊了很多,佳卉聊天很有技巧,大部分是對我的專業知識識的提問。我有問必答。
她問:“你對外科手術了解多少?”
我笑著說:“那和我的專業相差太遠了,我隻和牙齒打交道。”
佳卉似乎想起了什麼:“對了,你認識趙大娘的孫子嗎?”那個孩子好久沒回家了,趙大娘很擔心。”
我說:“那個孩於我見過幾次,沒什麼印象。你知道的,現在的孩子基本都不太注意保護牙齒,更不會來口腔診所。”
佳卉笑了笑,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我的眼睛。我有點兒害怕了,這樣的眼神太犀利了。
佳卉看了看時間:“打擾了你一上午的工作,真是不好意思。下午我還有事,我們改天再聊吧。”說著起身告辭。
我說:“沒關係,反正我的診所一直都沒什麼生意,現在很少有人注意牙齒的健康。不如這樣,我給你的牙齒做個檢查吧。”
佳卉忙推辭說:“不用了。”但是我的熱情真摯讓她無法拒絕,她隻好說,“那太麻煩你了。”
我示意她躺在椅子上。
佳卉張開嘴,含糊不清地說:“我的牙齒還好嗎?有蟲牙嗎?”
我說:“很健康。對了,你是什麼血型?”
“A型。”她的眼皮越來越重,片刻之後便昏睡住了椅子上。和我推算的時間相差無幾。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選擇,既然佳卉選擇走進我的診所,那麼回應她的將會是一場夢魘。
嗬嗬,將軍。
就像這個世界沒有免費的午餐一樣,當你發現這是個圈套的時候,魚餌已經被你吃到肚子裏。
在這條街上有限的幾個店鋪中,除了街角那家洗頭房之外,我的診所是最晚關門的。窗外,隨著微風頻頻頷首的月季花,在燈花的映射下散發著妖冶的氣息。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在我的診所裏工作到最後一刻。正打算關門,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走了進來。
其實做生意和釣魚的道理都是一樣的,從生意主動找到你的那一刻起,主動權就被你牢牢地攥在了手裏。就算你再迫切也要繃足了架子才顯得奇貨可居。
我笑著說:“你好。”
男人刻意地將鴨舌帽拉低,躺在了躺椅上,說:“幫我檢查一下牙齒。”聲音被有意地壓低,但我還是聽出了說話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孩子。我喜歡這樣的年紀,他們的血液裏總是充滿了活力和叛逆,這讓他們的心髒跳動得更加有力。
我表現出很放鬆的樣子,那個孩子卻好像很緊張。我很快給他做完了檢查,然後遞給他一杯漱口水。
他猶豫著推開了我的手,說:“不用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猜出了那杯水裏被我下了迷藥,但他一定是個謹慎的孩子,有意思。
在確定我並沒有什麼危險之後,他那冷冰冰的刀尖就抵住了我的肚子上。
我高舉雙手,露出膽怯的表情,說:“有話好說,別傷害我。”
他努力克製著顫抖的手,說:“把你的錢都給我。”和我以前遇到的劫匪相比,這孩子太緊張了,估計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
我把我的錢包拿出來放在了他麵前,他迅速地拿起錢包,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眼神流露出了一絲殺意。
我心裏一驚,這孩子雖沒有我以前遇到的那些劫匪專業,卻比他們心狠手辣。
我急忙說:“看你這一頭汗,趕緊擦擦吧。”說著我把口袋裏的紙巾遞給他。
他拿起紙巾擦了擦滿是汗水的額頭,然後凶狠地向我走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倒在了我的腳下。
我能在漱口水裏下迷藥,當然也能在紙巾裏做手腳。這孩子還是太年輕。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孩子是趙大娘的孫子。
他也是命運安插進我診所裏的一顆釘子。
馮曉婉快要崩潰了。她結合昨晚在李揚家看到的情形,隻能得出“李揚回來了”的結論。可是他回來幹什麼呢?為什麼要纏著自己不放呢?
馮曉婉猶豫了一下,給小區的門衛打了一個電話,她想問問李揚的房子的事情。門衛很急切地說:“我正想找你呢。今天物業的人來看李揚的房子了,門居然是開著的。而且裏麵的東西有剛剛被使用過的痕跡,是你來過了嗎?”
馮曉婉猛地把電話掛斷了,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恐懼像蔓草一樣爬滿了全身。她依稀想起了陳羨芸昨晚說的那句話:“如果被死人纏上了,那麼最好的解決方法是什麼呢?就是用曾經殺死他的方法再殺他一次。”
“馮曉婉,幹什麼呢?發什麼呆啊?”突然,陳羨芸出現在馮曉婉的身後。她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臉色蒼白的馮曉婉,以及麵前的黃色玫瑰。
馮曉婉急忙把玫瑰丟掉,然後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陳羨芸並沒有在意馮曉婉的偽裝,她伏在馮曉婉的耳邊輕輕地說:“今天有任務,下班以後晚點兒走。”
那天的“任務”很晚才結束,馮曉婉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了。她故意避開了陳羨芸,單獨回去。走到半路,她轉了個方向,向李揚家走去。
李揚家的樓層很高,乘電梯時有一種要脫離人間的幻滅感。馮曉婉的心在咚咚地打著鼓,腦海裏快速地回憶起每一次來這裏的情景。
起初,她是陪著陳羨芸一起到李揚家玩;後來是陳羨芸和李揚分手,自己來安慰李揚;再後來,自己和李揚相愛了,經常到這裏來吃晚飯,最後。
電梯門開了,馮曉婉以最快的速度走出來,她確信沒有人看到自己。也許隻有那監控錄像會當頭拍下來。
可是馮曉婉知道那沒有關係,因為此時的她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黑色的頭發垂到腰間,臉上還戴著一個慘白的麵具。
這讓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沒有五官的女鬼。她知道那個膽小的門衛對這樣的情形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給馮曉婉提供了巨大的便利。
馮曉婉小心地推開了李揚家的門,裏麵幽幽地映出了綠光。自從李揚死後,這房子裏總是點著綠色的地燈,那燈光鬼氣森森的,讓馮曉婉感到無比的恐懼。不過馮曉婉知道,這件事今晚就要結束了。
因為,馮曉婉要按照陳羨芸說的那樣,用曾經殺死李揚的方法再殺他一次。
馮曉婉來到了洗手間,那裏有剛剛使用過的痕跡。馮曉婉在洗臉的水槽上安裝了一根細細的小鋼針,然後調整到了合適的位置。
她知道李揚以前總是趴在這個地方洗臉。李揚每次都用洗麵奶,而且他在用清水衝洗時是不會睜眼的。這個時候,臉盆上的鋼針就會冒出來,從李揚的下巴與脖子之間的位置向上一穿,正好刺進大腦。
馮曉婉是學醫的,她知道用這樣的方法隻會留下極小的痕跡。即使有人發現了李揚下巴上的一個小傷口,也隻會以為那是他刮胡子的時候造成的。而且這種方法讓人必死無疑,快速致命。
馮曉婉正在埋頭檢查著設備,突然,她身後的門打開了。
馮曉婉抬起頭來,透過鏡子,看到有個男人正搖搖晃晃地向自己靠近。那男人像是脖子受了傷的樣子,頭垂得很低,看不到臉。但是他身上的衣服馮曉婉太熟悉了,那是李揚的衣服。
李揚回來了,而且就出現在馮曉婉的麵前。
“啊。啊。”馮曉婉發出了有生以來最慘烈的叫聲。她跳起來,往洗手間裏麵躲去。然而,李揚的身體雖然沉重而僵硬,但卻正在一點點兒地靠近馮曉婉。
“嗬嗬,嗬嗬。”李揚的喉嚨裏發出了一種類似於窒息的聲音。他伸出了一隻手,血從指縫裏滴了出來,蜷曲著的指頭要抓向馮曉婉。
“李揚,你別過來。”馮曉婉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隻有爬的力氣了。她哀求道:“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應當殺你。可是我沒有辦法啊!你為什麼要逼我呢?
如果你不逼我,我不會動手的啊!而且我對你已經很不錯了,用鋼針穿頭的方法會讓你死得不那麼痛苦,至於我把你摔下樓去,那完全是為了掩飾,我知道錯了。”
突然,李揚的手縮了回來,他扯了扯頭部,一個短發套脫落下來。之後,一張臉仰了起來,很清秀,居然是陳羨芸。
馮曉婉呆呆地看著偽裝得很絕妙的陳羨芸,良久,發出了憤怒的吼聲:“是你騙我!”
陳羨芸很得意地笑了起來:“果然不出我所料,李揚是你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