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偏執

於是,李揚的案子暫時以自殺結案。

但是,出於學醫的敏感,陳羨芸覺得李揚的死另有原因。她通過這些天來馮曉婉的異常表情,首先懷疑到了馮曉婉的身上。然而,李揚死的時候馮曉婉確實在外地,醫療隊長是醫院裏的要人,他作的證很有分量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次日,馮曉婉的桌子上又多了一枝黃色的玫瑰。

那玫瑰很新鮮,顯然是剛剛送來的,顏色嬌豔得異常,讓人一看就非常不舒服。馮曉婉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辦公室裏的其他人,可是大家都說並沒有什麼陌生人來過。

正在這個時候,一條短信發來了,今天的玫瑰你喜歡嗎?我回來了,我會一直給你送的,顯示的號碼是李揚生前的。

我給了他一張清單。他為我準備好了我所需要的一些設備。

我把這間出租屋仔細地消了毒。小茹帶著求饒的眼神望著我,而那個男人眼中依舊流露著不屑。我走過去的時候,男人甚至挑釁地挑了挑眉毛。我用滿是乙醚的毛巾捂住了他們的鼻子。

我才不會生一個死人的氣。

我把手術刀交給蘇警官之後,聳聳肩說:“我會救人,但是不會殺人。你隻要把刀插進這裏就可以了。”我指了指男人脖子上的動脈。

蘇警官沒有猶豫,把刀狠狠地插了進去。血像噴泉一樣,噴出了好遠。我喜歡他爽快的性子。

蘇警官把手術刀還給我,然後躺在了於術台上,疲憊地說:“開始吧。”

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做這樣的手術,雖然在解剖室裏的屍體標本上做過很多次了,可拿活人做實驗還是第一次,因此不免有些緊張。可當我顫抖著用手術刀劃破他的皮膚,露出了內髒時,我興奮得忘記了緊張,手也越來越快,越來越穩。

不知道是小是乙醚的劑量出了問題,小茹醒了。她眼睜睜地看著我做完了手術,聲音在她的喉嚨裏顫抖著,身體不住地顫抖。直到我縫合上蘇警官的傷口,她的眼睛裏開始流出恐懼的淚水。

我憤怒了,她不應該這樣卑微。褪去了高傲的小茹已經不能讓我心動了。此刻,她僅僅是欺騙過我的女人。

看著那個男人敞開著的胸腔,我絲毫不會介意再多做一場手術。

繼續等待

人總是要學會耐得住寂寞。

閑暇之餘,我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小茹。我把她禁錮在我的地下室裏,為她準備了一個四麵都是鏡子的房間。她的身體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疤痕。每一次遇到B型血的人,我都會從他們的身體裏取走一個器官,移植到小茹的身體。我把趙大娘孫子的那顆腎移植到小茹的身上之後,她的身體裏已經沒有屬於她自己的內髒了。她現在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砰”地一聲,門被人撞開,幾個穿著警服的人衝了進來。

其中一個隊長模樣的人指著我喊道:“不許動。”

我聽話地坐在那裏,微笑地看著他們。其他幾個人在這有限的空間裏搜查著。我看到了站在那個隊長身邊的趙大娘。此時的她神情冷漠,眼神淩厲,又變成了那個不怒自威的居委會主任。

趙大娘說:“警察同誌,我親眼看到黃警官走進來。我一直等到晚上也沒見黃警官出來。”

哦,原米佳卉姓黃。

再刻意的低調也會有引起別人注意的那一天。我隻選擇那些窮凶極惡的人下於,畢竟沒有人會為了一個壞人的失蹤而興師動眾。但是趙大娘的孫子是個例外,這個處在叛逆期的孩子還有一個惦記他的奶奶。

趙大娘報了警,我無疑成了最有嫌疑的人。他們派了一個警察到我這裏做臥底,就是佳卉。我用迷藥迷暈了佳卉之後,套出了佳卉的身份。

我當然不會直接問她,因為對於做過特訓的人員,這些是沒用的。我的辦法很簡單,我隻是把警校曆年來的考題選了幾道來問她。她居然都答對了,看得出她的成績一定很不錯。

還記得我前麵提到過的那條短信嗎?這一切都是那條短信告訴我的。

一陣搜查過後,警察們一無所獲。趙大娘的臉上掛不住了,直向警察們賠不是,說可能是自己看花眼了。

隊長模樣的警察換了一種口吻對我說:“柯醫生,真是不好意思,不過還是希望你能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我微笑著說:“叫我柯君就行,牙醫算什麼醫生呀。”我知道幾個小時以後我又會回到這裏做我的牙醫,在這裏等待著獵物上鉤,在這裏和命運博弈。

臨走時,我送了趙大娘一盆月季花。她一定不知道,花盆的土壤裏還有他孫子身體的一部分。

在不經意問,那個隊長衝著我挑了挑眉毛。

是的,他姓蘇。沒人知道他曾經給我發過一條短信,也沒人知道,他的胸膛裏此刻正跳動著一顆原本不屬於自己的心髒。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壞人。如果一定要我為自己定義的話,我覺得我像一張網,一張為這個世界過濾掉渣滓的網。

我把趙大娘的孫子扛到了我的地下室裏。入口是一個很隱蔽的所在,就算你仔細觀察也找不到門和地板之間的縫隙。

地下室裏足有上百人,他們躺在一張張貨架一樣的床上。這些都是走進我診所裏的人,我早就說過,隻要走進我的診所,決定他們生死的就不再是命運了。我根據他們血型的不同,將他們有序地排列在各個位置。

他們沒有死,隻是處於昏睡的狀態,靠著一種昂貴的營養液維持他們的生命。隻有活人才是保存器官最好的容器。

這個孩子是B型血。這麼多年來,我對B型血的人有著近乎於狂熱的偏執。

手術刀劃破他的皮膚的時候,那種感覺是難以言喻的。就像孩子總是喜歡破壞東西一樣,那是身體裏最原始的躁動。

我取走了他身體右邊的那顆腎,其餘的器官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他的身體被我粉碎之後就會埋進種植月季花的土壤裏。屍體是最好的肥料,這也正是我的花能綻放得那樣迷人的原因。

或許是迷藥劑量的問題,或許是命運被我反將一軍之後的惱羞成怒,佳卉居然醒了。雖然睜開了眼睛,可她的身體還是不能移動,也沒有辦法發出聲音。她目睹了我解剖那個孩子的過程,血腥的場麵和味道讓她的身體開始顫抖,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個女人應該有的孱弱。

可是我的心卻沉悶得像堵了一塊石頭。這眼神多像小茹啊。

有些記憶是難以忍受的疼痛,稍一回想便會血流不止。那是連時間都無法治愈的傷口。

還記得那是在大學的自習室裏,我去拿剛剛遺忘在座位上的筆記。

小茹百無聊賴地翻閱著我的筆記,那慵懶卻透著孤傲的樣子,我永遠都忘不了。

從那天開始,小茹成了我的女朋友。盡管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辦法相信這是真的,但我還是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這突如其來的幸福。

我更加努力,一個人抄著兩份筆記,隻是為了能讓小茹在寢室裏多睡一會兒。考試前我給小茹畫複習重點,隻是為了讓她不掛科。我跟小茹見麵的時間少之又少。她回複我的那些短信雖然隻有幾個字,但讓我感覺這些付出是值得的,因為我真的愛她。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喜歡溜進教學樓的解剖室。白天,我躲在同學之間觀察,隻有到了晚上,我才會偷偷地一個人親手解剖屍體。

我喜歡一個人靜靜地不被打擾地觀察人的器官,而且我縫合傷口的技術已經相當成熟。這裏平時白天都很少有人來,更別提晚上了,所以沒人會發現我的秘密。

走出解剖室的時候,我特意從小茹的寢室樓前走過,隻要看一看她的寢室,我就心滿意足了。大家有暗戀的經曆,就誰也別笑話誰了。

燈還亮著,小茹是不還在複習呢?我幸福地想。

路過籃球場時,長椅上傳來了小茹的笑聲和一個男人竊竊私語的聲音。有那麼一瞬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小茹說:“放假的時候,我們去麗江玩吧。”

那個男人戲謔地說:“那你的男朋友怎麼辦?”

小茹問:“你說誰?”

那個男人笑得更輕蔑了:“就是那個自閉的怪人啊!”

小茹輕蔑地說:“他?我就是用他來幫我抄筆記,要不我哪兒有時間跟你在一起啊。我連手都沒讓他碰過。”

他們的笑聲像毒蛇一樣鑽進了我的耳朵。恥辱讓我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了出來,我哭得像個孩子。

殘留著屍體味道的手術刀在我的口袋裏蠢蠢欲動。仇恨是一個邪惡的種子,滋生在內心最黑暗的土壤裏。

擦了擦沒出息的眼淚,我覺得我又變回了自己。

當一個人經過器官移植的手術之後,身體上會存留著器官捐獻者生前的一些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