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琰被郭淮給扯到了帳外,恨聲道:“伯濟,你為什麼攔我?”
郭淮苦笑道:“威碩,你還沒看清嗎?”他用嘴向著劉裕的帳子一努,道:“此人剛愎自用,他是不會聽你的勸諫的。”
劉琰恨聲道:“那我們就看著這些百姓都被殺了嗎?”
郭淮心道:“若是老子主持剿匪,隻怕也要這麼幹了。”但是對著劉琰還是苦口婆心的道:“他是被陛下寵出來的,向來說一不二,你要是不聽,他就是把你殺了,誰還能把他怎麼樣啊?必竟陛下隻有他這麼一個兒子,大事肯定要交給他的,你就是爭,也爭不出來什麼的。”
劉琰頹然的長歎一聲,道:“我真後悔跟了丁立,牝雞司晨,沉淪下僚,現在還要受小子侮辱,丈夫一世,豈能如此!”
郭淮看了看劉琰,突然道:“由此西去,就是蜀地。”
劉琰猛回頭看著郭淮,郭淮卻不說話了,劉琰四下看看,見左右無人,就湊到了郭淮的身邊,小聲道:“伯濟,你……你的意思?”
“父親大仇,不可不報!”郭淮平靜的說道:“你若有心,可來尋我!”說完自顧回自己的帳子去了。
劉琰知道,郭縕因為給段煨求情,被丁立免了官職,眼看就要到手的守備中郎將丟了,郭縕心裏憤懣,回到家不久染上時疫,就此病去,而郭綏當時在家照顧郭縕,也跟著染疫,就一起去了,郭淮雖然在人前從來沒有說什麼,但是現在看來,心裏一直藏著恨呢。
劉琰心煩意亂的回到了自己的帳子,倒在榻上,暗自思量,自己投入丁立手下,也不是一年了,可是一直不被看重,總是那樣不溫不火的活著,現在這個機會來了,伏牛山過去,就是關中,西軍的防衛他們是知道的,隻要讓開盤查,就能進入漢中,那時丁立的人馬就不能拿他們怎麼樣了,而自己是劉備稱帝之後,第一個趕去投奔的漢將,就算是為了千金買骨,劉備也要好生安置自己,那榮華富貴,可是轉手就來了。
想到這裏,劉琰突然又是臉上一暗,如果真這樣做了,那他以後了可就沒有臉再以聖人門徒的口吻教訓人了,劉琰自小從學,對自己的名聲還是很愛護的,現在讓他自損羽毛,這實在有點接受不得。
不說劉琰在這裏糾結,王寅帶著三老出去,就把常明、程亮二人的家小都給抓來了,雖常明沒有家人,程亮的老母、妻兒都跟著上山了,這裏留下的都是一些被他們裹挾上山的教徒的家小,但是消息傳出去之後,還是常明、程亮二人吃驚不小。
這二人商量了一下,讓他們就這樣下山,自然他們兩個不肯,程亮就像報信的人道:“那馬老兒竟敢害大家的家小,就不怕我們下山報複嗎?”
那報信的是程亮的遠房侄子,叫程六;他恨恨的答道:“四哥,那老兒也是沒有辦法,官府先把他的家人給抓了,逼著他不得不給官府帶路。”
常明想了想道:“這樣,老六,你回去,把村子裏的人都動員起來,咱這山下的村子,常、程、馬三家一向通婚,大家都有親戚,隻要村子裏的人都鬧起來,我不相那些官軍,敢扣著人不放。”
程六猶豫的道:“若是他們當真不放人呢?”
常明隻是一個太平道的小徒眾,平素裏也沒有什麼傳道的能力,在外麵混了半年,也沒有能找到一個道庭,現在老家能讓他設下道庭,他還是很重視的,而且就像他說的,大家都屈裏拐彎的帶著親,他怎麼能看著這裏的人去死啊,於是常明沉聲道:“你放心,他不是給了我們三天的時間嗎,三天之後,如果他們不放人,我自帶著人馬下山,來救援大家就是了。”
程六這才放心,點頭道:“那我就下山去了。”常明揮讓他去了。
看著程六走了之後,程亮道:“大仙師,我們當真下山嗎?我們的實力可是不如官軍啊?”
常明道:“二仙師放心,我們見機行事,應是無礙。”
兩個人都不是什麼有見識的,就這樣胡亂的商議了一番,然後就隻能等著了,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那程六一路上山、下山和他們兩個見麵,都在白振監視之中,那白振的輕身功夫,這裏自然不會有人能發現他。
白振回到劉裕的大帳,把情況和劉裕說明,劉裕滿意的點點頭道:“你帶一哨咱們府中的親軍,就繞路上山,三日之後,隻要他們下山,你就他們的家小抓起來,然後在他們逃回去的半途破襲。”
白振依令而去,這裏劉裕又把王寅給找了去,就安排下酒席,宴請王寅,酒過三巡,劉裕向著王寅道:“那郭淮、劉琰兩個看孤年小,對孤輕視,我這裏不想用他們破敵人,三日之後,那些賊人必然下山,你帶一路人馬,就在半山埋伏,等賊人向我大營衝擊的時候,你再帶後截殺。”
王寅雖是有幾分智計,但是為人粗獷,在他看來,劉裕是劉寵和丁立維一的兒子,這兩個人打下這麼大的家業,自然以後都是劉裕的,所以隻要自己忠於劉裕,就是忠於劉寵和丁立了,因此對劉裕的話言聽計從,並無二意。
“殿下放心,一切都包在我的心上就是了。”王寅胸脯叫道,劉裕滿意的點點頭,就倒了一杯酒給王寅道:“那好,我就先給王將軍敬一杯酒,以祝王將軍大功得成。”
王寅哈哈大笑,把酒一飲而盡,劉裕年紀還小,本來丁立是不許他喝酒的,但是他在洛陽城中的時候,就偷著自己喝了,這會沒人管著,卻是明目張膽的喝了,就與王寅兩個喝了一個昏天黑地,這才散了。
三天之後,常明、程亮並沒有下山來投降,劉裕就讓人把那些抓來的老小都押到了山腳下,命人立了一根大杆子,就看著那日影,向那些鼓躁的村民道:“你們聽著,我不禁你們去向常明、程亮兩個賊去報信,我這裏隻等到這影子沒了,就要開刀!”
這村子的百姓都了聚在這裏,一個個又恨又悲的圍著,不少的人哭女喚兒,哀聲一片。
日影越來越短,劉裕就在一張大椅子上坐著,一語不發,冷冷的看著那些人,劉琰被這股壓力,壓得實在受不得了,就到劉裕的身邊道:“殿下,你還真要殺人嗎?”
劉裕看一眼劉琰突然道:“威碩,你可忠心於我?”
劉琰自然不敢說不忠心,隻能道:“自然忠心殿下。”
劉裕微微一笑,道:“那你去管著那些百姓,不要讓他們衝進營來,如果衝進來,我就把他們一齊殺了!”
劉琰長歎一聲,隻得回頭,劉裕看看天,然後站了起來,他雖然隻有十二歲,但是身子已經有七尺還多了,看上去也是昂藏丈夫的樣子,這會他就走上前去,抓過一口刀,然後就在那些被抓來的人之中,扯了一個中年人就向前走,那中年人嚇得魂都沒了,不住的叫道:“時間沒到,時間沒到呢,那日影子還有啊!”
“我看不到了!”劉裕淡淡的說了一聲,一腳把那中年人給踹倒在地,大刀一揮,就把他的頭給斬了下來,然後一腳踢到了山坡上,冷聲道:“這是逆賊程英的爹,也是孤殺得第一人!”
劉裕說話的工夫,人群中一個女子急匆出來,抱住了死屍哭道:“爹啊!”
劉裕回頭看去,早有人道:“這是程家的外嫁女,所以沒有抓她。”
劉裕點點頭道:“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倒也罷了,隻是她既然過來了,那就隻能讓他們父女團圓了!”說著又是一刀,把那女子給劈了。
村民無不嘩然,一齊向前擁過來,劉琰雖然看不慣劉裕的行為,但是他知道,就算他想要叛逃,也要先擋住這些人,不然他們向前一衝,自己就也跟著死了。於是就大聲喝令兵士把百姓都給擋住了。
劉裕也不看那些叫喚的百姓,回手又抓了一個,扯到前麵,輪刀又劈,他一口氣連劈了七人,山腳下血氣衝天,哀號震天,本來藏在山腳處的常明、程亮二人還想再等行裝,但是那些弟子們卻是再也忍不得了,群聲鼓躁,兩個人都知道,再等下去,那這些弟子就壓不住了,到了這會,他們也隻能拚命了,於是二人大聲吼著,帶著弟子就衝下山來,向著劉裕他們一頭撲了過來,
劉裕的刀總算是停下了,看著向著軍中衝過來的那些人,不由得冷笑一聲,道:“就這些毛賊,也值當些什麼!郭淮何在!”
郭淮閃身向前,拱手道:“郭淮在些!”
“立刻放箭!”
郭淮這會劉琰一樣,就是要反,也要先穩住本軍,不然的話,這些人撲過來,那他們就都是死了,於是就一揮手,一隊弓箭手閃了出來,向著那些衝過來的太平教徒就是一陣疾箭,這些人拿得都是短刀,還有得幹脆就是說農具,完全沒有盾牌,隨著箭矢飛來,立刻就倒下了一片,死得倒也罷了,沒死的就在地上掙命,不住的哀號著。
常明還有幾分武藝在身上,騎著一匹瘦馬,挺著一條槍,就向著大營這麵衝過來了,他身後是賊人的騎兵,總共百來人不到,騎得什麼都有,戰馬很少,餘下的都是驢、騾之類,這會跟著向著劉裕他們衝過來。
劉裕眼中流露出一絲譏笑,也不派兵,就那樣看著,眼看著對麵的人就要衝過來了,一聲信炮響起,隨著王寅帶著人馬衝了出來,雖然他手下的騎兵,遠不如北地精騎,但也絕不是常明他們這些烏合之眾可比的,衝過來,隻一下對頭,立刻斬了近一半的太平教眾下馬,邊上的村民看著人頭滾滾,鮮血橫流,本來那幾分勇氣,這會都已經沒了,嚇得尖叫著四下逃竄。
王寅一馬向前,手裏的槍向前一送,就向著常明刺去,常明急用大槍來挑的時候,王寅用力一壓,兩槍相交,常明手裏的槍立刻被迸得飛了出去,王寅跟著回手一槍,把常明給挑下馬來。
程亮眼看這會自己的人已經死了一半還多了,情知再鬥不得了,帶著人就向山上跑,到了崎嶇的地方,把戰馬都給丟了,就用兩條腿向上跑,此時什麼太平大道他全都丟了,隻盼著立刻衝上去,帶了自己的老小,就遠遠的離了這地方才是。
程亮又向山裏跑了七、八裏,前麵過去一個陡坡,就能到他們的老窩了,程亮加快了腳步向前,正向著坡上爬去,就聽上麵有人叫道:“程亮,這些給你!”隨著話音,好多圓球滾了下來,程亮放眼看去,竟然都是他家小的人頭。
程亮慘叫一聲心神鼓蕩,手上一鬆就從坡上滑了下來,白振冷哼一聲,飛身而下,手鋼鉤,向著程亮的頭上擊了下來,程亮急向後退,白振倒也沒有想到他肥胖胖的,竟然有那麼快的身法,竟然被他滾開了,而白振的手就抓進了山石上,破石而入,把一塊長長的青條石給抓出五個洞眼來。
程亮抓了大刀,向著白振的身上劈了過來,他看著自己的家人都被殺了,一顆心就像是油鍋裏走了一遍一般,這會厲吼一聲,大刀好如雷電似的落了下來。
白振冷哼一聲,手向一翻,把那大青條石竟然給看扯起來了,就向前一迎,程亮的大刀就劈在了石上,震成三段,白振手上一用力,青條石碎裂,四下迸開,白振上前一步,一掌劈在了程亮的心口,程亮渾身巨震,倒地不起,卻是死得透了。
白振看著自己的手下從山上下來,就讓他們帶了那些人頭,還有程亮的屍體下山來。
這會劉裕看著王寅把那些太平教眾都給趕到了一處,就下令道:“不要活口,全都殺了!”立時又是一地的人頭,這會那些村民都被殺戮給嚇住了,沒有一個人再敢上前,劉裕這才道:“傳令下去,任他們領了屍體回去。”兵士傳令下去,那些村民也不也過來,隻道劉裕他們走了,這才哭著把屍體收了。
漢軍回到大營,劉裕下令,全營擺酒,痛飲一夜,然後明日回兵,劉琰心事重重的在營裏走著,就在這個時候,郭淮閃身過來,在他身邊說道:“今夜乃最後一次機會!”說完自顧去了,劉琰站在那裏,痛苦的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