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這是第一次參加宮宴,免不了謹小慎微,怕披著大氅入宮視為不敬,在下馬車時,便讓眾人都解了。
待她下了馬車看過諸多高門貴女的裝扮後,便心生悔意,故而有此一言。
鳳清歌自是不願受凍,便讓小蘭上馬車將各自的大氅都取了下來,跟來伺候的丫鬟婆子將大氅接了過去,幫各自的主子係上。
如此,總算暖和了些。
小蘭剛把大氅給鳳清歌披上,便聽到一陣嘈雜聲傳來。
扭頭去看。
便見一襲紅衣的女子闖入了眾人視野內,因係著麵紗,麵容瞧得並不真切,但那身姿挺拔如白楊,似是而非的有些張揚。
她身後還跟著一群人,穿著有些異類,不似燕弛之人。
眾人仿若未覺眾人的目光,擁簇著女子入宮,且未像眾人一樣查驗名帖,隻跟內侍打了一聲招呼,便入了宮內。
鳳清歌抬頭看去,竟見那女子坐上了輦轎,由宮中內侍抬著走了。
那攆轎是宮中專為權貴之人準備,一般隻有像皇親國戚或是輔政大臣之類的才能得此恩典。
也不知這女子是什麼來曆,竟有如此大的排場。
不止是鳳清歌好奇,在場的眾家眷也都議論紛紛,但無人知曉其來曆。
隊伍雖長,內侍們查驗的速度卻很快。
不多時,鳳清歌一行人便得以入宮。
鳳麗雲頭一次踏入皇宮地界,不免有些惶恐,緊緊地揪住了鳳清歌的衣袖。
似是察覺到了庶妹的不安,鳳清歌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別怕。”
鳳麗雲回握住,仿佛全身都有了力量,重重地點了點頭。
此時,天公不作美,天上果真飄起來雪花,不是鵝毛大雪,似毛毛細雨一般飄然落下。
鳳清歌抬手接了幾片,大抵是手有餘溫,落在手心頃刻之間就化了。
“鳳大小姐對這雪花倒是喜愛的緊,竟如孩童一般伸手去接。”
一道打趣的聲音由遠及近。
鳳清歌回頭去看,竟是許久不曾露麵的岑王墨柏軒,想到那日他的勢在必得,鳳清歌本能的就往老太太身後躲。
連帶著鳳麗雲也一起拉了過去。
至於岑王那句打趣的話,她隻當自己未曾聽見。
墨柏軒勾了勾唇,執了手如晚輩那般跟老太太見禮。
老太太跟鳳清歌三人立馬還禮。
墨柏軒上前將老太太扶起,“老太太無需如此客氣,雲嫻若是瞧見,該說本王不懂禮數了。”
“王爺此言差矣,君臣佐使,禮數不可廢,老婆子怎敢倚老賣老。”老太太絲毫不客氣,一字一頓的反駁。
若她真的受了岑王的見禮不曾還禮的話,背地裏怕是會被人言永昌侯府無規矩,沒有家教了。
墨柏軒一陣語塞,話雖如此,但自他娶了鳳雲嫻後,見了鳳家的親眷,自當是要依從那邊的禮,也叫老太太一聲祖母才是,但老太太說的君臣之禮也不算錯,於是梗了半天才道:“祖母所言甚是……雲嫻身子不大爽利,今日便未入宮赴宴。”
這話題轉的,實在是生疏又奇怪。
老太太點點頭:“雲嫻已是皇家婦,又身懷有孕,自是當以皇嗣為重,不該如從前那般隻顧玩鬧了,王爺如此甚好。”
“還請祖母心安,雲嫻懂事不少。”
此一時,岑王突然駐足同老太太閑話家常,竟惹得眾人紛紛側目。
老太太斜眼瞥見,便止住了話頭,抬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來:“時候不早了,王爺,還請先行。”
一旁的攆轎早就備好了,隻等著岑王上轎。
岑王偏頭看了一眼,揮手讓內侍退下,回身跟老太太說話:“長輩在此,晚輩怎可先行?還望老太太莫要惱了本王,本王與你們同行。”
若他當真是有此等教養之人,也就做不出背信棄義之事,與鳳雲嫻暗通曲款,臨了讓人將鳳清歌送到城外,還害了原身一條命了。
如此多費口舌,不過是想與鳳清歌說上幾句話罷了。
岑王執意不肯離去,老太太也不好強行趕人,隻得笑臉相迎,請他一路同行。
鳳清歌拉著鳳麗雲的手,跟在老太太身後,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鳳大小姐可是眼睛不舒服?”岑王正好偏頭瞧見,便有此一問。
鳳清歌避如蛇蠍,但也不好不回話,隻隨口道:“雪花入了眼罷。”
“若真是如此,倒不防事,若是別的……這宮裏可不比別處,人多眼雜得很,鳳大小姐此舉實則不合規矩,被別人瞧見,要是不知內情,怕是要給你定個謬視君威的罪名了。”岑王一副為鳳清歌好的架勢,實則話裏話外都帶著警示。
鳳清歌譏笑一聲,鬆開鳳麗雲的手盈盈一拜:“多謝王爺提醒,隻是這規矩到底是死的,人是活的,若被誤會,在定罪前,怎麼也得準許分辨幾句吧!畢竟是人就有判別是非的能力,官府斷案仍舊講個捉賊拿髒,捉奸捉雙不是嗎?”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伶牙俐齒啊!”
鳳清歌揚了揚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道:“臣女多謝王爺誇獎。”
“瞧你這般,心情倒是不差,隻是不知宴席開始,待燕王應下旨意時,你還會不會如此了?”
自打鳳清歌恢複容貌姿色以來,她跟皇叔墨景玄的關係匪淺,他不知撞見多少次了。
尤其是他一次次伸出橄欖枝,鳳清歌一次次的拒絕,他不由得心生懷疑,隻怕這兩個人看對眼了吧!
無端提起墨景玄,鳳清歌的心裏頗為複雜,臉上卻還端著,沒叫岑王看出破綻來:“臣女愚鈍,實在不知岑王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且不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無論皇上有何示下,燕王殿下都該接下,另外我與燕王殿下不過是點水之交,他如何?與我又有何幹係?”
大抵是背著人說小話是不對的。
鳳清歌這話剛說完,便見‘說曹操曹操到’的燕王墨景玄坐在輪椅上,由著尹風行推著走了過來。
霎時,鳳清歌竟有些心虛,連視線都不敢移到墨景玄身上。
墨景玄噓了鳳清歌一眼,見她低眉搭眼的,不由得冷哼一聲,隻衝著老太太虛點了點頭,便叫尹風行推著他走了。
岑王見狀,跟老太太告罪一聲,追了上去,左右他的目的也達到了,便不在這寒風中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