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花,其實並沒有收錄在花形冊裏麵,它是新興品種,是一種綠色的月季花,別名叫閃電。
想起來也沒用,因為它不在花形冊裏麵,所以沒有花精注入,也就意味著,描出來也沒有用。
但是描花形手藝裏麵,有一種手法,叫做‘引渡法’,就是將一種花形裏麵的花精,引渡到另一朵花形中去。
但是這樣做,風險很大,引渡不好,中途花精就可能遊離出去,就算是引渡成功,這花精便屬於新的花形,原來的那種花形便作廢了。
花形冊裏麵一百零八種花形,都是祖祖輩輩積累下來的,它們存在,必然是經過優勝劣汰的,我貿然的將其中一種花形作廢掉,以後要是用到了,會慌爪子的。
但是,現在我又需要描這種綠色的,叫做閃電的月季花,二者取其一,我肯定是傾向於眼前的形勢的。
心裏麵拿不定主意,很快,二叔已經回來了,他不僅拿來了化妝箱,還將車上麵的一塊毛巾綁在了受傷的膀子上。
他肯定很疼。
我咬咬牙,最後決定還是冒一次險,我不能讓二叔再在這裏陪著我受罪了。
“二叔,我心裏麵已經有數了,你去車上等著我的好消息。”
我想先支開二叔,然後自己在這邊慢慢嚐試,即使是失敗了,發生什麼危險,至少二叔保住了。
二叔點點頭:“好,我去車上等你,旭哥兒,記得,盡力去做,但是也不要蠻幹,實在不行就鬆手,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我點頭,二叔又摸黑回去了。
我抱著化妝箱,靠在那歪脖子樹上,腦子裏麵在抉擇,到底哪一種花形是可以被暫時替代的?
這種花,在平時發揮作用時,威力不能太大,因為太大的威力,不是別的一般花形所能取代的。
這種花,沒了,可以用別的花形暫時替代一下,比如,就像是韭菜花、丁香花還有淫羊藿,這三種花形都有壯陽的效果,效果是遞進的,沒有了韭菜花,我可以用丁香花取代一下。
描花形的時候,繡春刀下手輕一點,減短丁香花的時效,但是丁香花終究是替代不了韭菜花,比如說,需要永久性保留韭菜花花形在身上的情況,隻是這種情況比較少罷了。
但是如果是淫羊藿沒了,韭菜花和丁香花是無論如何都替代不了的,因為她們倆的效果加起來,都比不上淫羊藿。
我要的,就是一種類似於韭菜花的花形。
一想起韭菜花,我便想起小九兒,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是不是在穆娜的手裏麵?
但是上次穆娜救我,看起來不像是壞人,穆娜,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想著想著,我的思緒越飄越遠,忽然,天邊一道炸雷響起,我猛地被驚醒,思緒迅速回攏,驚魂未定。
就在這個時候,我似乎聽到了呼啦一聲。
這種聲音,就像是什麼東西在水裏麵,被驚嚇之後,猛地一跳又回落的樣子。
而且,那聲音,就在今天新挖出來的墳坑那邊。
我忽然想起來,之前那個男人半夜裏麵往墳坑裏麵扔東西的場景,剛才那個呼啦一聲的東西,會不會就是他扔進去的?
但是現在我沒時間過去查看,我得先解決了這棵歪脖子樹。
思來想去,我最終選擇了白月季,白月季,象征著最純潔的愛情,一般是用於挽回初戀,或者是婚禮上用的比較多。
她是一種比較美好的花形,我想,一般這麼美好的愛情,大多是不需要來請我幫忙的。
更何況,如果真的用到了,愛情,我可以用別的花形,比如說薰衣草啊,鬱金香啊,之類的替代。
更重要的是,白月季,也是一種月季花,跟‘閃電’綠月季是同種族,所以引渡起來要容易一點,成功率高很多。
想清楚了,我便掏出手電筒和繡春刀,將手電筒打開,握在左手裏,抵在歪脖樹上,右手拿著繡春刀,將歪脖樹樹幹上麵的一塊皮刮掉。
在刮樹皮的時候,一股股黑氣往外騰,一種無以言喻的味道充斥著我的鼻端,很惡心。
我現在真的佩服二叔了,他一早便看出了這歪脖樹吸納了大量的屍氣,果不其然。
還好是下雨天,雨水大片的衝下來,很快便湮沒了那些惡心的氣味和黑氣。
樹,相對於人,是死物,在死物上麵描花形,其實並不科學,不要說有沒有效果,關鍵是,也不好描。
而我們描花形是怎麼弄的?
是先在自己的身上描,描完了,印在死物上麵。
用更形象的描述方法便是,封印,用我們自己的鮮血,帶動花精去封印死物修煉出來的道行。
而‘引渡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先要描的,是被引渡的花形,然後再將被引渡的花形,仔細的添補,形成新的花形,上色,等待。
這也是我為什麼要選擇白月季的原因,因為同是月季,花形幾乎是一樣的,我隻需要在原有的白月季花形上麵,刀尖再多下一分,重新沿著原來的輪廓,再描一遍,然後上色,之後便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我在左小膀子上先下三分力,描出了白月季,然後再用四分力,再描一遍,之後取出綠色顏料,上色。
因為有雨,我隻能將化妝箱吊在歪脖樹上麵,然後將小膀子放在化妝箱的下麵描,嘴裏麵含著手電筒。
整個過程不僅僅是痛,累,最重要的是,心裏麵還慌。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折騰到現在,估摸著都有三點多了,我來自農村,知道農村人們的生活習性,早睡早起,勤勞的人們,大多五點左右就起來了。
更何況是家裏麵辦大型喪事,睡不著的人更多。
等我描好了,估計有四點多了,我身上已經凍得跟冰棍似的,左邊被描花形的那個小膀子,一直抬著,都有點僵硬了。
收起繡春刀,將嘴裏麵的手電筒拿在右手裏,照著那花形,等待著‘引渡法’起效果。
等了好一會兒,就在我以為我失敗了的時候,那花形上麵,開始不停的起泡,越來越大,那種感覺,就好像皮層底下,有什麼東西在往上麵頂一般。
那起泡越來越大,我的膀子很疼,那種疼,真的是鑽心的。
那一刻,我就在想,我這麼做,為的是什麼?
錢嗎?還是義氣?還是為了拜師?
深更半夜的,在這大雨天裏,泡在墳地裏麵,擔驚受怕,而且並沒有人知道我們這麼做。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除了我們心甘情願,其實真的沒有誰硬逼著我們去做。
但是我們能不做嗎?
不能!
除非是不知道,否則,隻要是事情找上我了,我這種人,就一定放不下。
這是典型的自討苦吃,過程很痛苦,甚至風險大到有時候差點丟命,可是每一次做完了,看著我們拯救的那些人,心裏麵卻又止不住的高興。
或許,這就是我們這個職業本身所具備的特質吧,奉獻,是我們腦子裏麵必須常有的一種思想領悟。
所以我現在也漸漸的明白了,其實陰陽行當裏麵,為什麼也會有善惡派係之分。
善,便是奉獻,舍小我為大我,就像我二叔。
惡,便是索取,用自己的修為,毫無道德底線的去幫助一些人,用盡一切手段,達成自己那些見不得人的目的。
這種人,在我看來,根本不配在陰陽行當裏麵待,即使道行再高,也不配!
因為,他沒有匠人精神,即使是走陰陽,我們也要走出骨氣來,讓人們一聽到你是一個陰陽先生,便肅然起敬,而不是第一反應便是,哦,你是一個江湖騙子!
但是,現在整個陰陽行當裏麵的風氣,似乎根本不正,給人的印象也不好。
想要改變現狀,需要經曆一個艱難並且漫長的過程。
我想,像林大爺、董爺之類的,老一輩的陰陽行當裏麵的得道者,他們曾經也為之努力過,但是失敗了,所以選擇了退出來,過著半歸隱的生活。
也忽然明白了,董爺為什麼一直就想讓狗子跟著我,或許,他是覺得,我們年青一代,是陰陽行當的未來吧!
就包括張瑾,董爺那麼照顧張瑾,其實又何嚐不是一種培養,一種想要讓陰陽行當的匠人精神發揚光大的舉動?
膀子上猛然傳來的劇痛,讓我一下子抽回了思緒,低頭一看,之前鼓起來的水泡,這個時候已經到達了極點,之後慢慢的回縮,皮膚一陣陣的拉緊,很疼,但是我卻很高興。
這就說明,引渡成功了,這種引渡,其實隻是最低級別的,所以一開始我還是有點信心的,所以才敢下刀。
要是那種難度級別比較高的,不同種類花形的引渡,以及陰陽相衝的花形引渡,我是絕對不敢輕易觸碰的。
等到皮膚慢慢恢複,綠色閃電月季形成,我將小膀子扣在剛才被刮了樹皮的樹幹上,一扣上去,滋滋的聲音立刻傳來,那歪脖子樹東倒西歪,就像是刮起了十二級大台風似的。
樹幹不斷的冒出黑氣,萎縮,枯萎,甚至地底下的根須都開始往地麵上縮。
足足過了有一分鍾,我猛然將身子往後彈去,連滾帶爬的朝著車子的方向跑去。
就在這個時候,天上雷聲陣陣,越打越大,天邊的閃電也一道接著一道,慢慢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