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就在不遠處,無聲無息的漸漸低垂,天色也被染上了一片紅,周遭的一切逐漸安靜下來,隻剩下傍晚的風,還徐徐吹著,帶著些許涼意。
鳳清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墨景玄身邊,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默默的垂著頭,似乎在看著地麵,但地上沒有一個坑被她掠過去,幾乎毫無意外的全都踩中,然後差點跌倒,還要靠墨景玄及時伸手拉一把,才能接著往下走。
她腦子裏麵,全都是剛才自己渾渾噩噩之間剛醒時的畫麵。
墨景玄就在自己麵前,一張放大的臉,看上去更加完美無瑕,無可挑剔,深沉如墨的眸中,隻能看見自己的小小身影,再無其他。
那雙眼睛似乎有水光卻看不真切,隻讓人感覺忽遠忽近,不禁好奇起來。
後來說了什麼鳳清歌也都不記得,隻是暈暈乎乎的被他拉進懷抱,然後感受到額頭,帶著些許溫度和呼吸的濕意。
兩輩子加起來雖然從前做軍醫時跟男的同吃同住,卻也從不曾跟任何一個異性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鳳清歌一瞬間,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快要炸了,一直到現在,過了不知道多久,兩人都走了很遠的路,還覺得大腦裏在放煙花,暈暈乎乎的根本沒法思考。
“你在想什麼?為何一路一言不發?”
墨景玄似乎是饒有興趣,嘴角噙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語調明顯比平日要輕快許多,絲毫聽不出他身上還受著重傷,甚至沒有得到妥善處理,反而更多了幾分戲謔的成分。
“我能想什麼,想還有多遠能走出去!”
鳳清歌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臉紅到了脖子,這會兒眼神還跟著有些飄忽,說話的時候莫名帶著些心虛的味道,也不知是在掩飾什麼。
“今夜恐怕我們還要在此停留,不過應該不用等到明天日出了。”
墨景玄依舊嘴角上揚,是完全藏不住的那一種。
“為什麼?你是覺得身體哪裏不舒服嗎?現在還在發燒嗎?感覺冷嗎?還是覺得眼前有些模糊頭暈或者傷口有什麼異樣的感受?”
一聽他這話鳳清歌立馬緊張起來,剛才的害羞和迷茫,全都不見,一瞬間,眼睛瞪得老大,理智清醒的就好像剛站上手術台一般。
“隻要到剛入樹林的位置,自然會有人來尋,不管怎麼說我大小也算是燕王,失蹤了三日,若還沒有人來尋,那多半是有你我無法想象之事發生了。”
“也對,畢竟你身份尊貴與我們這些尋常百姓本就不同,更不要說是跟我這個沒人管,沒人在乎的人比了。”
鳳清歌若有所思的點頭,想想墨景玄說的似乎也沒錯,他的身份無論是在朝中還是在百姓口中,都是相當的尊貴,天家血脈,怎麼著也不可能任由他失蹤個三五日無人問津。
隻是就不知這尊貴到底有多少好處,又有多少壞處。
若是日日都要被人盯著,從來都沒有個自由的時候,哪怕是想自己忙裏偷閑消失個三五天也要被人滿山遍野的找,那可當真是痛苦至極。
隻是眼下看,受了重傷無法行動自如時,如有人能如此惦記,也是件好事,世間萬事皆是如此,有得必有失,這也是難免的。
“又想起什麼了?說著說著就走神,也不知道你的腦袋裏每天都在想些什麼,怎麼會有那麼多事情需要你思考?”
看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墨景玄猜不透,隻是突然想起當初她還在侯府時,自己站在窗簾外看到的場景。
十次有八次都是坐在桌子邊上,一副若有所思,愁眉苦臉的樣子,也不知是在為什麼事情那麼糾結,仿佛她的生活中總有很多事情是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也沒什麼,就是突然覺得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有好有壞,而且誰也不知道是好事會堅持到最後還是壞事會如期到來。”
“你若是這麼想,那世間對於你來說就並無好事,畢竟在你眼裏壞事總會來,可人間並非如此,許多時候人們活著,努力,勤勞又或者向善,為的不就是賭那一次不會讓壞事到來的機會嗎?”
墨景玄聲音清冷,在逐漸暗下去的山穀當中隱隱回蕩,聽不真切卻因此更加讓人凝神去聽。
“你懂得倒是挺多,像你們這種衣食無憂的人每天想的肯定都是這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可我腦子裏麵隻有賺錢,我就是個凡夫俗子,對於我來說錢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
“是麼?”
男人語氣中多了幾分不以為然,對於她故意把自己說的那樣市儈根本是不信的。
“當然了,尋常百姓的生活就是如此,沒有那麼多愛恨情仇,大起大落,更多的就是每天柴米油鹽,更不要說我一個被從家中趕出來的孤女,要是沒錢又沒權沒勢,日後隻怕會更加遭人欺負,連最基本的安穩度日都成為妄想。”
“可我看你仿佛從來沒想過要安穩度日的樣子?”
這話絕對不假,鳳清歌若真想安穩度日是絕對不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雖然知道她生性善良,但也絕不是那種不理智,會為了救別人而讓自己深入險境的性子。
她向來都是冷靜且睿智的做事,總有自己的考量和後路,這一點從相識那一日起,墨景玄就心裏有數。
“你想說什麼?”
鳳清歌停下了腳步,直接跟他麵對麵站著,一雙眼睛清明澄澈,麵對他也沒有半分懼怕,像極了兩人初相識時,一邊狡猾的笑著,跟自己談條件,一邊診脈樣子。
“和親公主在本土身亡之事已被其母國知曉,所以近來邊疆戰事頻發,大夏國似有蠢蠢欲動之意。”
“什麼意思?是要爆發戰爭了嗎?你不是在嚇我吧?難道一定得打仗嗎?他那公主是自己病死的又不是被人害死的,這也至於?成為打仗的理由?和親不就是為了不打仗嗎?”
鳳清歌雖然知道寧雪嵐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畢竟事情做的天衣無縫,而且已經了結,她屬實是想不明白,隻覺得現在大夏國發起攻勢,那完全就是隨便找個理由而已,恐怕是早就想打了,既然想打,那為什麼當初還要送和親公主過來?
難不成真的就是為了找個理由?
“話雖如此,但總有人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