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大戰前夕

江狗娃是去年冬天在臥虎山區新募的兵,原本是當地的一個財主家的長工。今年才十七歲,人長的極為瘦小,從小吃不飽穿不暖。後來當地一個外號“獨眼龍”的土匪,帶著手下一夥強盜殺了財主一家,獨眼龍看狗娃可憐就把他帶上了山。從此狗娃就算稀裏糊塗入夥當了山賊。那年他十五。

自從去年殷昊的遊擊兵團在臥虎山剿匪。瞎了一隻眼的謝大龍硬是靠著一身武藝和騎術被忽爾楞看中。他被任命為勇威軍團前鋒營第九隊校尉。而小狗娃則被忽爾楞收在身邊當了衛兵。原本象狗娃這樣身體單薄年紀小的是不收的,一般都是發點盤纏回家。可狗娃父母雙亡長工出身的一個孤兒哪裏有什麼家啊?

謝大龍求到忽爾楞那裏,忽爾楞說帶來看看。

當瘦小單薄的小狗娃出現在忽爾楞的麵前時,忽爾楞差點把剛喝進嘴了的馬奶酒噴了出來。

這分明是個孩子嗎!留下來當兵?

當問了年歲之後忽爾楞就沉默不語了。看了看旁邊滿眼企求的謝大龍。忽爾楞問了句:“家裏肯定沒人了?”

當得到了肯定的答複之後。忽爾楞說了句:“那就留下!”

可留是留下了,可忽爾楞看了之後就硬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了。

本來說好如果將軍看著可以就收到第九隊繼續跟著謝大龍。現在要把兩人分開謝大龍自然要問個為什麼?

忽爾楞回了一句:“我家的巴魯也才十七歲。”然後就什麼也不說了。謝大龍後來偷偷告訴狗娃,將軍當時眼裏亮晶晶的,細細一看——那是淚水。

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大將軍會流淚嗎?狗娃有點不相信,可看謝大龍的神色又不象是在說謊。後來狗娃也曾仔細觀察過,卻從來沒有看見過忽爾楞流淚。

忽爾楞對狗娃非常憐惜照顧,從不讓他做什麼重活,上陣就更不許了。別看狗娃作親衛平時總帶著把刀,可熟悉的人都知道那刀除了擦拭上油從來就沒有出過鞘,純粹的聾子的耳朵——擺設。將軍還給狗娃起了個胡名“巴都”,胡語的意思是“小鷹”。

殷昊發布命令從鎮堡秘密轉移的那天傍晚,謝大龍偷偷溜到找到了狗娃。

“小狗娃,你聽見什麼風聲了沒有。佐領傳上峰的令,大軍今夜要開拔,而且是輕裝……。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鎮堡不打啦?即便是不打鎮堡,這些輜重營帳什麼的幹嗎留在這裏啊?往後不過日子啦?”謝大龍一找到狗娃就把他拉到一邊,劈頭就是一通疑問。

狗娃被他問了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得老實地回答:“具體的我也不清楚,衛長說不許打聽。不過我跟著將軍從大帳回來,將軍除了召集佐領傳達命令,就獨自回帳在擦他的戰刀。”

“擦戰刀?什麼意思?”謝大龍一頭霧水的看著狗娃。

“我也沒見過將軍這樣,搞不懂為什麼。我去問衛長烏其馬大叔,大叔說那是要打大仗惡仗之前,將軍的習慣……說是什麼超度刀上的亡魂。”小狗娃稚嫩的臉上一臉的困惑和迷茫。

“哦!……這麼說我們有仗打了?而且是大仗惡仗?”謝大龍一臉的興奮,“我要趕緊回去告訴兄弟們,自打跟著國公爺和忽將軍,還沒痛痛快快打過一仗呢。我也得讓那幫老家夥們看看,我謝大龍這校尉的位子不是接受整編受的什麼恩賞。行不行的手底下看看真章。”

說完就迫不及待地要離開回營去。這時候狗娃叫住了他:“龍哥,你萬事要當心,上陣殺敵刀箭可不長眼啊!保重啊!”對於這個將自己救出火坑的恩人,狗娃一直是把他看做嫡親的兄長來看待的。

“呸!呸!呸!你說點吉利的不行啊!我謝大龍有九條命,賊老天保佑著咱呢!”謝大龍回轉身來,手輕輕地整了整狗娃的衣甲。不合體的盔甲是將軍親手改的,可再怎麼改還是顯得不合體,就越發地顯得狗娃的瘦小了。

“狗娃,上陣要當心,那匹小馬駒性子有點倔,這次哥哥幫你搞匹好馬。……嗨!我說什麼廢話呢,反正將軍也不會讓你上陣的。你的配刀可是咱蒼龍旗騎兵裏出了名的‘仁慈之刀’啊!哈哈!哈哈……”笑聲在傍晚濕漉漉地空氣中飄蕩了開去。

鷹揚府下轄穆族男子從出生起就被登記在冊,年滿十六就服備役接受正規的軍事訓練。二十歲正式服役,到六十方可免役。戰時奉調集結出征,平時府兵輪番征調。府兵終身為兵,每年定期到軍中服役,期滿回鄉。到軍中服役時,須自帶盔甲兵器糧食衣物馬匹等。

鷹揚府的總管正式的官稱是欽封鷹揚府衛尉,這個職務一直是由辛家人擔當的。穆族在外人看來是同族,但其實族中的民眾等級十分嚴格。辛家和其餘的安、穆、吉三家都是最高等的“海拉”,相當於貴族。除此之外就是“比盧”這種一般的平民。在族中還有一種人被稱為“彌奴”,屬於最低等的奴隸階層。

鷹揚府自設立以來就一直執行從大楚帝國時代就開始的減丁令。以戶為單位,每戶隻允許有兩個男丁,長男次男之外的男子都必須閹割。這個規定除了四家“海拉”的直係之外,全族無一幸免。

鷹揚府除了辛布擔任了衛尉兼領鷹揚將軍之外,各設左、右、前、後、中五大統領。五個統領各領一軍。一般隻有辛家人才能擔任。所以這鷹騎軍也被稱為“辛家軍”。

鷹騎軍三百人為一團,設校尉;五十人為一隊,設隊正;十人為一火,設火長。這些士兵平時為民,戰時為兵,所以除了軍人這一天生的職業以外都有“第二職業”。

當然也有例外,這就是隸屬統領的私人軍隊——“夜羅”。這“夜羅”是穆族語,意思是健兒、壯士。這些“夜羅”是絕對效忠於辛庫的死士。辛庫手下有一千夜羅,對外稱鷹騎軍“銀刀督衛”,個個配騎純種西烏良駒。他們所使用的兵器也不同,是一種名為“馬司刻”穆族彎刀,用精鋼千層鍛造法打造。純銀裝飾的刀柄和刀鞘做工精良,號稱削鐵如泥吹毛立斷。這些夜羅身著玄鐵重甲而且馬匹有皮甲護體。他們是鷹騎軍精銳中的精銳。

阿其拉是鷹騎軍的一個普通的騎兵,同時也是鷹揚府最好的鐵匠之一。此刻他正疲憊的跟著隊伍疾進在夜色中。一隊銀刀督衛,快速地從他們的身邊經過,這些健壯的純種西烏馬的耐力和速度比起一般的騎兵所自備的馬匹可要好的多了。他們毫無顧忌地橫衝直撞,把阿其拉隊伍中的一些正在疾馳的戰馬驚了,在整齊的隊伍裏搞出了一些不和諧的躁動。

“親娘養的和後娘養的就是不一樣!呸……”阿其拉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句。

旁邊的穆納罕把馬向他靠了靠,說道:“兄弟,你就別抱怨啦,到現在我還沒吃上幹糧呢!水囊早空了,嘴巴幹得很。你好壞還填飽了肚子,比起我你可幸運多了。”

“沒水早說啊!”說完阿其拉將自己的水囊遞了過去,“兄弟,你說我們的將軍大人發什麼毛病啊!這大半個月一直趕路,人不累馬也累啊!”

“那哪是我們這些小兵該管的。好不容易回了卓屏,原本想歇一晚。一大早就被火長叫起來了又要趕到鎮堡去。”穆納罕是個木匠。兩人是同村。這話匣子一打開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上了,過了一會兒前麵的隊伍逐漸慢了下來。

上麵傳令全軍換馬。趁著等馬的功夫,穆納罕吃了幾口幹糧。阿其拉也稍微喘了口氣歇了一小會兒。等後麵的備馬趕上來之後,他們領了自己的備馬,換上鞍具把換下來的戰馬交給了備馬隊之後又開始了急行軍。這時清晨的朝陽在東方剛剛露出一片魚肚白。他們距離於家浦也就隻有三十多裏地了。

於家浦。

在下於家南麵的一個樹林裏,露宿了半夜的蒼龍突騎在晨光初露的時候就已經起身準備好了自己的戰馬和鞍具,長弓的弦也都上好了。都在等著集結的號令一下,就上馬準備出戰了。

忽爾楞巡視了一遍隊伍,途中遇到了謝大龍的第九隊正在預備集結。

謝大龍戰在自己的屬下麵前,用左眼掃了一遍之後,清了清喉嚨:“兄弟們,你們都是在臥虎山從軍的,裏麵有我謝大龍以前山寨裏的弟兄,也有別地兒來的。既然到了我們第九隊,就是我謝大龍的手足弟兄……”

“……今天我們要打仗了,這將是一場惡仗,也許結束的時候你們中會有人把命丟在這裏,也有人會缺胳膊少腿。不管是死了的還是傷了的,都是我謝大龍的好兄弟。死了的家裏的妻兒老小就是我謝大龍的親人,傷了的就是我的親兄弟,隻要有我一口幹的就餓不著他們。……”

“……誰要是跑肚子拉稀,沒尿性溜號的,可別怪我謝大龍翻臉不認人。老子的快刀等著他。我們從軍到現在還沒打過大仗惡仗,今天我們要讓那些老資格看看,我們也不是泥捏的,我們的刀不是切菜刀。我們也能殺人!”

忽爾楞在一旁聽著他這拉拉雜雜地一通扯,原本沒想著露麵的。可卻被謝大龍看見了,他立即趕過去見禮,並請他訓話。

忽爾楞見無法推辭就站到了隊伍前麵說道:“訓話我就不必了,謝校尉說得很好了!我就說一句……”

他停頓了一下,提高了調門吼了一句:“蒼龍突騎,逢戰必勝!”

整個百人隊齊聲吼道:“蒼龍突騎,逢——戰——必——勝”

這聲音響徹雲霄——蒼龍突騎,逢戰必勝。此戰之後,這句話就如同金文鐵書一般烙刻在了每一個蒼龍突騎的士兵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