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領著王帥拐過兩條街,找到一家屬於中低檔的酒樓,這也算是跟身份吻合。這家酒樓裝修也算不上豪華,樓下也有一些行腳苦力,穿短衣的人在吃飯,這個時候是有錢人家吃中午飯的時候,而這些行腳可能隻是剛到,這些人隨意說著市井之言,敞開衣領,喝著劣質的酒釀。
李如似乎略微有些覺得惡心,趕緊上了二樓。王帥倒是不覺奇怪,他本來就是底層勞動人民,這些都是經曆過的,什麼地溝油,兌水的酒,也都是吃過的,喝過的。
但見李如公子哥不像公子哥,大小姐不像大小姐,似乎好像也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一般。王帥倒也不覺奇怪,反正她對自己無害,那就隨她怎麼辦就是了,自己隻管吃,隻管看。
店小二趕緊從樓下跟了上來,“四位客官吃點什麼?”
李如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邀請王帥坐了下來,窗外一條溪水,不大,但能看到女子浣衣的說笑聲,王帥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因為在未來的成都,除了府南河,其它的大小支流已經徹底的消失了,完全被城市的鋼筋水泥給填平了。
“王兄以為這成都府的氣象如何?”李如在這還有點冷的天氣,還時不時拿扇子搖一搖,然後隨手一合又給合上,這就叫做讀書人的氣派。
“比我的印象中好多了!”王帥的印象是在一千多年後,一千多年後的成都最多的是水泥森林和在森林裏四處覓食的人,以及無窮無盡的GDP,而現在的成都,卻有茵茵的綠樹,粼粼的河水,唱歌的浣衣女,你一眼甚至都可以看到西嶺雪山上的皚皚白雪。
這個時候的成都特色菜,諸如什麼回鍋肉,鹽煎肉,宮保雞丁,麻婆豆腐,夫妻肺片,蒜泥白肉,都還沒有出現,一些菜品,王帥也不知道是用什麼原料做的,王帥甚至沒有看到一道以豆腐為主料的菜品,難道這個時候豆腐都還沒有被發明出來嗎。王帥想問一下,但又怕被人懷疑。王帥隨意翻了翻,就把菜單遞還給李如,“既然是李兄做東,還是李兄來點吧。”
李如也就不客氣,一口氣點了五六個菜,要了一壺大曲。
這四川的酒多是曲酒,比如五糧液,劍南春,聽廣告上打的,這個時候的劍南春可是貢品,不是那句話,“唐時宮廷酒,今日劍南春”嗎。所以,王帥想,這個時候多半喝不到正宗的劍南春。
不過王帥對喝酒一道也不在乎,除了圖一醉的時候多喝了點,平時三兩,二兩的也就夠了。
等菜上來,一盤魚,一隻雞,一盤炒肉,王帥也沒看清肉是和什麼炒的,還有兩個是素菜,王帥聞著油香,似乎不像是菜籽油,有點芝麻油的味道,也似乎像是葵麻油之類的,總之王帥不知道是什麼。在南詔的時候王帥吃的是肉,在船上的時候,王帥吃的是魚,船家放的是豬油,昨天晚上吃的饅頭,今天還是第一次在大唐朝的成都府吃正餐。
為了不顯得自己好像沒見過世麵一般,王帥也就不問這些菜是什麼東西了,能吃就行,王帥也就和李如以及趙霜客套一番,也跟紅線客氣了一下,然後就動筷子吃菜,等菜放進嘴裏,王帥才知道,這菜還不是一般的好吃,就如同現代社會崇尚自然一般,成都的城裏人現在特別喜歡去城郊的農家樂,為的就是吃到一口地道的蔬菜,要是還有野菜,那就更好了。王帥的口感告訴他,這些菜也是野菜,清香酥脆,色香味俱佳。
“李兄!這些菜不錯,這家館子看來檔次不高,做的菜倒是一流。”王帥也是心直口快,人家請客,你還說人家的檔次不夠。
李如那裏聽不出他的話的意思,不過,她也不慍怒,反而淡淡的笑道,“等王兄拿到工錢請我到高檔的酒樓吃一餐也就是了。”
王帥也尷尬地一笑,他現在那還能要求檔次,能有飯吃就不錯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李兄被誤會,我是說,這成都府的菜那真是名不虛傳。”王帥還是第一次吃到唐朝時候的川菜,他當然無法做出精確的評價。
“李兄,喝酒!”王帥舉杯,他沒想到這個女扮男裝的李如還真會喝酒,趙霜在一邊看著,再瞧瞧王帥,王帥當然什麼都不知道,隻是和李如頻頻舉杯。
這李如三杯酒下肚,臉上立即飛起了神采,打開話匣子,侃侃而談。
就在這個時候,樓下傳來喧鬧聲,進而一撥人上得樓來。
王帥和李如都側對著窗戶,而紅線和趙霜背對著樓梯。王帥第一眼便看到上來的人,這下臉色急變,來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昨晚捉他的那幾個捕快。為首的正是馬捕頭,王帥正想轉過頭去,但這個時候客人不多,整個二樓的大堂裏比較空曠,他躲無可躲。馬捕頭也看到了他,進而看到紅線。
馬捕頭立馬按著刀柄走了過來,“你小子,昨晚敢拘捕,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不知道衙門的門朝那邊開。”
王帥以為他們隻不過是貪圖點錢財,沒想到今天遇到又要尋自己的晦氣,立馬站了起來,紅線也看到這些人,也站了起來,擋在了趙霜身邊。
李如似乎喝醉了一般,混不在意,趙霜卻待回頭,李如卻把手搭在趙霜的手臂上。
王帥和紅線當然不是怕這幾個人,而是怕這幾個人後麵的勢力,那可是代表著官府,所以,昨天晚上也隻是逃走而已,而沒有使用暴力拘捕,憑他們這幾個人當然不是紅線和王帥兩人的對手,特別是紅線。不過這些衙役也不是那些小混混可比的,雖然,現在還算是太平盛世,但作為維護治安的一群人,古今都是高危職業,所以,每個人都具備了足夠的能力應變。
“差爺,何必苦苦相逼!”王帥冷靜地道,今天如果不把這幾個人撂下,那麼幾個人必然不會再像昨天一樣,讓他們跑掉,那樣的話,就隻能去牢房裏呆著了。
“他***,你沒有民憑路引,本捕頭就有權將你羈押,沒有民憑路引,以流匪論處,你還說你們來自南詔,那更是以奸細論處,兄弟們,給我抓住他們,這次看仔細了,別讓他們逃了。”幾個捕快也冷笑著把四個人圍在了中間。
馬捕頭看也沒看李如一眼,這才發現,這個李如似乎不為所動,在這麼多捕快麵前仍然穩如泰山,對他們是不理不睬。
“喂,你小子,本捕快看你行跡也很可疑,把你的民憑拿出來。”捕快有權隨時查驗過往路人的民憑路引,也就是查驗身份。
“放肆!”李如還沒說話,趙霜卻發怒了,站了起來,這次李如沒有拉住她。
王帥也發覺了李如兩兄妹似乎不懼這幾個衙差。
“嗬嗬,小娘子好大的口氣,拿出來!”馬捕頭一愣,這男的還沒說話,這女的倒出頭了。
趙霜也不說話,從懷裏掏出一塊像是竹片也像是鬆木的方塊一樣的東西。
“這就是唐朝人的身份證嗎?”王帥也很好奇,不知道是怎麼做的。這個時候,他居然還有閑情逸致想這些東西。
這幾個人也是昨天搜刮到三緡的意外之財,所以中午就打算到這裏來吃喝一頓,沒想到冤家路窄。
馬捕頭一看上麵的民憑,臉色劇變,像是拿到什麼燙手山芋一般,趕緊小心翼翼的把民憑遞還到趙霜手上,“趙姑娘,不知是你的大駕,小的該死,衝撞趙姑娘。”
王帥知道趙霜是蜀王府的丫鬟,他父親是蜀王府的一個管事,雖然王府的看門人有時候比縣太爺都勢大,但這也不至於害怕到那種程度吧。
幾個捕頭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看馬捕頭臉色變得慘白,也愣在了當場。
“兄弟們冒犯趙姑娘,我馬上叫他們走。”馬捕頭揮手,讓手下人後腿,下樓。
“等等!”李如用眼瞄了瞄馬捕頭,又看了看王帥,說道,“昨晚幸苦眾位差爺,為保一方平安,勞苦功高……”
馬捕頭知道對方在說反話,自己有保一方平安的責任,但昨晚打的可真不是這樣的算盤。
李如繼續道,“這兩位是我表妹的朋友,昨天被幾個差爺以通敵的疑犯抓了起來,這些也就不說了,這些也都是各位差爺的責任。但我的這位朋友的一隻手鐲現在還在差爺那裏,這手鐲對我的這位朋友而言,十分重要,所以,還請差爺退還,至於幾串銅錢就當給差爺的孝敬了吧。不知道可不可以……”
馬捕頭聽這少年是趙霜的表哥,看樣子倒像個讀書人,自己可惹不起蜀王府的人。於是,他趕忙堆笑道,“這是誤會,純屬誤會!昨晚我例行查驗,看這兩位拿不出民憑路引,也就照例搜查,倒也沒搜出什麼證據,本想讓他們到衙門畫個押,然就就給放了的,但他二位中途自行離去,我還沒來得及退回他的物品,既然是趙姑娘的朋友,我們當然是信得過的。”說著,從懷裏逃出那隻手鐲,還有三緡錢。
“我說過了,錢就當差爺的辛苦費了,我們隻要手鐲就可以了。”李如現在當然可以處置王帥的錢,再說,王帥也沒打算真的能找回這些錢,手鐲能回來也就夠了。
馬捕頭恭敬地把手鐲遞給王帥,王帥接了收回懷裏。
“有空,讓我舅父請大家喝酒!”李如說完就不再理會這些人。
“豈敢,豈敢!回頭,兄弟們親自去給趙二爺賠罪去!”說完,馬捕頭轉身帶著幾個捕快下得樓去。
等幾個人下了樓以後,王帥重新坐下,“今天多謝趙姑娘給在下解圍,並幫我尋回手鐲!”
趙霜抿嘴一笑,“他們哪是怕我趙姑娘啊!”
李如也笑道,“是啊,我表妹區區一個小丫鬟,怎麼可能把這一幫大漢給嚇走,他們怕的是蜀王府。”
王帥當然知道這點,王府的人見官都要大一級,要在成都府的地盤上混,誰敢不給蜀王府的麵子。但聽得捕頭說什麼趙二爺,想必趙進在王府的地位並沒有李如說的那麼低吧。
樓下,一個小捕快問馬捕頭,“那個趙姑娘什麼來頭啊,嚇得我們差點屁滾尿流。”
馬捕頭打了他一個皂隸,“人家是蜀王府的人,你敢去惹啊!”
小捕快伸伸舌頭表示不敢。馬捕頭當然知道趙姓在蜀王府裏麵是除了李姓之外,說話第二管用的人!而且,他還聽何捕頭說過,這趙家的管家趙進趙二爺有一個閨女就叫做趙霜,長得俊俏可愛,最重要的是,她伺候的人內府的女眷,不知道是郡主,還是王妃。蜀王又是特別護短的人,自己要是欺負到他家的人,那捏死自己還不像是捏死一隻螞蟻一般容易。再說,他對王帥也根本沒什麼過不去的仇恨,沒遇到他們這事也就過去了,遇到了心裏總是不爽,讓他從自己手裏逃了出去,說出去都丟人。
樓上,王帥得到了失而複得的手鐲,心情倒是高興了不少,把剛才的不愉快全然給忘了。
“王兄,小弟被他們一擾,沒了興致,咱們這就走吧,回去簽約。”
王帥本也吃得差不多了,見李如這樣說,也就答道,“好,我現在又欠你一次,隻有下次一並還回來了。”
“這次幫你的是我表妹,不是我!你要欠就欠她。”李如叫店小二結賬,然後四人又回到蜀王府的後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