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風起大漠

家,是最好的港灣,但我們是船,需要在大江大洋裏出航;巢穴,是最溫暖的地方,但我們是鷹,需要去天空裏展翅飛翔。

七月十四中元鬼節,不過沙漠裏死的人多了,也沒有人怕鬼了,按楊亦的說法,他是軍人出身,在戰場上不知殺過多少人了,根本就不相信有鬼神之說,聶飛算是半個軍人,所以對鬼神也是半信半疑。當他們正在低聲討論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時,卻聽到從沙漠南邊傳來了笛子聲,並伴隨了女子如同鬼魅般的歌聲,令人聽後,不寒而栗。

清一風忙道:“大家小心,發出這種聲音的人內力極高,而且是一男一女兩人,快將馬拉到沙梁下躲藏起來!”白自問不解的問道:“前輩還不知他們是什麼人,咱們有必要躲避嗎?”清一風道:“在絕世高手中,我們的朋友不多,但仇人卻還有,不得不防!”其他人忙照他的意思去做,清一風命其他人留在這裏不用動,他先去打探一下具體情況。

往南行了不到五裏地,隻見皎潔的月光下遠遠的走來二人,一個高一個矮,一老一幼,年長的那個穿著長袍,手執笛子,吹出了清脆的笛聲,年輕的是位女子,身披白色鬥篷,兩人各牽一馬,仔細聽了,這名女子用清脆卻是淒婉的歌聲唱到:

綠兮衣兮,綠衣黃裏。心之憂矣,曷維其已!

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綠兮絲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訧兮!

絺兮綌兮,淒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清一風雖然聽不明白這女子歌詞的意思,但仍能從歌聲裏聽出傷感來,隨著一曲唱罷,二人也往他這裏靠近了許多,兩人的模樣也漸漸清晰起來,這個男的羽扇綸巾,風度翩翩,沒有穿道袍,卻似修道之人,清一風忙在沙梁後藏身,因為他已經看出來這是江湖人稱現世諸葛的孔均,信陽人,他的老對手。

再去看這名女子,頭雖然包在鬥篷裏,但生者一張白晰的麵孔,秀眉烏眸,下巴尖尖,是個絕世美人,清一風不知道這就是孔均的女兒孔霏,在二人後麵還跟了一個與孔均模樣相似的中年人,背著一把鐵劍,還插著一把雨傘。

這名女子一曲唱罷,又唱了一曲,不過孔均已經不再吹笛子伴奏。女子唱的字字清晰,婉轉動聽,歌詞裏唱道:玉盤照當空,長劍舞清風。遙憶相隨時,天地江湖行。

月是中元明,人鬼兩孤零,西北大漠廣,江南水泊靜。

心如雙飛燕,遇巢兀自停。

清一風從這女子的歌聲裏聽到了對親人的思念聲。這時卻見他們已經在百十步外,看來這些人的武功果然不低,徒步行進速度也如此飛快,對來人的的模樣看的就更清晰了。

清一風忙躲入沙梁裏,閉上了眼睛。這個人曾經在前年出現在了自己的視野裏:揚州徐敬業起兵反抗武後執政,李孝逸三十萬大軍前來平亂,徐敬業的弟弟徐敬猷聽從鬼堡堡主的建議將伏兵隱藏在蘆葦蕩裏,不料孔均的出現,發生了“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湮滅”,反抗大軍被燒死在蘆葦蕩裏的人不計其數,就連鬼堡堡主也差點被燒死在裏麵。

而他遇到孔均,則是在赤霞道人潛入揚州,打敗陰司鬼郎,殺了章懷太子李賢之後。他跟劍術江南第一的段瑞峰兩人,一個是華山劍神,兩位用劍高手對付孔均一人,但仍與對方難分勝負,不幸的是赤霞道人突然出現了,他和段瑞峰被打成重傷,要不是他們逃的快,就會當場死在二人手下。

但他們逃到了嶽陽老君山莊後,段瑞峰重傷身亡,他也是躲在那裏先養好了傷,然後又返回華山,精心修養,以回複元氣。

這三人繼續一路向西北方行去,還好清一風早讓白自問他們躲入了沙梁下,避開了這三人,聶飛和楊亦剛想要發問,卻被白自問止住,以為他是這群人裏唯一見過孔均的人,他知道對方的厲害之處。待這三人漸漸走遠,已經消失在了黑夜裏後,楊亦實在忍不住問道:“這三人究竟是什麼人啊?我們為什麼要躲著他們?”

這時清一風返回,回答道:“那個年長的男人是個可怕的對手,當年我和劍術江南第一的段瑞峰二人合力,仍不能打敗他,足見此人武功之高。”白自問道:“我也見過此人,他被我師父,師兄和我,還有鬼堡堡主一起困在了鬼堡的密室裏,差點把他炸死,幸好免幸老太監和丘神績率了兩千大軍才救出了他。”

楊亦立刻道:“這也是發生在鬼堡裏的事情嗎?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白自問道:“前年秋天的事情,那年的秋天雪下的特別早。”楊亦點頭應了道:“看來是王將軍到玉門關之前的事情了!”

聶飛道:“不錯,我爹爹是前年年底離開的玉門關,你們應該也是在那個時候來的玉門關!”冼天雄點頭道:“玉門關換守將很勤啊,王將軍鎮守這裏不到一年,就被調回京城,現在換成了封可畏駐防。”

眾人在沙漠裏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亮後,楊飛才從玉門關方向策馬返回,一下馬,就癱坐在了地上,幸好早晨的沙子還不熱,白自問見他氣喘咻咻,一臉疲憊,忙取了水給他喝,喝完了一囊水後,楊飛稍休息了一會,才道:“現在玉門關的形勢很複雜,兩支大軍都在客棧附近駐紮,並且以客棧為界線,客棧以東是六千朝廷大軍,客棧以西,是玉門關的大軍,兩軍正在對視。”

白自問忙問道:“那你到客棧裏去了嗎?淩小姐怎麼樣,還好嗎?”楊飛點頭,又開始喘氣,道:“現在封可畏的兵馬把守著客棧,客棧裏除了沒有見到客人外,都很正常!”清一風道:“隻要封將軍的人還占據著客棧,客棧就是安全的!”

楊飛又道:“我聽那些守軍說因為客棧裏發生了傳染病,所以沒有客人,往來的行人也避開了客棧,現在關門是開放的,可以自由進出!”金破風道:“那就說明一切正常,可來俊臣率的大軍還在,來俊臣人呢?”楊飛搖頭稱不知道:“我在客棧裏隻見到了客棧的掌櫃和夥計,沒有見到有其他客人!不過在我離開客棧往這裏來時,有兩男一女住進了客棧裏,他們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但我也沒敢多留,就回來了。”

清一風道:“看來孔均已經住進了客棧,客棧現在就不再安全了!”白自問道:“那我們趕快去客棧,淩小姐會有危險的!”清一風搖頭道:“咱們現在去客棧,大家都會很危險,咱們隻有先去找封將軍,然後看情況行事,孔均一來就麻煩了,咱們隻怕不是他的對手,如果你師父在就好了!”

聶飛道:“滄瀾大師現在還在塞外,怎麼可能來這裏?難道封將軍率大軍也對付不了孔均嗎?”清一風道:“我的武功大家想必都已經知道,兩個我加起來尚不是孔均的對手,就更不用提咱們合力了,有的高手是不懼千軍萬馬的。”

白自問道:“那好,咱們先去玉門關軍營找那個封將軍,然後等我師兄到來,我向我們師兄弟二人加上這麼多大俠,再加上那個封將軍的大軍,一定能打敗孔均和來俊臣的。”清一風便令眾人上馬,直接斜向西北方行去,避開了來俊臣的京師部隊和客棧,直接來到了玉門關城樓下。

守關的兵士見到大批騎士浩浩蕩蕩的向這裏趕來,忙操起了武器,小心戒備,並派人出關去通知了封可畏將軍。現在留守玉門關的是封可畏的護衛過三江,楊亦與冼天雄和他們都熟悉,見到他們又帶了一大群人前來,十分驚訝。

清一風道:“我們要見封將軍一麵,有重要事情想向他回報!”過三江道:“你們怎麼又回來了?難道真的是愛上了這裏?”楊亦道:“過護衛,我們真的有急事要見封將軍!”過三江道:“我知道你們有急事,但封將軍昨天率軍出關了,還沒有回來,不如你們先到客棧去等他,封將軍一回來,我就立刻派人去通知你們?”冼天雄上前低聲道:“過護衛,現在情況緊急,我們不能去客棧,就連在這裏多停一刻也很危險,所以要進入軍營再說!”

過三江疑惑的看著他們道:“什麼事情如此緊急,來俊臣的大軍不是在客棧東邊還沒有動靜嗎?”楊亦道:“過三江,你就不要廢話了,我們好言求你,你倒是答應不?”過三江見他們人多勢眾,便道:“軍營裏人多眼雜,不如你們隨我到城樓上去等封將軍回來。”清一風點頭應了,眾人下了馬,便跟著他前往城樓。到了封可畏的房間裏,眾人落座,過三江問道:“你們剛才說客棧裏很危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早上才巡視過客棧,很正常啊?”

清一風道:“客棧裏今天早上住進了兩男一女三位客人,其中有一個是武後的顧問大臣,人稱現世諸葛的孔均,他武功高強,這次來玉門關,隻怕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過三江也低聲道:“其實更糟糕的事情已經發生了,老板娘使計困住了來俊臣,但黒齒常之卻逃走了,現在是黒齒的手下金成秀暫時統領朝廷的六千大軍,外麵正在焦灼狀態,一是等黒齒常之的下落,二是等朝廷的回複。”

清一風點頭道:“你們居然已經和來俊臣他們鬧僵,這可怕不好善終,封將軍怎麼處理此事啊?”過三江道:“封將軍的意思是借機殺了黒齒常之,和來俊臣,這樣即便朝廷欽差趕來,也不用怕了!最要命的是我們一直找不到黒齒常之,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現在又有吐蕃大軍在關外虎視眈眈,關內金成秀的情緒又不穩定,客棧裏還住著吐蕃國和親的王子和公主,來俊臣和代曾也不得不防,我們這幾天累的焦頭爛額的!”

清一風道:“再加上一個孔均,就更不好對付了!”楊亦道:“外麵一個陳來俊臣和代曾被困客棧,先潛入客棧殺掉他們兩個,個個擊破,反正朝廷的欽差再一到。他們聯合起來,我們就更加不好對付了!”

過三江道:“行刺朝廷要員,這可是大罪,不過事到如此,隻有拚了,不過這事還要你們去做,我要在這裏等封將軍回來!”清一風點頭應了,道:“好,我們就借你們這裏一用,先商量一下刺殺他們的事情!”過三江離開了房間,站到了城垛上,向關外眺望。

清一風道:“為了安全,我們需要派代曾和來俊臣都不認識的人去做,但問題是我們派出的人也不認識他們二人,又是在客棧裏,不好下手啊?”白自問道:“其實還可以一把火燒死他們,這樣一了百了!”清一風搖頭否定道:“不可,我們又不是朝廷酷吏,怎能做殺人放火之事,況且玉門關客棧為了咱們已經被火燒過一次了,這下要想個完全之計。”

這時卻聽外城樓下孔均朗聲道:“我乃武後禦前的顧問大臣孔均,特來玉門關巡視,請求見封將軍一麵!”

房間裏的眾人大吃一驚,忙去抓各自的武器,清一風忙道:“大家不要驚慌,一定不能讓孔均上來!”便走出房間對過三江道:“下麵這個男人就是孔均,千萬不要讓他見到我們!”過三江道:“我盡量吧,你們也要做好準備!”說著便向城樓下走去,同時回應道:“封將軍昨天出關還沒有回來,請大人稍後再來吧!”

孔均卻道:“既然封將軍還沒有回來,那我就上去等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