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日子過去了,明天就是開課的日子。王帥的骨折也好了一半,手臂已經不那麼疼了,隻是還不能劇烈運動,還得靠繃帶維持著。
學堂在蜀王的別院,不過和蜀王府隻有一條曲折的走廊連接,甚至共用一堵圍牆。這王府簡直可以用“大”來形容了,占地幾百畝。除了皇宮,王帥簡直認為這個蜀王府是整個唐朝最大的建築群了,不過王帥還沒見過別人家的房子,隻是憑想象認為皇上的太極宮比他家的大。
王帥流連在美妙的環境裏,在前麵引路的丫鬟不得不屢次停下來叫他跟上,這蜀王府可不是可以隨便亂闖的,也不可以東張西望,隻能低著頭走路。這也難怪,王帥現在雖然是半師半學的陪讀,但仍然沒有脫離蜀王府仆人的地位。
別院裏亭台樓閣,鳥語花香,一棟兩層小樓映入王帥眼簾,幾個東張西望的小孩在二樓探出頭來。樓下停了幾兩馬車,想必,這裏的幾個學生並不都是蜀王府裏麵的人。蜀王在這裏當然沒有宗族,那就是母係那邊的子侄吧。
王帥不知道哪位是小王爺,嗣王李紓告訴他,他還有一個最小的弟弟在讀書,李紓三十歲左右,是蜀王李遂的嫡長子,後麵還有七子三女,另外有三個兒子已經婚配,一個女兒已經出嫁,最小的兒子才十歲,叫李冕。
這李冕聰明,調皮,長得十分可愛,深得父王和眾位兄長的疼愛,李紓的大兒子今年都十一歲了,兩個人差了輩分,卻像兄弟一般親密。
這個時候的孩子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比較喜歡惡作劇,把先生搞的狼狽不堪,但事後總是誠懇地跟先生道歉,搞得先生也根本沒有脾氣。還好,小孩嘛,調皮一點也沒什麼,本性善良就行。
王帥當然不知道這些,他的主要任務就是給李紓的兒子李詢當伴讀,伴讀其實跟書童也就差不多了,不過李詢有自己的書童,王帥倒省了這些背書磨墨的事情,加上他手臂有傷,他的職責就變成了跟著李詢一起讀書,然後督促李詢完成先生留的作業,在先生不在的時候,更多的起到先生的作用。
課堂在二樓,先生還沒來,下麵的小孩鬧做一團。
因為新的一年多了幾個新麵孔,這裏十多個小孩一臉的興奮,嘰嘰喳喳的,像是逛市場一般,因為裏麵還有兩個女孩,所以,很多小孩都圍著這兩個女孩轉,王帥上得樓來,看到亂哄哄的課堂,倒是感到回到自己小學時光了,那個時候,隻要老師不在的話,那課堂上絕對是鬧哄哄,而且大多數孩子都離開了自己的桌位,到處打打鬧鬧。
王帥不知道先生為什麼還沒來,現在已經不早了。王帥前些天手抄的《論語》,就是為這些孩子準備的,可能先生指揮下人去搬書去了吧。可憐王帥才寫了一天,一本《論語》還沒寫幾頁呢,就告別了抄手生涯,做起了伴讀書童。這似乎就跟《唐伯虎點秋香》之中的星爺一個工作崗位了。
十多個孩子應該都是蜀王的親眷,王帥要伴讀的是蜀王的嫡長孫李詢,不過,王帥到現在還沒見過李詢長什麼樣呢。
“你們誰是李詢?”王帥沒辦法,隻得開口詢問。
小孩們見進來一個大人,都以為是先生,就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年的時候好像不是這個先生,但大家還都沒想那麼多了,也不去考慮會不會有這麼年輕的先生。
王帥見他們誤會了,倒也懶得解釋。自己以後就得跟這些小孩子打交道了,想想都覺得好玩。
“先生,我是李詢!”一個半大孩子站起來回答道。
王帥見他乖巧可愛,應對倒也自如,一點也沒有怯意,倒是蠻高興的樣子。
“哦,小王爺誤會了,我不是先生,我是新來的伴讀書童,是你父王點名讓我來伺候你的!”王帥到了這個時候當然不好再讓他們誤會下去了。
李詢看了看王帥,見王帥長得倒是一表人才,眉宇軒昂的樣子,心下也是一喜,既然一定要找一個伴讀書童,那找個王帥這個樣子的也就相當的好了。
“嗯,你叫王帥是吧,我昨天聽父王說起過,你到後麵坐吧!”李詢年齡不大,但是小王爺的氣勢還是充分地表現了出來。
王帥答應一聲,走到最後麵的一個空位上坐了下來。
隨著一聲咳嗽,這次是真的先生上來了,樓梯咚咚響過以後,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走進了課堂,後麵幾個仆人抱著一些書本和筆墨。
後世私塾的啟蒙讀物,像什麼《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什麼的在唐朝都還沒有成書,所以,這個時候先生主要教的是《詩》,《書》,《論語》,《孟子》,《道德經》等等。
這些書可全都是清一色的手抄線裝書,王帥看著自己桌麵上的幾本書,要是傳到後世,隨便一本都可以稱得上至寶。
書發完以後,先生也就開始上課了,因為大多數人都是去年讀過書的,也都彼此認識,所以新的一期開課也就沒有大家自我介紹了。
先生今天教的是《論語》,那句話“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先生講解了它的意思,並按句讀的方法斷句,對於這句話,王帥一般是這樣斷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是有這句話以來,統治者都十分熟悉的斷法,而且身體力行地檢驗著,履行著這句話。這就是典型的愚民政策的讀法,老百姓隻能是去驅使他們,而不能讓他們明白為什麼(他們生下來就應該被驅使)。
作為至聖先師的孔夫子,王帥認為他不至於這樣為統治者鼓吹什麼愚民,他希望孔夫子懷揣的是美好願望。就如今天先生斷的一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王帥對這些經典其實沒什麼興趣,很長一段時間這些東西都是作為封建糟粕加以摒棄,什麼破四舊,批林批孔什麼的,可沒想到到了現在這些東西又都上升到了國粹的高度,中華文化的源泉。也許是發現這些儒家的東西可以讓民眾在麵對起伏的社會保持一顆平靜的心態。就如同孔老夫子的的話一樣,隻能讓老百姓去學這些所謂的國學,而不能讓他們明白為什麼要去學,學這些東西有什麼好處,有什麼壞處。
讀了幾十年的書,王帥上課的時候倒是能認真聽講,不過這桌子,這凳子坐著確實累人。這根本是跪著,而不是坐,古時候的“坐”,其實就是跪。這樣跪著,腳後跟挨著臀部,腰挺得筆直,沒經過長期訓練的王帥坐了沒一刻鍾,就喊受不了。不過,還好,其它的孩子們一個個的都正襟危坐,搖頭晃腦地跟這先生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終於堅持到了放學。王帥跪得兩腿發軟,生疼,剛站起來那會兒,簡直像是要命一般。這做古代人還真不是一般的麻煩。
一整天,王帥見李詢學起來都很認真,而且時不時和先生對答幾句,王帥不得不認為這個李詢,別看才十一歲,會讀的古文比王帥多多了,當然,會讀會寫並不一定就會理解,或者有自己獨到的見解。畢竟才十一歲的小孩,換了後世,十一歲也就不過小學五年級,讀的古文也就不過幾首絕句。什麼“鵝鵝鵝,曲項向天歌,”什麼的。最奇怪的是,王帥曾經小學讀“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首詩明明是白樂天的一首五言律詩,全詩八句,但選入課本就給上下截斷,隻留了前四句,甚至連名字都給改了。所以,問他們八十後這一代人,基本上都知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但大多數人卻不知道後麵四句是什麼,“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不知道白居易見了會作何感想。
王帥見這個李詢做自己的古文老師都夠了,自己來做這個侍讀看起來是不夠格的了。再說,看起來,李詢的自我約束力很好,根本不用自己去監督。自己還是回去琢磨琢磨怎麼搞一套木活字出來吧。
跟著李詢回到王府,李詢似乎對王帥也不怎麼感興趣,畢竟不是同齡人,把王帥打發了回去,王帥也樂得早點離開。反正這個李詢用不著自己去監督,他也有自己的書童,自己能教他的東西又不多,除非他喜歡聽自己講這個世界的人不可能知道的東西,這點還是得過幾天,等自己和李詢熟悉起來以後,他對自己有了興趣的話,再和他講講這些千奇百怪的東西。不然就會落得個妖言惑眾,帶壞小孩的嫌疑。
回到自己的小屋裏,王帥稍微停留了一下,就跑到雕版房裏,他要試著做一塊木活字,王帥大概想了想,覺得這個木活字製作起來應該不麻煩,隻是這個木頭的選材一定得很緊密,吸水性不強的木頭才行,要不然一幹燥,一水浸泡,很容易就變形,如果有條件,做成金屬活字倒是更好。但那成本太大,用工,費時更多。
光是做一般雕刻的木板,就需要幾百文,如果還要雕刻,還要印刷,如果一次性印三五十本的話,那成本高的離譜。王帥大概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如果做成木活字,每一個小楷活字,起碼都得五十文,如果先期做一萬個常用字,其中一些最常用的還需要做幾十個,那樣最少也得要兩萬個,每一個五十文,那可就是一百萬文,一千兩白銀,王帥現在每一個月十兩銀子,也就是說,要王帥自己搞起來的話,光是刻一批活字,就需要王帥不吃不喝幹十年。
看起來,這在古代創業跟現代創業一樣的難在啟動資金上了。
有楊師傅幫忙,王帥居然用了一個晚上就做成了十個木活字,當然,為了讓自己掙到第一桶金,有些關鍵技術王帥還不想讓別人知道,當然刻字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排版需要一些藥液就得自己掌握著。
其實,這活字印刷也就是一個點子,隻要想到點子上了,技術上的事情就更容易摸索出來了。
用料選的是最好的黃花梨,這黃花梨在後世那是製作極品家具的材料,用黃花梨做的家具隨便一件都價值上萬。幸好在唐代這個時候黃花梨還沒有貴到和黃金等價。
這樣的木材防潮,防蛀,不易變形,簡直是製作木活字的絕好材料。不過木活字的缺點也很易見,刻起來比較麻煩,出錯率高,而且和藥劑容易粘連,當然,這些問題可以集思廣益,中國宋元明清上千年的曆史,基本上都使用木活字印書,可見木活字的優勢遠遠比劣勢多得多,而且這些缺點都是可以克服或者無關大局的了。
晚上,王帥調整好心情,又一次進入隨身攜帶的那台電腦,這次,他居然可以模擬輸入,在顯示屏上的光標閃動下,王帥順利輸入“木活字”三個字,在類似百科的詞條下,王帥知道了有關木活字的一些基本常識,但搜索其它的網頁卻收獲不大。有關木活字的一些介紹,跟王帥下午在雕版房裏所實踐得來的信息相差不大,這就證明王帥的做法是可行的。這不由讓王帥很是興奮,隻要找到誌同道合的人,給一筆啟動資金,那麼這筆生意絕對大賺,而且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業。
第二天,王帥按時起床,到夥房吃了早飯,正準備去私塾,不料在路上卻碰到了趙進趙管家。王帥在王府裏麵沒怎麼碰到過趙進,而且這些天也很少碰到李如,去了幾次趙霜家,也不過才碰到李如一次。
“趙管家,才吃早飯呢!”王帥友好地問候道。
“嗯,王帥,我正要去找你!”趙進看到王帥,就停在了他麵前。
“趙管家有事找我?”雖然說來,王帥能進王府,多是趙管家的功勞,但自從進王府後,王帥和趙進兩人基本上就沒什麼交集了,沒什麼利益瓜葛,不知道找他有什麼事情。
“王爺叫我來找你,說有什麼事和你商量。”趙進也奇怪,這王帥沒進來兩天,會有什麼事都驚動了王爺,王爺還打著商量的口氣來叫他。
“王爺召見我!”王帥這個時候想的根本和趙進想的一樣,自己名不見經傳,剛進來沒兩天,何德何能讓王爺召見呢。
“跟我來吧,我也不知道王爺召見你所為何事,不過看你的樣子,應該沒做什麼壞事吧!”
“看趙管家說的,我是你引薦來的,我做壞事不就損了趙管家的顏麵嗎!”王帥也想不到這個問題,自己現在最有可能引起王爺興趣的東西可能就是這個木活字的創意,但自己昨天才和楊師傅實驗成功,今天早上就得到王爺的接見,這效率也太快了點吧,要不是這件事還能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