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棚夜晚也要有人守著,沈臨夏分在第一晚。
夜色沉沉,把頭探出棚外,便能看到滿天星子撒滿天幕。明日又是一個大晴天。
夜色漸深,石盈靠在桌上打起了盹兒。
沈臨夏毫無睡意,她想起今天石盈說的換屆的事情。
自蘇曉離開後,二人相聚也不似曾經那般頻繁。再加上知道了林洛川喜歡的女生是左梓青後,二人之間更是隔上了一層紗,雖都為點破,但又都心知肚明。兩人再見時,最大的避諱就是林洛川,再也不似從前的無話不談,沈臨夏覺得,自己和左梓青在不知不覺間,好像漸行漸遠。這不是彼此所希望的,卻又是無可阻止的。
到底誰離開,誰留下當文字委員會的會長,這個話題若討論起來還真不會比說起林洛川來的尷尬少。
沈臨夏撐著頭,看著校道兩旁的路燈,昏黃的光暈將樹枝斑駁的影子投映在灰色的水泥路麵上,周身靜謐,靜到有些不真實。
既然我們都沒有明確地表達過自己的意願,那麼我退出吧。如若真的要明明白白的競爭這個位置,那自己和左梓青的距離恐怕會越來越遠了吧。沈臨夏回想起自己和左梓青的第一次見麵,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自己都未察覺的笑。
換屆前,按以往的規矩,主席是要問各個候選人的意願再進行換屆選舉的,待主席循例問自己意見的時候就放棄競爭好了。沈臨夏暗暗下定決心,全身都輕鬆不少。
“那兒,那兒!娃,快走。”一個喘著氣的粗糙男聲由遠及近的傳來,腳步聲在安靜的夜晚顯得特別沉重。
“這是中文係報名處吧?”不多時,這個聲音飄到了沈臨夏的眼前。
“是的,是新生嗎?”沈臨夏瞟了眼手表,已經到了淩晨1點。
“是是是。”一個中年大叔一連說了三個“是”字。“安平,先把東西放下。”大叔吩咐身後的一個男孩放下手中提著的大包小包。
“小姑娘,不好意思啊,這麼晚了還打擾你,你看火車這個點到站,真是怪不方便哩。大半夜來學校的車怎麼那麼貴呢,這城裏真是啥都貴!小姑娘,報名需要些啥東西?還要交啥錢不?”
“叔叔,請把錄取通知書拿出來讓我登記一下,現在這麼晚了,其他手續是辦不了了,明天需要新生去辦飯卡、借書卡,再就是我們學校可以買被子,如果需要的話就需要交錢,不需要的話報名期間是不需要交錢了的。”
“不需要,不需要!”大叔連擺手,“我們自己帶了呢,你看!”大叔指著身後的包裹,隨即望著這個叫“安平”的男孩,“快,把通知書拿出來呀!”
男孩默不作聲的把錄取通知書從背著的書包裏拿出來,遞到大叔手裏。
“你給我幹啥子,給這個姑娘啊!”大叔絮絮叨叨半天,這個男孩一直安靜的站在身後,黑夜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與神色。
沈臨夏登記好基本信息,準備找人把這個叫做“秦安平”的新生帶到男生宿舍去。“好了,這麼晚了,先去寢室睡覺吧。”沈臨夏左右一看,發現迎新棚除了石盈和自己,其他人都走光了。“咦,安排的機動人員呢?”
“怎麼啦?”石盈被外麵的聲音吵醒,揉了揉眼睛,探起頭來。
“盈盈姐,安排的其他人呢?沒人帶新生去宿舍了啊?”
“啊?這些人怎麼走光啦?”石盈看著空蕩蕩的迎新棚,眉頭皺在一起。“那,我帶新生去宿舍吧……”石盈繼續揉著雙眼,想把睡意趕走。
“盈盈姐,你再休息一會兒吧,我帶他們去吧。”
石盈眨巴著疲憊的眼睛,同意了這個提議。“好吧,我給雷剛打電話,讓他帶這個男生去自己的宿舍。”
“秦安平同學,這邊,跟我走吧。來,我給你提個行李吧。”沈臨夏朝宿舍區指了指。
“那,安平,你就跟著這姑娘走吧,在學校好好的啊,別惹事聽到沒,有啥需要的你給家裏打電話,來,這裏還有些錢,你拿著,雖然城裏東西貴,但是你也別太虧待自己了啊!”大叔叮囑著,“那我先走了。”
“爹,這麼晚了,你去哪?”一直沒說話的秦安平終於開口了。
“你就別管了,我隨便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明早還要趕車呢!”大叔擺擺手。
“叔叔,這麼晚了,新生宿舍也還空著,要不你和秦安平同學去宿舍休息一下?”沈臨夏提議道。
“謝謝姑娘啦,不用了,你帶安平去吧,麻煩你了。”說完,大叔轉身朝校門口走去,沒有回頭。原本行色匆匆的腳步此時此刻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孤獨。
“那,走吧……”沈臨夏隨手提起一個包裹,心中暗想:好重啊,這麼多東西他們是怎麼抗來的?沈臨夏不由對這樸實的父子二人多了一些敬意。
秦安平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提起散落在周圍的幾個包裹,眼睛撇到沈臨夏吃力的表情,開口說:“學姐,這個挺重的,我來吧。”
“你都提了這麼多了……”
“沒事,我還提得下!”秦安平不由分說的接過沈臨夏手中的一個大袋,又閉緊了嘴巴。
沈臨夏摸了摸勒紅的手掌心,若有所思的看著走在旁邊的秦安平,這個人看似靜默無言,但是心思細膩,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周圍,默不作聲背後是掌握全局的信念。這麼多行李卻憑一人之力扛起,不尋求幫助,也沒有一句多話,鎮定自若,堅忍不拔。
“這邊!”雷剛早就等在宿舍樓下,看到遠遠走來的二人急忙招呼道。“歡迎學弟來我校學習!”雷剛熱情地跑過去接過秦安平的行李,說得像是校長致歡迎詞一般。
“那你帶學弟上去,我先走了。”沈臨夏在宿舍的樓下站定,朝來時的方向指了指。
雷剛點點頭,輕聲說了句:“路上小心。”眼見著沈臨夏的身影在夜色中漸漸遠去,直至不見。
“上去吧。”雷剛兀自在前引路,奇怪於這位學弟的過於安靜,便開口找話:“學弟,你怎麼這麼晚來的學校啊?”
“火車到得晚。”
“嗯?”雷剛以為他還會再說些什麼,可是秦安平就此安靜下來,又沒了聲音。
看來是個不愛說話的學弟。雷剛暗想。“到了。”到了給秦安平分配的寢室,開門進去,裏麵一片漆黑。“需要我幫忙嗎?這麼晚了,早點把床鋪好早點休息。”
“謝謝,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了。”
“那好吧,有需要可以去我寢室找我。”雷剛也不再堅持,輕輕地拉上了門。
半夜自秦安平來後,迎新棚再沒有人到來。
一夜平靜度過。
早上,左梓青早早的就來替沈臨夏的班,卻不料,此時正好林洛川經過。相視微笑著的二人不由愣了個神。
“親親,這裏交給你了。好困啊,我先回去啦!”沈臨夏竭力使自己表現得正常一點,平靜一點,若無其事一點。可是,心中的顫抖使得聲音都微微不安起來。
“快點休息去吧。”左梓青微笑,兩人都在竭力偽裝——忽視那一個人的存在。
走出很遠,沈臨夏忍不住回頭,看到了那個想見又不敢見的背影還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