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頭玩神秘,不肯說黃小文哪路神仙,我在網上搜黃小文,結果搜出來一堆小黃文,可把我看了身心俱疲,了無生趣,才想起跟馮欄打聽一下。
我記得李香頭說過,這次廟會要讓馮欄幫忙請個厲害的大仙。
電話裏,我問他是否知道廟會的事。
馮欄帶著一股子得意勁說:“知道啊,坐堂的仙家還是我去丫髻山幫他請來的呢。”
前麵說了丫髻山也叫東大山,是四大門的根據地,我便問:“那黃小文是個啥玩意?黃鼠狼啊?”
“對呀,丫髻山二奶奶身邊的黃門童子,你見著他了?他好不好玩?”
“沒見,才聽李爺爺說了一句,還神神秘秘不肯多說!我以為你能請個真神仙下來,感情你就弄來這麼個玩意啊?我可是砍過一隻黃皮子的,明天去了不會出啥事吧?”
“放心,黃小文和其他皮子不一樣,五六歲小孩的德行,上次我說的那個摸變壓器的傻子就是他,不過這傻子看事特別準,基本到了無所不知的地步,你有什麼麻煩事都可以問問他,沒有事也可以找點麻煩逗逗他。”
馮欄在山東老家有個朋友,家裏供一隻很厲害的黃大仙,據說是可以跟總瓢把子折騰兩下的那種,而這位大仙經常潛修,有時會請其他仙家照顧自己的弟馬,其中有一次輪到黃小文坐堂,附體後在外人麵前展示道行,黃小文蹭蹭兩下爬上電線杆,可能想擺個pose嘚瑟兩下,卻不認識變壓器這科技產品,一巴掌按上去,吐著白沫掉下來了,害的全村停了一天電。
馮欄說的有趣,我對黃小文產生些許好奇,轉過天,開他的車去晉祠鎮。
李香頭的廟會就是請戲班子在巷子口唱一天大戲,九點鍾開仙壇放香客上香磕頭,香客們捐點功德,換一杯仙家法過,能治病消災的茶水喝,與平日裏不同的,就是這一天會有常四爺請來的大仙,以及附近其他堂口的仙家到李香頭家坐堂,有點醫院裏專家會診的意思。
我到了鎮子上,戲班已經開唱了,台下坐的滿滿當當,都是鎮上的老街坊和附近村裏趕來的鄉親,這些人主要是捧個人場,即便需要仙家消災解難,李香頭也不會吃窩邊草,在他們身上撈錢,反倒是市裏和外地來的生意人,需要花大價錢才能見黃小文一麵,而這些人都在車裏鑽著,或者蹲在離車不遠的地方,不會到戲台下和村裏人湊熱鬧。
我找地停車時,就看到好幾輛坐著人的好車,其中還有個打扮時尚的年輕女司機,開一輛北京牌照的寶馬,正搖下車窗抽煙,她戴著蛤蟆鏡看不到全臉,但看那紅嘴唇,尖下巴頦,應該挺漂亮的。
李香頭家的小院裏支著四張茶水桌,圍著七八個一看就不正經的大叔大嬸,喝茶閑聊,李香頭見我來了,還挺當回事的一一為我引薦,都是方圓百裏內頂香瞧香的弟馬,一個個歪瓜裂棗的模樣,打扮也奇形怪狀,要麼穿著廉價的西服,要麼穿著老式旗袍,最離譜的是個五十來歲的大媽,膀闊腰圓比我還壯實,卻穿一身粉撲撲,印著卡通圖案的劣質棉睡衣。
別看他們穿的邋裏邋遢,其實這幫當差的都不窮,即便不以賺錢為目的,也是小雞不尿尿,各有各的道,我不了解李香頭家這幫弟馬的底細,但我剛去圓覺堂上班時,有次跟大師兄去古交縣看風水,見過一位頂著仙,免費給人算命,還算的特別準的仙姑。
那次客戶請我們吃飯,捎帶介紹仙姑跟我們認識,仙姑就抱著個紙箱子來了,紙箱往地上一扔,一隻腳踩著,客戶知道她煙癮大,主動遞煙給她抽,仙姑也不客氣,一根接一根的抽,而且她抽煙不用火,你們想想這是多大的癮。
半個多小時,我們擺在桌上的兩包散煙被她抽完了。
我大師兄說:“吳鬼,再給你阿姨買兩包去。”
仙姑一把拉住我,露出滿口黃牙,樂嗬嗬的說:“不用,阿姨出門自備軍火。”她從腳下的箱子裏掏出兩條軟中華,一條拍在我懷裏,另一條拆開抽。
這煙就是經常找她算命的老板們,知道她身上的仙家好抽口煙,就成箱成箱往她家裏搬,因為仙姑算命不要錢,但一天隻算三個,不跟她打好關係,想算一次得排到明年去,而她抱一箱子軟中華跟我們吃飯也不是為了顯擺,人家還泡煙茶喝呢,一頓飯下來菜沒吃幾口,軟中華幹了四條。
總而言之,上了年紀的弟馬們都不缺錢,但是經常被仙家附身,腦子都不正常,李香頭看著清醒點,那是常四爺道行太高,上千年的老妖精比人還聰明,但大部分仙家都是三五百年的道行,開了三分人竅就跑出來賺功德,七分獸性全傳給弟馬了。
李香頭帶我跟弟馬們聊了會天,有幾個跟我留了電話,答應介紹看風水的客戶給我認識。
快九點時,李香頭準備開仙壇,就領我去鄰居家坐著,免得給他礙事。
鄰居家飄著濃重的線香味,還坐了兩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李香頭跟他們打個招呼,說是馬上就能跟大仙問事。
那倆人點點頭,讓李香頭隨便忙,他們不著急。
李香頭小聲對我說:“你就在這呆著,有人來了,你倒水招呼一下。”他又指著臥室說:“聽著點裏麵的動靜,叫到誰,你就讓誰進去,沒點到名的就讓他們在客廳坐著,別讓他們亂闖亂看。”
我問:“誰在屋裏?”
“黃小文。”
李香頭說一句就走了,搞得我好奇心得不到滿足,恨不得偷偷看看臥室裏的黃小文,究竟是什麼模樣。
應該不會是活體黃鼠狼吧?
我燒熱水招呼那倆中年人,其中一個說一句謝謝就自顧自的擺弄手機,另一個年紀稍大的,問我和李香頭是什麼關係。
我說:“算是世交吧,我師父家是看風水的,跟李爺爺家認識好幾輩了。”
“哦,你是位小風水先生呀,真了不起,現在的年輕人就知道讀大學,像你這種傳統文化的繼承人,越來越稀奇了。”
我正琢磨他是罵我呢還是誇我呢?
他又歎息一聲,說道:“哎,咱們老祖宗傳下來很多有用的本事,現在都失傳了,就說我兒子吧,得了怪病醫院治不好,請和尚道士做法事,屁用沒有,隻能每月到李香頭家請大仙賜點藥吃,也不能根治,花錢就不說了,關鍵是孩子受這份罪,當父親的心裏難受,以前我不信神,現在信了,卻又想不通這些神仙都是幹什麼吃的,連個凡人的病都不會治...”
正說著,裏屋傳來一個尖細的童音:“你進來我給你治一治,我治病最厲害了,人們都管我叫東大山李扁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