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老太太在下麵當官,全靠你倆折騰的功德子,所以用這種方式暗示會罩著你倆?”
我讓他給個肯定並且靠譜的回答,現在死了個老太太,頭七夜燒了所有花圈,偏偏留下我和她孫子的,不把這個事搞清楚,我夜裏都不敢一個人睡覺了。
馮欄隨口道:“那不正好嘛?往小雅被窩裏鑽,讓她保護你。”
“能不能別開玩笑?彭老師都快嚇尿了。”用彭老師自己的話說,他淩晨四點多醒來,想著奶奶今天就要入土了,心裏不是滋味,就披上衣服去靈堂給奶奶上香,一出屋門,就見漆黑的夜幕下,滿院子紙灰紙錢,還有燒成碳的花圈架子,再一扭頭,白慘慘的靈堂裏一口敞開的棺材,那場麵,足夠他這輩子回味無窮。
馮欄換一副認真表情說:“你不用疑神疑鬼,這個事我也說不清楚,但應該沒有邪祟,因為他奶奶不是摔死,而是一跤摔沒了最後的精氣神,油盡燈枯而死,她還年近九十,兒孫滿堂,算是喜喪,喪事上不會鬧鬼,而且前夜花圈燒著的時間在吉時,我給他奶奶算卦,卦象顯示此行大吉大利,諸事鹹宜,所以我推測她在下麵當官,至於花圈為什麼燒著,又為什麼不燒你倆的,我他嗎哪知道呀,我又不是知了!”
“那你咋不跟彭老師家說清楚呢?”
“因為祖先靈在下麵被委任差事,都要回來料理家事,跟親人道別...對了,想起個故事,我有個初中同學的爺爺,十分牛逼,年輕時是水利局的技術員,經常出差,家裏呆一半個月就要走一兩年的那種,兒女都以為他出去搞測繪,直到老頭去世,省長和書記一人送來一個花圈,家裏人才聽他奶奶說,老爺子其實是搞什麼保密項目的科學家,常年鑽在基地裏搞研究,每年休探親假才能回來看看。
我這個同學本科畢業後,考了四五年公務員,一直考不上,幾年前他又要考了,一天夜裏夢到他爺爺罵他是個廢物點心,那麼簡單的題目都答不出來,他爺爺就在夢裏給他講題,講完又說自己要去南方當山神,以後不能管他們了,要他們好自為之。
最後我同學考了個筆試第一,現在在財政廳上班!祖先靈在下麵當了官,就不能跟陽世親人有任何往來,所以下麵允許他們赴任前,回來跟子孫道別,祖先靈也會趁此機會給兒孫指點一條生財的路子,實現某些願望,或者教他們躲避將要遇到的災劫,這是人之常情嘛,但彭老師的奶奶沒有給兒孫托夢,我不知道她是沒有當官,還是已經做了什麼安排,不需要告訴後代,我也不好多這個嘴,免得壞了彭老師家的好事。”
我問:“那我能跟彭老師說一聲嘛?免得他提心吊膽。”
馮欄想了想說:“悄悄告訴他一個人吧,讓他連老婆也瞞著,法不傳六耳。”
我點頭說知道了,又問他同學考公務員的情況,是不是他的山神爺爺給他漏題了?
“不清楚,我倆是一個年級的,不是同班同學,關係一般,他聽別人說我當了道士,想讓我找找他爺爺在哪當山神,才說了他爺爺托夢的事,我問他筆試時是不是有如神助的感覺,他說啥感覺都沒有,就是不確定那個夢是真是假,所以找我解夢。”
臨末了,馮欄又補一句:“他爺爺真想幫他也用不著漏題,隨便給在位的老朋友托個夢,解決孫子的工作問題還不是輕輕鬆鬆?”
我不由感歎:“我咋就沒有這麼牛逼的爺爺呢?”
“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給你當個爺爺。”
“滾蛋!”
彭老師這人看上去穩重成熟,相處久了才發現,他也有不正經的一麵,養功德子時,整天帶著泥像四處跑,我說他奶奶可能在下麵當官的情況,他又興高采烈的整天跟他奶奶的牌位說話。
半個月後,我偶然發現彭老師換了微信昵稱,改叫‘神三代’了。
至於他奶奶究竟有沒有當官,又為什麼不跟家人道別,一年後彭妻生產,馮欄才給出一個不是很嚴謹的答案。
我們年根去台灣,第二年三月份,彭妻懷孕,預產期在來年正月十二三左右,可那年正月初五,他們村放炮接財神,就是請人裝扮成財神爺在村裏招搖過市,路過誰家,誰家就放鞭炮歡迎。
財神爺走到彭老師家門口時,有個缺德鬼放了個二踢腳,鬧紅火的隊伍受驚,一時間人仰馬翻,有個坐在成年人肩頭,扮演進寶童子的小娃娃摔進彭家院裏,腦袋都磕破了。
彭妻見了血,頓感頭暈目眩,一下子動了胎氣,就在那一天生了孩子,果然是個帶把的。
對此,馮欄的評價是:“這是把進寶童子接進家了呀,怪不得他奶奶沒打招呼就走了,感情好事在這等著呢。”
不過這隻是馮欄的猜測,彭老師的兒子究竟會給他家帶來怎樣的好運,且得好多年後才見分曉。
功德子的故事告一段落。
時間回退到一年前,剛從台灣回來那陣。
小雅她爸在佛山做完手術,在蔣先生的莊園修養一段時間,蔣先生請阿姨照顧他,是個離異的中年婦女,一來二去,小雅她爸煥發了人生第二春,臨近春節,叫小雅去佛山過年,跟後媽見個麵。
小雅接到電話後,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去,還說這是她爸的意思。
我明白她爸是什麼意思。
有應公那檔子事我把小雅叫來太原,跟我在一間屋子裏不清不楚的住了小半年,期間他們父女通電話,我跟她爸聊過幾句,都是你們還好吧,小雅給你添麻煩了,我說叔叔你安心休養,小雅挺好之類的廢話。
我估計她爸早就窩著火了:這小子的臉皮忒他嗎厚,把我閨女藏了這麼長時間也不給老子個說法。
是時候給她爸一個交代,幫老頭消消氣了。
但我讓小雅先走,我等過完初七再去廣東給他們拜年,因為苗老頭肯定不讓我走,他沒邀請我去他家過年,可圓覺堂的年底分紅是每年初一給他磕頭,他以壓歲錢的形式發給徒弟們,大年初一我不主動去他家跪著,苗老頭把錢燒給我師父也不會給我。
轉過天,小雅買機票飛走了。
幾天後,馮欄找朋友借輛奔馳商務,說是回去帶父母四處轉轉,也開車滾蛋。
正好我開著他的車,給圓覺堂的客戶們送幾天新年開運小擺件,就到了臘月二十七,李香頭家辦廟會的日子。
電話裏,我問他,這次請了何方神聖?
李香頭說:“黃小文。”
“黃小文是個啥?”
“明天來了你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