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被扯回房中,坐在屋裏一語不發,隻是落淚,蔡文姬心痛的道:“父親!您這是做什麼啊!”
蔡邕搖頭道:“你下去吧!我要一個人待一會。”
蔡文姬無奈,隻得退下,等到蔡文姬走了之後,蔡邕就把長榻推到了房梁的邊上,然後解下絲絛,用力甩到了房梁上麵,等到垂下來之後,就站榻上,向著皇宮的方向,大聲叫道:“皇上!你被丁立賊子害死,卻慢走一步,老臣來陪你了!”說完腦袋向著絲絛裏一送,跟著就蹬長榻,隻是那榻太沉了,他跟本就踢不開。
蔡邕正在用力的時候,房門一下被開了,衝進來一個女孩兒,抱住了蔡邕的雙腿,用力把他托了起來,同時尖聲叫道:“快來人,快來人啊!”
隨著叫聲,跑進來十幾人仆役,先爭著把蔡邕給托了下來,隨後又把蔡文姬給找了回來。
蔡文姬看著蔡邕坐在那裏,一幅悲痛欲絕的樣子,哭笑不得,就把人都給打發出去了,向那個女孩兒道:“曹嬰,你先退下吧。”
曹嬰規規矩矩的退下去了,她在丁立這裏學習已經半年了,由於為人乖巧,倒也頗得大家的喜愛。
曹嬰回到自己的屋子裏,關上門之後,緊張的直喘長氣,心中暗道:“天子死了,還是丁立給害死的!這個消息,要是告訴父王,那該多重要啊!”
想到這裏曹嬰就是一陣激動,她用拳頭用力一捶手掌,小聲道:“不行,我要立該離開,若是我的消息送晚了,皇上的靈柩到了洛陽,那個時候,父王再知道,就不管用了。”想到這裏,曹嬰就收拾了幾樣隨身的東西,然後從屋子裏出來,行潛躡蹤的到了蔡文姬的屋子,丁立不在,府裏的各種令旗符箭都在蔡文姬的屋子裏放著呢。
曹嬰小心翼翼的過來,張望半響,四下看看,卻發現守衛沒在,不由得暗暗慶幸,就過去把窗房給撬開,然後爬進去摸了一根令箭出來。
曹嬰從蔡文姬的屋子出來,她不敢在府中找馬,就拿著令箭出來,徑直到了城門口,此時步兵(這裏指得步兵校尉的部下)已經封鎖了城門了,曹嬰亮出了令箭,道:“我奉蔡夫人之命出城。”
守城的兵士驗過了令箭,就放了曹嬰出城。
曹嬰自己都沒有想到,她能這麼順利的離開太原,興奮的疾走,一直走得離城五、六裏地之後,這才尋了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就把身上的衣服都換了,然後打扮成村姑的樣子,向南而行,她不敢恢複男兒身,曹操找他的時候,遍撒他的畫像,就是並州也派人送了不少過來,若是恢複了男兒身,曹嬰隻怕自己就走不了了,而且一擔被抓,以自己女兒身、丁立弟子的身份,那還能保住性命,若是被抓的時候,身份暴露,隻怕就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曹嬰一路疾走,路過梗陽的時候,還用令箭在那裏騙了一匹馬,隨後三天不停,向南一路奔了過去,趕到了上黨,到了上黨城外,才要向裏走,一眼看到了城門上貼著她的畫低,曹嬰嚇得都快沒魂了,就帶馬出去,尋了個沒人地方換了男裝,棄了軍馬,重新回到了上黨的城門前,此時城門口進城的人已經很少了,曹嬰讓自己保執平靜,就隨著餘數不多的進城,跟著進了上黨,當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曹昂(換了男裝,就換一個稱呼了),不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雖然騙過了城門的守軍,但是曹昂也不敢在上黨多留,就買了一些用品,然後穿城而過,離了上黨之後,接著南行,七天之後,進入了河內。
曹昂河內的景色,不由得神情振奮起來人,就向著朝歌一帶進發,他平常留心曹操的消息,知道曹操大軍為了接應,河北的袁譚,所以就在冀州以南留了人馬,隻要他從朝歌進入冀州,就可以自己家的人馬彙合,也就安全了。
非止一日曹昂總算是進入到了冀州,他怕皇上的靈柩先到洛陽,於是就向著屯兵的鄴城趕去,這裏本來已經還給袁尚了,但是袁尚不敢在這裏屯兵,以魏郡當歸魏王治理為由,又還給了曹操,曹操就命曹仁屯兵於此。
曹昂一路行來,衣破鞋爛,都快沒有人樣了,但是看著鄴城越來越清楚,不由得開心的都要瘋了,不顧身體的疲憊,拚命向前趕去。
曹昂隻顧趕路,身後馬蹄聲響,他竟然沒有發現,等到馬蹄聲近了,曹昂這才察覺,急閃身要躲的時候,後麵的馬已經到了,馬上騎士是厲害,用力一勒戰馬,那馬高高的昂起頭來,兩隻前蹄揚起,這才沒有撞上曹昂。
“你聾了!在這道上擋著戰馬!”隨著一聲喝斥一條鞭子猛的抽了下來,正抽在了曹昂的頭上,曹昂腦袋立時留下血來,他是尊貴慣了的,就是在丁立手下,也沒有吃過什麼苦頭,不由得猛的抬起頭來,瞪著馬上的騎士。
那騎士眼看曹昂瞪他,不由得冷哼一聲,輪起鞭子又要打,但是鞭子在空中停下,那騎士怔怔的看著曹昂,一臉的驚震之色。
曹昂卻是露出歡喜的神色,叫道:“二弟!”馬上的騎士竟然是曹丕。
曹昂一心想要親近多久沒見的兄弟,就向著戰馬這裏過來,曹丕身後的護衛大聲斥道:“站住!再向前時,就要殺你了!”
曹丕這會神色平靜下來,冷聲道:“這是哪裏來的花子,靠得這麼近,莫不是要行刺本世子嗎?”
曹昂急得大聲叫道:“二弟,子桓是我啊!我是你大哥……。”
“大膽!”曹丕冷聲叫道:“你竟敢冒認王親,給我抓起來!”
一眾人上前,把曹昂踢翻在地,抹肩頭、攏二臂的給捆了起來,曹昂急得還要解釋,早有人抓了一把土等著,曹昂剛一張嘴,那土就都塞進去了,曹昂哪裏還叫得出來啊。
“世子,如何處置這狂徒?”親兵頭目典傑是典韋的族人,也是一個和典韋差不多的沒腦子貨,隻知道聽主人的吩行事。
曹丕猶豫了一下,道:“把他押到我城上的莊子裏去!”
典傑這裏安排人把曹昂給押走了,曹丕看著曹昂的背影,心裏在狂吼亂叫:“你為什麼這個時候回來啊!隻要我在這裏巡視半年,回去父王就要封我為世子了,你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回來啊!”在曹丕看來,隻要曹昂晚回來半年,那就算是到家了,自己已經是世子的,就不容易再更改了,可是現在……。
曹丕也沒有心思再跑馬玩了,悶悶不樂的回到了城裏的府中,但是曹昂就像是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利一般,讓他坐臥不寧,到了最後,曹丕實在是煩得受不了了,就讓人去請他的親信吳質過來。
吳質為人狂放,也不修邊幅,邋拉邋遢的就來了,看到曹丕嘻嘻哈哈的道:“子桓,今日跑馬,可是有了獵物,請了我來嚐鮮啊?”
曹丕苦笑道:“獵物沒有,倒是碰到瘟神了!”
吳質眼看曹丕的神色不對,不由得道:“此話何解?”
曹丕把手下的人都趕了出去,然後拉著吳質小聲,把碰到曹昂的事給說了,吳質的臉色也變了,道:“這是怎麼話,他要回來了,這世子你又如何爭得過他啊!”
曹丕恨恨的道:“若是他一個月前回來,我也不說什麼了,那個時候,父王就沒有立嗣的意思,若是他半年之後回來,我也不說什麼,那時我已經是世子了,父王就是再怎麼喜歡他,也不能朝令夕改,再去換了他做世子,可是現在……唉呀!”
吳質想了想道:“公子,自古奪嫡之爭,沒有不以刀兵相見,毀棄血脈親情的,大王對你許了讓你為世子,那就算你放過此人,他回去之後,由於走了這麼久,已經沒有什麼根基了,肯定要對你起疑心,那個時候,他又怎麼可能放過你呢。”
曹丕咬牙切齒的道:“我自然知道這個道理!隻是……。”曹丕長歎一聲,道:“他是我的長兄,與我甚好,我也不忍心害他啊!”
吳質道:“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你若今日放他離去,日後你安能保他也放過你啊!”
曹丕麵目猙獰,卻不說話,吳質思忖片刻道:“子桓,我有一計,你看使得使不得。”
曹丕向著吳質看去,吳質道:“想為世子,諸般條件之中,那傳人一事,切為重要,總不能隻傳他這一個,不向下傳吧?所以……隻要斷了他的根子,就能讓他無法再做世子,你不願意殺他,這個應該是最好的辦法了。”
曹丕驚愕的看著吳質,道:“可是他是被我抓到的,我這會壞了他的身體,他豈有不知是我的道理啊?”
吳質淡淡的一笑道:“你不是把他關到城外你的莊子裏了嗎,前番你不是收攏了袁紹的一支潰兵嗎,就讓他們去攻打那莊子,然後把人劫走,跟著你再帶人把人救回來,這不就行了嗎。”
曹丕聽著有理,想了想,道:“那要一了百了了呢?”
吳質笑道:“那自然更好,隻是怕公子仁慈,不忍下手。”
曹丕一咬牙道:“你讓呂剛先帶人把他劫出來,廢了他的男根,然後我再去救人,把他救回來,父王知道是我的功勞,一定會加快封我為世子,他若是老老實實的,一個廢人,我就讓他活下去了,若是有了二心,那麼重的傷,重發複犯的,死了也就死了!”
吳質挑大指道:“高明!”
曹丕長歎一聲,道:“此非我本意也!”
吳質道:“我這就去讓人通知呂剛,過一會您就去曹仁將軍,把這件事和他說,就說您心下懷疑,不敢確定,把人關那裏了,曹仁將軍定會求證,然後知道被人劫走了,自然要派人來救,那時公子可以自薦前來,搶這功勞。
兩個人商量好了,吳質立刻離開曹丕府地,就去找那個袁紹的舊將呂剛了。
曹昂被人押到了曹丕在城外的莊子,一路上被連踢帶打,打得他渾身任傷,進了莊子之後,那些人把他就丟在一間柴房裏,自行去了,在這些人的眼裏,他就是個流民,也不是什麼要犯,自然沒有人會在意。
曹昂廢了好大的勁,才把嘴裏的土給吐盡了,恨恨的罵道:“子桓這個渾蛋,等他認出我來,看我怎麼收拾他!”
曹昂一路趕來,幾乎就沒有休息過,這會到了自己的人的地盤,雖然是被綁著,但是安心了許多,因此疲憊感一下湧了上來,就那樣靠在牆上,慢慢的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曹昂就聽到外麵殺聲四起,他猛的睜開眼睛,心道:“這是怎麼回事?”想要站起來,但是那繩子捆得太緊,一時站不起來,而外麵的殺聲越來越近,曹昂情急之下,就向著門口爬了過去。
眼看著就要爬到門口了,門咚的一聲,被人給踹了開來,跟著一個滿臉塗墨的大漢衝了進來,一眼看到了曹昂,冷笑道:“好啊,就是你這個小白臉了嗎?”說著話一腳過去,就把曹昂給踢翻在地,跟著手裏的大刀直直的搠了下來,貼著曹昂的小腹而下,直把曹昂的棍棍蛋蛋都給鏟碎了。
曹昂慘叫一聲,身體繃直,兩隻眼睛瞪得都要跳出來了,猛的一陣哆嗦,就那樣昏死了過去。
大漢也不管曹昂是昏了還是死了,伸手提了起來,就衝了出去,大聲叫道:“弟兄們,我們把老大給救出來了,走吧!”
外麵還在和莊子護衛交手的八十來條大漢,哄然應了一聲,就向外殺去,莊子裏的護衛都是一些普通的雜兵,哪裏擋得住他們啊,就被這些大漢一陣狂風一般的衝了出去。
莊子外麵,有幾十匹好馬,這些大漢上了馬,向北逃去,一口氣衝逃出去十幾裏之後,這才停下。
領頭的大漢叫道:“好了,大家看看人,後麵痕跡留好了嗎?”
早有人叫道:“大哥放心,子桓公子隻要帶著精細的馬軍就一定能追上來。”
領頭的大漢怒斥道:“胡說什麼!”
旁邊提著曹昂的大漢道:“大哥沒事,這小子昏死過去了,根本就聽不見。”他還特意晃了晃曹昂,然後道:“公子讓我們廢了他那話兒做什麼啊?”
領頭大漢冷聲道:“你們少說一句能死啊!都給我閉嘴!”
所有人都閉住了嘴,隻是那領頭大漢沒有注意到,被他手下提在手中的曹昂身體微微的抖了一下,原來他已經醒了,此時心中好如刀攪一般,不住的問著自己:“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子桓要殺我!”他情緒波動,傷口又綻開了,一陣陣的疼痛湧上來,曹昂慘然的忖道:“子桓,你夠狠,你雖然還沒有動刀,卻已經殺死我曹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