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有奸臣。”她一字字吐出的話讓滿朝文武驚詫,朝堂上頓時嘩然一片。
尚蓋讚微微眯起眼,嘴角的笑容依然沒有褪去。
皇上也很吃驚,沉默片刻,才沉下聲音:“可惜,你在邊關跟隨你父親多年,並不了解朝中之事,現在貿然在朝堂之上說這樣的話,朕不知道你想指摘哪位朝廷命官,如果說錯了,你可知道後果嗎?”語氣不重,但皇威聶人。
“微臣知道。”安可惜躬身:“倘若微臣確實誣陷了他,任憑陛下發落。”
皇帝深吸一口氣,悶聲說道:“好,你說說看,朝中誰是奸臣?”
直起身,她緩緩將目光投到朝堂的一側,清亮的目光所到之處,人人色變,誰也不明白這個剛剛被封了官銜的女將軍,怎麼會這麼不怕死,第一件事就是和朝中老臣為難,更不知道她要為難的是誰。
隻見安可惜慢慢抬起手,一指斜前方的男人:“就是戶部的尚大人。”
嘩然之聲頓時更大。尚蓋讚豈是隨意什麼人可以動得的?就算大夥都知道他私下有收受賄銀,濫用職權的事情,但是誰敢伸頭說他半點不是?
連丞相都嚇了一跳,直皺眉頭:“安將軍道聽途說了些什麼謠言?若無憑據,請不要隨便亂說,尚大人可是朝廷重臣,深得皇上器重,日以繼夜為江山社稷操勞著,你憑什麼說他是奸臣?”
安可惜盯著尚蓋讚,一字字道出:“我有證據。”
她從袖中取出尚蓋讚寫給自己的那張字條,展開給眾人看:“陛下,這就是尚蓋讚收取賄銀的佐證。”
有太監走過來,將她的字條放在托盤上,呈給皇帝看,皇帝看了一眼,立刻皺緊眉,看向尚蓋讚:“蓋讚,你怎樣解釋?”
此時話題的中心——大奸臣尚蓋讚才緩緩然站起來,俊顏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澄澈:“那字條是臣親筆所書無誤。”
所有的鼓噪聲霎時停止,滿場靜得連呼吸都聽不到,誰都沒想到他當眾承認。
但是安可惜卻很詫異,她以為他必然會拚死抵賴,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承認,隻是看著那張不動如山的笑臉,她的心卻定不下來,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她知道他絕不是束手就擒的人。
走到大殿中央,尚蓋讚對皇帝躬身一禮:“陛下應該不會忘記,前日臣曾和陛下說過,太原縣即將遭遇水災之事。”
皇帝點點頭:“是啊,朕不是還督促你趕快讓戶部支取銀子嗎?”
“現在戶部正忙於去年各部的賬目結算,大的款項不敢妄動,所以微臣一直沒有通知太原縣縣令此事。”
皇帝聽後又問:“那這張字條是怎麼回事?”
尚蓋讚笑道:“這其實是安將軍在聽到太原縣之事後,自願獻出捐獻太原縣的救濟銀,臣已經告知她朝廷會出錢出力,但是她一片赤誠,一定要幫這個忙,臣隻好收下,並寫了這張字據,作為收款憑證。”
安可惜的心頭一沉,陡然明白,她掉進了他早已挖好的陷阱裏。
皇帝的臉色稍霽,又提出問題:“那為什麼安將軍現在指說你貪汙受賄,是個奸臣?”
“這就是安將軍對臣的一點誤解了。當日臣說好,會在兩日內幫太原縣下撥款項,若辦不到,她可以憑此字據拿回一千兩銀票,今日正好是承諾之期,臣已經命戶部的主簿去通知太原縣縣令準備領銀子了,大概安將軍心急,一早就在候朝,不知此事結果,所以衝動之下才來狀告微臣。”
聽完來隴去脈,皇帝這才笑了:“說來說去,都是為了萬寧國的百姓。可惜,你的心是好的,隻是做事太魯莽了,看看,差點鬧了大笑話,你剛才怎麼說的?要朕怎麼罰你?”
安可惜咬著唇,本來想說尚蓋讚受賄之事有多名大臣可以作證,但是眼看此時眼前的局勢,尚蓋讚的手段之高明出乎她的想象,可見早有防備,此時不能再平白拉誰下水,於是她跪倒說道:“微臣願領責罰。”
皇帝瞥了眼愛臣說:“蓋讚,這事因你而起,你自己說怎麼辦吧。”
尚蓋讚笑著拱手:“古代中原有‘將相和’的典故,便是文武臣子之爭,最終握手言和。臣雖比不了古人,但是也知道凡事要顧全大局,更何況,安將軍赤膽忠心都是為了我萬寧國,臣隻為陛下高興,能有這樣的臣子輔佐,何愁萬寧不能早日強盛?”
一番話,說得皇帝龍心大悅,拍案大笑:“說得好,說得好!你們兩個今日就握手言和吧,以後同朝為官,不要再鬧誤會了。”
尚蓋讚轉身站在安可惜麵前,伸手去拉她,笑道:“安將軍請起吧。”
她咬著牙慢慢起身,忽然聽到他如蚊語般小聲說道:“惜兒,要扳倒我,可沒那麼容易那。”
安可惜倏然抬頭,對視上他晶亮幽邃的眸子,手腕上他頗為用力的緊握,讓她心頭一凜。
她漠然回應:“這回是我輕敵了,下回我不會再低估你了。”這一次敗軍,錯在她考慮不周,也算是給自己一個教訓。
尚蓋讚看著她,忽然轉身:“陛下,臣有了一個好主意,想稟告陛下。”
“哦?你又想出什麼好點子了?”皇帝饒有興味地問。
“陛下前些日子不是還在抱怨京中駐防的騎兵能力太弱嗎?安將軍鎮守邊關多年,騎軍威震關內外,想來安少將軍也該是騎術高手,不如留請她為陛下代訓京內騎兵幾日,說不定會有所成效。”
安可惜一驚,心知這是他在算計她。此行她除了受封之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趕快拿了銀子回柳城去加緊練兵,哪有時間在京城瞎耗?
可是還不容她開口,尚蓋讚就滿臉陳懇地對她說:“安將軍,京城守衛如守護一國心髒,陛下的安危就是舉國的安危,以你的愛國之心,應該不會推拒吧?”
“陛下,微臣還要趕快趕回柳城去——”安可惜急忙開口。
尚蓋讚又在一旁打斷她的話:“陛下,安將軍想趕回柳城,主要是為了那筆築城配軍的銀子。調撥銀子絕非舉手之勞,要戶部核算、兵部審發、丞相奏請,陛下最後決斷,反正還需要些時日。”
皇帝頻頻點頭:“是啊,可惜,蓋讚不說,朕還差點忘了。近來京中官軍不思進取,上次朕去閱兵,騎兵竟然不敢騎馬奔跑,這豈不是大笑話?讓別國知道,就是本國的恥辱,既然你來了,就幫朕這個忙,而且尚大人不是也說了,你反正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就留幾日吧。”
緊緊咬著唇,安可惜不得不躬身:“是——微臣領旨。”她躬身時,眼角餘光犀利地刺向身邊的奸人,但他照舊一派笑容燦爛,似乎全然感覺不到她眼神中的殺氣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