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也就是說,墳山上麵的那條路,那所謂的盤龍陣弄起來也就三十年的時間。
“大爺,三十年前這墳山是什麼樣子的?”大爺打開了話匣子,我就趕緊問。
大爺搖搖頭,又重新點上了旱煙,抽了兩口,長歎一聲:“三十年前,這一片並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墳山的周圍是一片亂葬崗子,葬在墳山上麵的也有不少,後來,城市開始慢慢的開發起來,上麵做了統一規劃,將周圍規劃成了幾個區,然後遷墳上山,在山上也相對應的劃分了區域,墳山上的墳才漸漸多了起來。”
“原來墳山上的墳,大多數還是新墳。”看著數量那麼多,我還以為從古至今這一片都是這樣葬的呢。
“新墳占大多數,這三十年,人口劇增,死的也多,三十年前剛遷墳的時候,其實,發生了一些詭異的事情,中途中斷了一段時間,在墳山上麵做了盤龍陣之後,才得以安寧。”大爺抽著煙看著外麵,眼神飄得很遠。
我擰緊了眉頭:“三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您就是三十年前下的墳山嗎?”
大爺點點頭,跟我回憶起了三十年前的事情。
大爺說,三十年前,他並不是這一片守陵的,他是修路的,他這人天生命不好,生下來不久,父母便雙雙殞命,他是他爺爺一手拉扯大的,後來好不容易娶了個媳婦,還沒抱上孩子,媳婦也得病死了。
那時候,他爺爺也死了好幾年了,一時間他成了孤家寡人。
有動過再婚的念頭,可是有個看相的經過他家門口,捋著胡須告誡他,說他這輩子就該孤獨終老,不應該有親人。
當時大爺也不相信啊,托媒婆又給找了個離過婚的,對方也很願意,搬過來同居沒多長時間,就查出了肺癌晚期。
大爺那個時候開始後悔,心裏麵覺得真的是自己克了人家,所以四處借錢給那女人看病,背了一屁股的債,但是女人還是去了。
大爺傷心欲絕,從此斷了再成家的念頭,那時候他才二十幾歲,還沒滿三十,年輕力壯的,便跟著一個老鄉出去給人家修路。
修路修了五六年,慢慢的將當年借的錢都還上了,大爺想著也該攢點錢,留著以後去養老院養老。
可是就在那一年,他跟工程隊到處修路的時候,路過一個道觀,當晚下起了鵝毛大雪,工程隊走不掉,便去道觀借宿。
一個老道長看到他,說他這輩子與道有緣,想留他在道觀修行幾年。
大爺想想自己那三十多年的生活,同意了。
這一待,就是十年。
這十年間,在道觀裏麵其實也沒學到什麼,那個道觀裏麵,也隻有那老道長和三四個小道士,生活很清貧。
後來幾個小道士都下山了,老道長始終留著大爺在身邊,平時的生活來源,便是山下的人找他們去做法事,一來二去,十年間大爺也學到了不少本事。
十年前,墳山這一片出事的時候,有人就去道觀請老道長來做法事,當時老道長一句話都沒推脫,就帶著大爺來了這裏。
臨走的時候,老道長還和大爺說,把他的行李全都整理一下,從此便不用回來了。
大爺跟了老道長十年,言聽計從,況且總要下山的,於是便收拾妥當,跟著老道長一起來了墳山。
當時的墳山,在周圍施工隊開始施工後的一個月左右,溫度驟降,緊接著便開始下大雪,鵝毛大雪連續下了一個星期,那是八月天啊,下雪已經是奇觀了,更何況下了那麼久。
所有的施工隊全部停工,雪沒過大腿,溫度低的方圓幾十裏都不敢有活物靠近。
說到這裏的時候,大爺的眼角,竟然浮起了淚水,我看到很驚訝,便問:“那大雪是怎麼停掉的?”
“哎,是我師父做法鎮住的。”
大爺摸了摸眼角,將那渾濁的淚水抹掉,繼續說下去。
那個雪啊,漫天飛舞,可是,也隻是這方圓幾十裏下,過了那個臨界點,陽光明媚。
所以,很快謠言四起,說是墳山這一片本就是墳場,陰氣太重,開發商動土,壞了風水,墳山上麵的雪神動怒了,周圍人都得獻祭。
“雪神?”我驚訝道,怎麼又牽扯出來一個雪神來了?
“是啊,雪神,從來沒有人見過的雪神,這墳山有一個美麗的傳說,說是千萬年前,這裏是雪國的地宮,隻是雪國覆滅,但是雪國聖女被埋在了墳山下,守護雪國龍脈,當然,這其實都是傳說,這裏沒有什麼雪國,也沒有什麼雪神,但是墳山底下,的確是如冰天雪地。”
“當年我師父,我記得清清楚楚,他被人請來之後,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之後拉著我的手交代我,他說,山娃子啊,你的這雙手很珍貴,在見到你的第一麵,我就知道你不凡,等到大雪停住,你就去我們道觀後麵的山坳裏麵,找那邊的黑衣人,帶著他們上山,我會給你畫一個陣法,之後,你帶著他們把陣法做好了,這樣能保這一片三十年安寧。”
原來,三十年之約是這麼來的。
“那後來呢?”
雖然我知道,雪肯定停了,大爺也去找黑衣人了,並且修了路,做了盤龍陣,可是,我更想知道這個過程。
“後來啊,師父就一個人拄著拐杖走進了漫天大雪之中,足足三天,大雪真的停了。”
“當時溫度不是很低嗎?他不怕冷?”我疑惑不解道。
大爺搖搖頭:“師父肯定有他的方法吧,大雪一停,溫度還沒降,我拔腿就往道觀後麵的山坳跑,其實我在道觀住了十年,從來都沒看到後麵山坳裏麵有什麼黑衣人,但是我知道,師父這麼交代我,肯定是有的,我去遲了,可能師父會有危險。”
“那後來呢,您找到那些黑衣人了嗎?”我都開始不確定,這條路是不是大爺跟那群黑衣人修的了。
大爺點頭:“找到了,非常艱難,那群黑衣人是一個組織,他們都有一樣的特征,就是手跟我一樣。”
大爺說著,伸出了他的左手,我這才反應過來,從我們第一次見到大爺,他從來都是用右手,左手都是藏在寬大的袖口下麵的。
他這一伸出來,我就看到那隻左手,跟右手完全不一樣,那隻手,很細很白,柔柔嫩嫩的,像隻女人手。
可是大爺的右手,完全就是一個男子漢的手,寬大,棕紅色,上麵布滿了皺紋,還有老人斑,算算大爺今年至少七十歲了,這才是一個老人該有的手。
“年輕的時候區別不是太大,所以我也沒太在意,總覺得可能是左手幹活少,所以細嫩一點,可是,隨著年齡的增大,兩隻手的區別開始顯現,在道觀的那十年,區別更是明顯,我便開始懷疑自己是有什麼病,後來,找到了那群黑衣人之後,我才明白,這不是病。”大爺將左手重新縮回到袖口中去,藏了起來。
我的心卻再也無法平靜下來了,恨不得將大爺的手再拽出來好好看看。
“那些黑衣人都是這樣的手,那也就是說,你是他們的同類,那麼,他們應該會幫你的,對嗎?”我繼續問道。
大爺點頭:“對,他們的確是幫了我,黑衣人有十二個,年齡最大的當年有五十多,最小的,才十幾歲,十一個男的,一個女的。”
“當時我把師父的情況都仔細的跟他們說了,他們商量之後,願意跟我出來,但是他們能做的,卻並不是修路,而是幫助我上山找我師父,當時我還不明白,拽著他們問個明白,最後我才知道,我們這種人,叫做摸屍人。”
“摸屍人?專門摸屍體嗎?到底能摸出來什麼?”這個詞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大爺跟我解釋,說摸屍人,現在已經快滅絕了,在以前,醫療水平不發達的年代,摸屍人是特別重要的,因為一個人死沒死,不是單憑還有沒有呼吸與心跳來決定的,有的人隻是生命體征太弱,卻被當做了死人埋了,所以過去有很多假死現象,而摸屍人,天生就有一隻特別靈敏的手,他們的手,即使是最細小的動靜都能在第一時間內探測到。
以前很多人在不確定自己的親人是否真的斷氣之後,就來請摸屍人看一看。
當然,摸屍人的手,不僅僅隻有這麼一丁點的作用,這隻手,可以穿陰陽。
“穿陰陽?”我不解的問道。
大爺點點頭:“穿陰陽,顧名思義,是我們的手,能夠摸到一般人摸不到的東西,就比如說,之前你二叔來的時候,他的三魂七魄其實已經飄起來了,得虧他自己懂陰陽,暫時封住了自己的魂魄,我用壽衣幫他收魂,用陰陽梳幫他將體內的巨寒之氣排出來,那壽衣是我用這隻左手一針一線縫出來的,那陰陽梳,就是我這隻左手的延伸體。”
我無法理解這是一種怎樣的力量,但是卻明白,要不是大爺,我二叔見不到今天的太陽,而當年,這一群摸屍人,到底是怎樣扭轉墳山的風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