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了,什麼樣的人都有,尤其是京城裏,魚龍混雜,其中也不乏能人異士。
需要完成一件大事,就需要朋友的幫助,需要靠得住,有能力的朋友的竭力相助。
莫顯聲指了指自己,然後又將手掌平移到了他頭頂,清一風立刻明白,他等的人是他的兄長莫顯音。便問道:“那他什麼時候能夠到來?”
莫顯聲道:“他現在在武昌任職,是個閑職,會在中秋節前回到京城,不過他師父陰司鬼郎會早一些到來,應該就在這幾天就能到達京城。”
莫顯音身為朝廷官員,雖然是個閑職,但也不能隨意離開自己就職的地方,況且還有他的妻子在他身邊,隻能等到中秋節時才能返回京城,與他嶽父一家團圓。不過陰司鬼郎李且是個隱形人,可以自由來去,他會提前返回京城。
莫顯聲用筷子蘸了酒,在桌子上畫了個三環相扣的圖案,清一風立刻道:“這是李且的標記!你們通過信了?”莫顯聲點頭應了。
第二日一早,永安坊內。
聶天行命手下收拾了行禮,他自己去敲楊浣紗的房門。
隻見房門打開,楊小姐已經梳洗罷,她知道聶天行今天就要離開京城,所以也早有準備。
聶天行問她是否要一起返回代州?
楊浣紗搖頭道:“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就不能與您一起回代州了,不過我有書信和物品請將軍捎帶!”說著取出了一封書信和一隻包裹,道:“這封信是我寫給我爹娘的,包裹裏是我為我爹娘準備的棉衣,天氣涼了,麻煩將軍轉交給他們!”
聶天行接過了書信,申耿接過了包裹。
楊浣紗又取出了兩封書信,道:“這兩封信寄往華山,一封是給我兄長的,另外一封是給師正業的!”
聶天行接過信後,安慰她不必擔心,希望她自己多加保重,要保護好自己。
用過朝廷提供的午飯後,楊浣紗正在房間裏呆坐,楊彩衣敲門進來,問她用過了午飯沒有?楊浣紗點頭應了,請她坐下。
姑侄二人便開始聊起了天,正問她有何打算時?又聽到有人敲門,楊彩衣立刻躲在了屏風後。
楊浣紗起身開了門,見是清一風,忙請他進來,然後又關上了門。
清一風道:“你一個人住在這裏,我不放心,就來看看你!”楊浣紗道:“謝謝前輩關心,我在這裏很好。”
清一風道:“但京城裏人多眼雜,你一個女孩子單獨居住,會非常不安全的,我在西大街順義坊內租了座宅院,你可以以我侄女的名義搬過去住,那裏相對安全一些!”
楊浣紗婉言謝絕了,道:“前輩忘了,我在京城還有親人!”
這時楊彩衣從屏風後走了出來,低聲道:“多謝前輩對小女的關心和照顧,太後已經看中了浣紗,我打算帶她入宮,沒有什麼地方會比皇宮內更加安全了!”
清一風聽後,驚訝的道:“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地方,不過既然楊大人已經決定了,我也不好阻攔,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出手相助的,可以去刑部緝捕司找我,也可以去順義坊找我,我現在的名字叫慶亦豐,喜慶的慶,楊亦的亦,豐收的豐。”
楊彩衣點頭應了,道:“前輩不用擔心,我會向太後申請讓浣紗暫時去和太平公主一起居住的。”
清一風便告辭離去了。他離開了永安坊,上了馬,徑直往刑部趕去,他現在的上司是周興,杜公檢在武承嗣接管刑部後就申請外放九江任司馬了。
周興不經常來刑部,他的老巢和做事的重心仍然是詔獄,現在在這裏主管刑部的是另外一個酷吏叫索元禮,沒有實權,實權在武承嗣手裏。不過索元禮也是以心狠手辣著稱,與來俊臣走的很近,二人被京城裏的人稱為“來索”,一呼來索聲,孩童不敢哭。
緝捕是個比較自由的差事,但也比較辛苦,往往是在卷宗裏領了犯人的資料,然後便開始去追捕逃犯,也會比較危險,按規定是要將逃犯抓回刑部才算完成任務,如果抓不回活人,把屍體帶回來也可以,但屍體不好帶,便有人隻帶犯人的首級,要是有的犯人在抵抗中屍骨無存,那就需要當地官府出具的證言證物了,如果這兩樣都沒有,那就算任務失敗,就要被扣除當月薪資。
清一風自從就任緝捕,隻領過一個任務,但他不缺銀子,可他的花銷很大,那他的銀子從何而來?
先前在代州,聶天行曾經贈送了他二百兩銀子,用來為聶飛鑄造佩劍,但他在天水客棧和玉門關客棧一出手就是各一百兩銀子,故依靠朋友的贈送是遠遠不夠的,還有在華山時,左鐵缸曾經說過,每次接任務下山,完成任務後,也能分到一筆銀子。這也是華山派的主要收入。
華山派有地產,但這是次要收入,主要收人還是替官府捉拿逃犯,平繳山匪強盜,領取賞銀。
清一風極少在華山派拿銀子,憑借他的武功,行走江湖,遇到山匪路霸,會順手鏟除,這樣就能夠得到那些強盜劫來的不義之財,還可以領到朝廷的賞銀,再者就是向南宮仁那樣的大財主的贈送。
天山七劍依靠為西域富商護衛駝隊賺錢,另外他們自己也會走私一些貴重物品,夾帶在身上,到了京城出售,總之像他們這樣的大俠是不會缺錢花的。
為了方便接應李且和聯絡莫顯聲,清一風這次挑了個躲藏在京城裏的逃犯,這個逃犯叫錢勇,是四川綿竹的一個公門中人。一日錢勇朋友結婚,他貪杯喝多了,又恰巧碰到他的上級,綿竹的縣丞,因為公事訓斥了他幾句,錢勇一時熱血上湧,便失手打死了縣丞,本來已經被抓入大牢,但被他使計逃脫。他在京城裏有個遠房的親戚,便前來投靠。
刑部的人也去過他這個親戚家盤問暗訪過,不過都沒有結果,最後就連周興都派人去將他的這個親戚抓到了詔獄,剛用刑,他這個倒黴的親戚就橫死在了詔獄裏,這下線索就徹底斷了。
但清一風的經驗可以斷定這個錢勇就潛藏在京城裏,於是接了卷宗,便離開了刑部。
第二天他再去永安坊時,坊口的守衛便告訴他楊浣紗已經離開了這裏,不知所蹤。
清一風知道她是被楊彩衣帶入了宮裏,便不再操心,繼續在京城裏的大街小巷裏穿梭,一邊尋找錢勇的蹤跡,一邊等待李且的到來。
清一風知道人的外貌可以易容,但鄉音卻不好遮掩,還有就是體型,可是要在這茫茫人海裏,找一個逃犯,猶如大海撈針。
八月初十,秋雨仍在連綿中,洛陽城雖然不是很冷,但已經有些涼意,此刻最適合飲酒,不適宜外出辦事。
清一風在天下第一樓裏,找了個靠窗的桌子,要了一斤鹽水羊肉,二斤清酒,獨自斟酌起來,一邊飲酒,一邊聆聽客人們的交談,不過現在酒樓裏的客人不是太多。
這時突然闖入了一群官吏來,一邊罵這秋雨,一邊向掌櫃要了酒肉。
清一風順聲看去,不想這群人也向他看來,這群人竟是洛陽五虎,雙方都大喜,立刻互相打了招呼,然後就坐在了一起。
清一風與這洛陽五虎接觸不多,洛陽五虎也是從莫氏兄弟口中了解到清一風的。
清一風先取酒為五人各斟一碗,他自己先幹了一碗,問道:“五位官人的差事做的可還順利?”
洛陽五虎之首的蒙遠道:“前輩,不必客氣,喝我們這酒,陝西汾酒,你家鄉的酒!”
老二過崖虎萬全道:“公家活不如個人活好做啊,怎麼前輩你也做起公家活來了?”
清一風道:“隻是為了混口飯吃,”說著用筷子蘸了酒,在桌子上畫了個三環相扣的圖案,五人看後,臉色立刻大變。
蒙遠忙道:“這是我們與李先生聯絡的標記,你怎麼知道?”
清一風示意他低聲,道:“老夫與他們的關係比你們和他的關係要深,你們可有收到他的來信?”
蒙遠忙低聲道:“我收到了李先生的密信,他就快到京城了,而且莫顯聲也緊隨其後,你們是不是又有什麼大行動啊?”
清一風道:“不是我們,也不是咱們,咱們這次隻是副手,主將另有其人!”
冷埋刀不再吃菜,也低聲詢問道:“那這次的行動是什麼?主帥又是誰?”
清一風故作神秘的道:“到時候,你們自然就知道了,而且還要需要你們出手相助呢!”
他們又繼續喝酒聊天,互相交換了情報,談了一些天下大事和平日的瑣事。
三環相扣的標記終於出現了,而且就在刑部的大門外,清一風習慣的走出刑部大門後,往門外的牆上看去,這裏貼著刑部通緝的要犯,在畫像的下麵,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個巴掌大的標記。清一風大喜。
八月十三,月將圓,烏雲彌漫,還好連日的秋雨已經停止,天終於晴了,中秋節就能夠看到月亮了。
皇宮裏,依然燈火輝煌,戒備森嚴,但再嚴密的防備也有疏漏的地方。
在皇宮西北方,有一處黑暗的所在,這裏是被人遺忘和詛咒的地方,就連巡邏的兵士都不願多看一眼,這裏就是離心院,也就是武後設的冷宮,不過冷宮自莫媛媛死後,就空了。
如果今夜這些巡邏的黃門衛向這裏仔細看了,就會發現這裏已經多出了許多黑衣人,確切的說是刺客,雖然不是來刺殺太後的。
負責在各個方向把風的是洛陽五虎,老大蒙遠匍匐在了石屋的房頂上,其他四人個占了一個方向。
中間那個曾經關押過莫媛媛的房間裏,站了四個人,個頭最高的就是清一風,帶著白紙麵具的是李且,另外兩個就是莫氏兄弟。
莫顯音先開了口,道:“媛媛是武承嗣重毆致死的,但我作為她的兄長,卻不能為她報仇!實在慚愧!”
莫顯聲道:“大哥,我能了解你的苦衷,為媛媛報仇的事情就由我來完成,但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清一風立刻道:“武承嗣府邸的布局我隻畫了個大概,但往東就是楊家老院。”李且道:“你們先停下,我有個疑問:如果武承嗣死了,局勢會怎麼樣?”
眾人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故都不做聲。李且對自己的徒弟莫顯音道:“我敢肯定是對你老丈人受益最大,所以你要先去試探一下你嶽父的口風,其實有很多人都盼著武承嗣死的,而且還是武氏的子侄。”
清一風道:“不可,此事太過危險,搞不好會打草驚蛇,還會弄巧成拙的!”
莫顯聲道:“不管武承嗣死後,誰受益最大?我隻是要為我妹妹報仇,我隻想知道武承嗣府邸建築的詳細布局圖,李前輩你可能幫我弄到?”
李且點頭應了,道:“希望我的隱身粉還能起到作用,可以騙過武承嗣護衛的眼睛。”
清一風又問道:“你要如何行刺武承嗣?”
莫顯聲道:“我要正大光明的為我妹妹報仇,也為李唐皇室掙口氣!”
李且聽後全身一顫,然後又歎了口氣道:“這又談何容易啊?”
莫顯聲道:“你們完成了你們各自的任務,就要離開,我要獨自完成,希望你們能夠回避!也不使你們遭受牽連!”
清一風道:“你這是在挑戰你自己,還是要跟武承嗣玉石俱焚?”
莫顯聲道:“我發過誓,不能殺武後,但我可以殺她的侄子!”
莫顯音點頭應了,李且也道:“明天晚上,萬邦酒樓,你等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