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庫一直在等斥候最新的戰報,他曾經關照過,隨時將鎮堡前線的戰況變化報之。如果鎮堡陷落的話,他會立即停止前進,並立即調跟在後頭從靈寶趕來的禦營近衛急行軍趕上來,以最快的速度奪回鎮堡。
他斷定如果敵軍奪下鎮堡東逃的話,在鎮堡是不會留下很多部隊來阻擊的。他將以最快的速度趕上敵軍,在敵軍向東撤退的途中將他們一舉追殲。敵人撤退的時候是最容易將他們打垮殲滅的,相比在鎮堡前與做困獸之鬥的敵人來一場血戰要容易的多。
辛庫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可惜的是斥候到現在為止仍然沒有片言之字傳來。看來這些敵人拚盡全力也沒有奪下鎮堡。不知是敵人的戰鬥力太差還是鎮堡的守軍運氣超好了,反正一場血戰是避免不了了。
辛庫勒住馬頭,停了下來。
“前麵是什麼地方?”辛庫看見了一個小村落和一條擋住去路的小河。
屬下的參謀校尉查了查地圖回報道:“前麵是於浦,那條河叫小沙河。”
這時,前鋒團的一個騎兵趕了過來向辛庫稟報道:“水深隻及膝蓋,水很淺,可以涉水而過。”
“全軍渡河!”辛庫揮了揮手下了渡河的命令。
一聲令下,這些穆族騎士紛紛驅使著各自的戰馬躍入河中。平時宛如平靜溫婉的少女一樣的小沙河就象突然遭到了強暴一樣,水花四濺,河底的淤泥被攪了個底朝天。汙泥濁水夾雜著馬蹄上沾染的一路上的風塵,無奈的向下遊流去。
這些重甲騎兵簇擁著一起涉水過河,厚重的盔甲互相撞擊擦碰出戰鬥的序章,擁擠著的馬匹輕輕嘶叫著血與火的開篇,就在這時候一聲長長的號角吹響了……
“嗚——嗚——”的號角聲帶動了一陣悶雷似的戰鼓“轟隆隆——咚咚”,這突如其來的聲響讓正在渡河的騎兵汗毛倒豎,隻覺得後背發涼。他們都不自覺地停了下來,四下張望,努力地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他們並沒有發現吹號擂鼓的人,但是他們看到了死神的洗禮——箭。
如暴雨一樣從天而降的羽箭,劃破長空,帶著地獄冥音般的破空之聲。閃著寒光的箭簇毫無預兆的迎麵撲來,那是死神詭譎的微笑——
看到飛箭迎麵的人,在箭簇沒入他麵門前的那一刹那,確實看見了這種微笑。不過他已經死了,說不出最後那一刻心中無比的恐懼和對生命的依戀。
號角齊鳴,戰鼓雷動,旌旗飛揚,殺聲震天。刹那間,景州軍江北遊擊兵團對越國鷹騎軍的一場空前慘烈的圍殲戰,瞬間開啟了戰役的帷幕。
殷昊站在上於浦村東頭的高坡上注視著於浦。之所以選擇在此地設伏,是因為一個非常偶然的情況下感到的一種莫名地恐懼。他原本是計劃先奪取鎮堡,然後據險阻敵同時在鎮堡以西埋伏大軍,當鷹騎軍到達鎮堡的時候在鎮堡城下兩麵夾攻殲滅這股勁敵的。
可沒想到北上的中途,路過於浦涉水渡河時,一陣陰風將他吹了個激靈。環顧四周雖在平原之上,但是這於浦四周都是高坡將小小的於浦圍在其中,這就形成了一個穀地,當時的他就產生出一種恐懼。
如果有一支軍隊在四周的高坡之後設伏,後背的樹林中隱藏著一支騎兵,當己方的部隊渡河中途突然發起襲擊……
想到這裏,殷昊不覺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於是他做出了一個決定,改變原定計劃,設伏於浦。隻是他沒有想到正是這一臨時變動讓他的計劃取得了成功。
如果按照原定計劃辛庫就不一定會落入圈套。辛庫的設想和他的計劃是完全不一樣的。他如果拿下了鎮堡,辛庫就會等待禦營近衛合並一處。如果是那樣的話,鎮堡之戰勝負就很難預料了。
遇到敵襲的鷹騎軍在一開始的促不及防之後,馬上穩住了陣腳。先行帶人渡河的辛庫指揮河東的部隊向前突進,而殿後指揮的辛薩則帶著河西尚未渡河的鷹騎軍,分左右後三路試探性突擊。當發現南麵的伏兵比較薄弱之後,指揮部隊從南麵突圍。
很快,回過神來的鷹騎軍開始了他們的反擊。這些重甲騎兵不愧是越軍第一精銳。他們用厚重的鐵蹄踐踏著生命,手中的彎刀收割著景州軍士兵的頭顱。新編的部隊並沒有多少戰鬥經驗,這些人曾經是盜匪曾經是農民獵戶。他們並沒有經曆過嚴格意義上的戰鬥,戰鬥力相對較低。
當騎兵衝來的時候很多人下意識地用手中的長矛去刺騎在馬上的騎兵,可很容易地就被彎刀格開,順勢一個下劈就送了性命。新編的步兵軍團中這種情況就比較多見了。當初從景州出來的時候就隻有一萬老兵,後來曆經大戰老兵損失了近一半。隨後又一下子擴編成了三個軍團三萬人,這樣的部隊戰鬥力不減弱才怪,而且他們麵對的是越軍的頭號精銳——鷹騎軍。
不過各個軍團中混編著的老兵們和原來當過山賊強盜的那些亡命之徒在鮮血和死亡的激勵下,卻越戰越勇逐步穩定了防線。這樣就形成了一種膠著狀態,基本上成了生命與生命的交換,死傷比例基本相同。這樣下去要麼兩敗俱傷要麼當步兵中的善戰者死傷過半之後就會出現一邊倒的敗退。
那時情況就十分危急了……
忽爾楞一直在等待著出擊的信號。看著身邊緊張的小狗娃,他安撫道:“巴都,總有第一次的,等會跟著我不會有事的!”看著如慈父一樣的將軍那張黝黑的臉龐,小狗娃沒有說話,隻是努力的定住神,點了點頭。
一支哨箭破空而起那尖利的哨音代表著一種信息一個召喚——出擊。
純黑的大旗在茂密的樹林中豎起,那是蒼龍旗,鋼鐵般堅固的神獸!
“蒼龍突騎!出擊!蒼龍突騎,逢戰必勝!”
“蒼龍突騎,逢——戰——必——勝!”五千多個喉嚨裏喉出了同一句話,震得地動山搖。他們這支突擊騎兵是忽爾楞親自從勇威軍團中挑選出來的精銳,其中有兩千多圖勒衛特老兵。
殷昊把勇武軍團和勇威軍團一部共一萬五千騎兵留下來作為戰役預備隊,本來忽爾楞是不用帶領突擊騎兵的。
可他笑著對殷昊說道:“主子,我腦子笨。這打仗的活您都不讓我去,那我不就成了廢物了,好歹咱也是曾經的怯薛呢!”
一聲號角,位於河西岸西南角上的樹林裏殺出一支黑甲騎兵,純黑的盔甲,黑色的戰袍,黑色的蒼龍旗,就象一群黑色的草原狼衝進了對陣的戰團,一邊衝擊一邊還在放箭。在他們衝近戰場之前一支支奪命的羽箭就射倒了一大片。
原本成膠著態勢的河西戰場瞬間就發生了變化。本身就是疲師遠來的鷹騎軍,在突遇襲擊的危機下爆發出來的戰力本來就陷入了對耗之中,隻是憑著長期的訓練和豐富的戰鬥經驗才沒落下風。當敵人有了生力軍加入而且也同樣是騎兵,這一來讓硬頂著的穆族騎兵立時感到了沉重的壓力。
阿其拉已經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身上受了幾處傷了。渾身的血管裏好象灌滿了鉛水,沉地提不起來。他剛剛親眼看見穆納罕那匹馬被飛來的羽箭射中,他一個踉蹌掉了下去。現在估計已經被踏成肉泥了,他那個永遠閑不住的嘴總算是閉上了。
一個蒼龍騎兵揮著長刀向他砍來,那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家夥。他本能的向後仰,手中的彎刀將那把閃著寒光的長刀一舉格開,彎刀順勢一抹將這個家夥的喉嚨割裂開了。一股鮮紅鮮紅的血漿噴濺出來,揚起了一陣血霧。那家夥嘴巴張得好大好大,拚命地要吸進一絲空氣,可這是徒勞的,他的氣管斷了。
“又是一個。”阿其拉心裏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個了。隻知道還沒有結束,還得幹下去。這個時候隻有殺死敵人才能保住自己的命。家裏的第二個妻子努麗懷著他的孩子呢,他不能死在這裏,這是他腦子裏唯一所想的。
謝大龍今天可以說是徹底地滿足了,他帶著他的手下跑在最前麵衝進了戰場。他左砍右殺,東衝西突。凡是有敵人的地方,他就一股腦地紮進去,在這個雙方混戰的戰場裏,他已經帶著手下一百多個弟兄們衝了四個來回了。手下的兄弟現在也不知道還剩幾個,都衝散了,環顧四周應該還有五六個他隊裏的兄弟在他周圍和敵人捉對廝殺。
“前麵有大魚。”當謝大龍第一眼看見被五個“夜羅”護衛著的辛薩的時候,他腦子裏瞬間轉過這樣一個念頭。還有一段距離,他拿起了長弓。謝大龍從前也是獵戶出身,有一手好箭法。別看他隻有一隻眼瞄的卻極準。
兩個手持彎刀的家夥看見了他,第一個反應就是護主。他們用自己的身軀擋在辛薩的前麵。而辛薩這時候在砍一個步兵的腦袋沒有注意到自身的危險。看見這兩個不要命的家夥擋著,也不多話,一摸箭筒夾起兩支羽箭,這是他的絕技——連環箭。他可以一口氣不停連續射出五支箭。
兩支羽箭一前一後,瞬間從兩個身穿重甲的銀刀督衛的雙目間射入,一箭斃命。這時候辛庫的後背已經全部暴露在謝大龍的視野範圍裏。他定了定神,從箭筒中抽出一支箭,隻聽一記清脆的弓弦響“嘣——”地一聲,一支奪魂箭離弦而去。
辛薩隻覺得後腦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就什麼也不知道了。謝大龍這一箭正中頭盔下麵的軟甲從這軟甲穿過去就是後腦,這地方是整個盔甲後背最薄弱的地方,他就這樣死了。一切都結束了。
這已經是辛家兄弟中死在景州軍手中的第二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