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欲統貔貅 第四十三回 宦者任革賜

第四十三回宦者任革賜

再說那廖化,他本是駐守卸縣,卻又被調到並州府,與張苞部眾換防。廖化本一直是默默無聞之輩,然對薑維薑伯約一直是佩服得了得。今見薑維被削了兵權,有名無實,心中難免憤憤。在嫵兒來到軍中之前,他就聽薑維說過殺進晉陽之後便要一鼓作氣攻三關破長安,今見大軍卻沒了動靜,而且過了兩日,營房全部造好,令傳出要在此地駐軍了。廖化心中是悶悶不樂,欲尋薑維談心,可薑維不露聲色,倒顯得他廖化挑撥離間,甚覺不爽。

離了薑維處,他一個人溜溜達達,來在營中四處走走。忽聽到幾個兵士說說笑笑,似有十分可樂之事,可有一個眼尖的,看到廖化走來,頓時住了聲。廖化追問究竟因何嬉笑,不然便要治他們的罪。其中一個見廖化動真格的,隻得回道:“我等頭次見到陰陽怪人,因而發笑”。“陰陽怪人?”,廖化問道:“什麼陰陽怪人?莫不是爾等取笑邱公公?”。那邱公公本是王爺的宦者,一聽這話,嚇得幾個人慌忙跪倒:“廖將軍,嚇死小的,也不敢無端提及邱公公”。廖化也覺著不該是他,想那邱公公雖是宦者,卻是個行得正走得端的堂堂君子,對下屬也十分地體諒,名聲是好的。

廖化問道:“那你說,誰又是這陰陽怪人呢?”。那人回答:“小的乃是張繡將軍的部下,隻因今日巡營在帥帳之外撞見那陰陰之人,小的也不知他是什麼人,故而,故而議論”。廖化一聽,在帥帳門外遇到,莫非有元帥有幹係嗎?廖化不再問他們了,喝斥幾句,竟自回去。一夜無話,次日清晨,嫵兒點將升帳,命文憑和廖化各率部下五萬追趕唐賊,隻擾之而不攻之,亦就是敵退我進,敵駐我擾,敵疲我打。眾人問因何以我百萬軍馬卻要行此遊擊戰術,嫵兒無心與眾人多作解釋,隻放出一句:“違令者斬”。

廖化一聽氣不過,問道:“我等愚鈍,不解元帥之意,元帥就該開化於我等才是。否則貽誤了軍機,末將吃罪不起”。嫵兒今天氣性格外大,啪得一拍桌案,“廖化,本帥叫你如何作,你聽命就是,哪裏有這許多的言語”,廖化一聽元帥如此地蠻橫,久積的怨氣也一並爆發出來,言道:“元帥此言差矣,身為帥者不願與將士們參謀,難道竟膩於內室不成?”,嫵兒的臉騰一下就紅了,是又羞又氣。隻見這廖化借著昨夜晚飲了些酒,話語比平語多了許多,他還接著說:“元帥怎可邦家大事放著不做,而與宦者往來”,廖化說此話時,似乎已是拚著性命也不要了。

嫵兒與眾人皆驚,嫵兒連話也說不出來,直怔怔地坐在上麵,瞪大著兩眼。諸葛瞻見狀,忙出列道:“廖將軍酒氣薰天,想是吃得忒多了,請元帥按軍令處置”。嫵兒先是不語,大帳之上鴉雀無聲,她慢慢回過神來,說道:“廖化,本帥問你,你本該知道本帥即是關王膝下的郡主。為邦家計,我才不得不男扮女裝,陣前廝殺,身為郡主,有宦者相伴,難道由得到你這個狗奴才來責難嗎?”,說著嫵兒大喊一聲,“來呀,把這個狂悖之徒給我羈押起來”。嫵兒仍是怒不可遏,再喝一聲,“退帳”,拂袖而去。

其實嫵兒今天本就是為此事不悅,但升帳隻為點兵出擊,與此事無關。誰知卻被廖化揭開,還被羞辱得一踏糊塗,就別提心裏有多窩囊了。文憑點齊五萬人馬,不知當如何,遂問薑維。薑維令其待命不發。嫵兒回轉帳中,那位傳說中的宦者忙搭一扶手,想要攙嫵兒至榻上,嫵兒竟揚起手,一個巴掌打得那人翻滾在地,嘴角淌血。嫵兒獨自坐著生悶氣,突然聞到一股久違的香味,是嫵兒以前非常愛吃的耮糟。嫵兒一抬頭,見那宦者已將一小碗耮糟端放在嫵兒麵前,笑容可拘地說道:“郡主,您消消氣兒,趁熱喝了吧”。嫵兒也不多說,她著實餓了,渴了,也饞了,幾口吃了個精光。

宦者又端來茶點,嫵兒吃了些,這才氣消了些。嫵兒道:“任革賜呀任革賜,你說說,我幫了你,可我倒了多大的黴呀,竟受廖化小兒所辱”。宦者道:“郡主,您別生氣了。為個奴才,氣壞了您這金枝玉體不值啊。您要是有氣,就衝著我來。剛才您打我那一巴掌啊,我是真受用”,嫵兒一聽,真受用?禁不住笑出聲來,指著他說道:“您可真是夠賤的”。

說笑一番,嫵兒倒恢複了好心情。對宦者說道:“對了,我收了你是收了你,可你還沒有給我細細說說究竟你是如何落得這般下場的。還有你去把童將軍找來,若他不反對了,你才算真在我這裏留下了。去吧”。任革賜答應一聲,轉身去找忱兒。忱兒正在帳中踱步,小軍報說任公公來傳元帥的話,請將軍過帳議事。忱兒昨晚便因任革賜一事與嫵兒意見相左,才使得嫵兒今早心情不爽。嫵兒現又叫任革賜來找來,忱兒知嫵兒是故意為之,自己再反對,也難免落得個廖化般的下場。忱兒對嫵兒的了解是非常深刻的,知嫵兒骨子裏是個狠茬子,他於是出帳,與任革賜一道去見嫵兒。

嫵兒此時心情不錯,對忱兒道:“童將軍,昨天你不是勸我不要留下這任革賜,恐他有詐嘛,我有確有擔心。故而我要他當著你我之麵講述一番,童將軍也聽聽,若聽出有半點虛假,我就要他的命”。忱兒現在很怕也很煩聽到嫵兒總是講些殺呀砍呀之類的話,尤其是與軍中無關的事。忱兒點點頭,並無表情地擠出點笑意。嫵兒見狀,叫任革賜先出去,喚時再進來。寢帳內隻剩了嫵兒與忱兒。嫵兒全沒有了元帥的傲氣和派頭,低聲細語地叫了一聲忱兒。忱兒一驚。嫵兒叫他坐下,說道:“忱兒,我們到得軍中,並沒有許多的時間,可是你卻變得快,連句真話也不同我講了”。

忱兒道:“哪有呀,元帥不要錯意”。“你看你看”,嫵兒急得甩手跺腳的,好似以前的那個小女孩,“講話都是官腔,你就不能好好說幾句嗎?”。忱兒道:“我昨日是好好提醒你,可你偏擺個元帥的架子,哪裏還聽得進去?”。嫵兒話追得很緊:“還不是因為你總拿什麼家國軍隊說事,總是些大話,根本不似以前,全是為我著想”。“這”,忱兒倒一下沒詞了,接著說道:“你是元帥,當然要以國”,嫵兒打斷他,“好了,又來了,個任革賜我先留下。量他能有什麼花頭?我決不會允許宦侍參政的”,忱兒點點頭,“嗯,隻是那些老將軍如不依,當如何”。嫵兒一聽,又是火冒三丈,提高了聲音說,“他們不依?哼,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莫不是為帥的吃幾碗飯都要由將軍們管著了”,忱兒不語。

這裏倒要交待一不了,這任革賜本是娘子關下安平州新龍老棧的夥計,後被忱兒買動助了他們出城之力,後卷銀兩出走,如何又成了嫵兒的宦者?說起來這任革賜與童家父子還真是緣份不淺。他出走安平州便來在晉陽並州府,想要在此地買一所宅院,他看上了特別闊氣的一家。銀子他是不缺的,可還想盡量手頭闊綽,於是決定先將從當年在安平州之時順手從忱兒處得來的一件裘衣賣掉,可他又不知何處去賣,於是帶了寶衣來到童嘉的當鋪,遞上櫃台,結果夥計一眼看出這裘衣乃是童個子的,馬上稟報了童嘉。童嘉設酒款待任革賜,才將真其灌醉,問出了實情,原來任革賜趁忱兒嫵兒走得匆忙,去偷了來的。

童嘉軟硬皆施,直嚇得俯首聽命。童嘉也不虧待於他,在去其男身之前與翠兒一夜風流,之後便前來漢營中投嫵兒,並要他在嫵兒麵前按照童嘉的交待,隻說是遇上歹人,遭了殘害又被搶了金銀,自己原是因為幫嫵兒他們才惹上這許多的麻煩。打聽得嫵兒此時乃是漢軍百萬大軍的元帥,又是關老王爺的女兒,當今的郡主,便來投奔,望求嫵兒看在當日的緣份上收下他這個苦人。這便是這個宦者任革賜的來頭。

嫵兒對這任革賜本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好感,正在猶豫當如何對待他,卻被忱兒撞見。忱兒聽其要作宦者,服侍嫵兒,是一個反對,百個反對。這反而讓嫵兒擰起來了,與忱兒爭辯,聲音響得很,不單單是巡營路過的兵士,帥帳外把守的人也俱都聽得清楚。不過呢,嫵兒心意也還未定,事情也還有其他的可能。但今天被廖化這頓損,嫵兒心想,我還偏在身邊留個宦者不可。否則,這些將軍們以為我是怕了他們,便要登鼻子上臉,再治不住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