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焉帶著張任離開項王營向著灞陵而去,兩個人的身後,有數百暗哨,都散在路上,並不過來,隻有七、八個隨從打扮的人,牽著馬,明著跟在他們的身後,劉焉背剪雙手,隨意的走著,不時的指點路邊的景物給張任,長安的冬日,景淡風濃,劉焉走在路上,長歎一聲,道:“這裏我已經有十數年沒有來過了,那時我還是隨著先生路過,四下裏求學,沒想到再次歸來的時候……。”
“劉君郎哪裏來的這麼多感概。”一個溫厚的聲音響起,劉焉急忙回頭,就見一個長得平和溫潤,有如那如水一般聲音的男子走了過來。
劉焉急忙一拱手,笑道:“原來是景升兄!聽聞得受荊州,單騎入楚,怎麼會在這裏與小弟相見啊?”
來得那人,正是三國時候,‘八俊’之一的劉表劉景升,他四下看看,見周圍無人,這才道:“你不也是接了那宗族貼來的嗎。”
劉焉眉頭微皺,小心的向劉表道:“景升兄見識遠超於我,可知道這宗族貼,是什麼人發出來的?”
劉表搖頭道:“爾今宗族之中,能發出此貼的,隻有陳王才有這樣的資格,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人能發出這樣的貼子。”
劉焉、劉表二人說得宗族貼,源自西漢初年,呂氏亂政,劉氏宗族在惠帝去世之後,怕劉氏江山落到他人之手,修得一種貼子,由宗族人等暗中傳遞,可議立新君,這貼子一共就出現了三回,第一回呂後去世,齊王劉襄打著鏟除諸呂的旗號,聯絡宗族,準備奪取帝位,但周渤、陳平二人先一步議立了代王劉恒,劉襄退到齊地,鬱鬱而終。
第二回景帝除藩,吳王劉濞發宗族貼,並起兵‘清君側’準備奪取皇位,隻是周亞夫崛起,討平‘七四之亂’,劉濞被殺,最後大事破敗。
第三回就是王莽亂政了,太後王政君暗使人發宗族貼,傳檄天下劉姓宗族,隻要姓劉者,皆可為帝,恢複大漢,這才有劉玄、劉秀、劉盆子等人紛紛,就連趙人王郎冒了成帝之子劉子輿的名字,都敢出來自稱皇帝,鬧得天下紛亂,四野混蕩。
如今天子由董卓操控,隻如嬰兒置於虎手,生死幾不知時刻,丁立暗中議立劉寵的態度,已經讓人看到了大亂的勢頭,劉焉、劉表二人都是宗族之中,握有大權的人,而且離京之後,都被封了侯位,劉焉是陽城侯,劉表是成武侯,他們都有割據一方的勢態,讓他們萬沒有想到是,突如其來一份宗族貼,被人送到了他們的手中,邀他們到長安相會,兩個人都知道這宗族貼的效力,不敢態慢,都隱名前來。
劉焉輕聲道:“那貼上說要在灞陵英雄樓相會,卻不知是我們族中的哪一人。”
兩個人小聲議論著前行,他們都是一方諸侯了,皆存了待時而起的心,此時不知宗族貼出自何人,都怕大事不在手中,而他們又都沒有明確的反對過董卓,所以也不怕進入長安被拿下,所以微服而來,隻是到了這裏,兩個又都怕被人所執,所以不由自主的都生了聯合之心。
劉焉、劉表二人一邊商議一邊前行,騎一會馬,走一會路,到了中午時候,才進入了灞陵,劉表的部下文聘使人打聽了英雄樓的方位,劉焉、劉表心裏焦急,所以也不停留,徑到了英雄樓。
英雄樓是一座高大的三層木樓,劉焉眼尖,遠遠的就看到酒樓的入口咱,懸著三道酒幌,每道幌子上麵的都繡著一條白蛇,他拐了劉表一下,劉表也看了一眼,微微點頭,兩個人徑向著三樓而去,隻是才到樓二樓向三樓的樓口,就有一個小二擋住了,滿麵堆笑的道:“二位爺卻請留步,上麵被人包下了。”
劉表笑道:“那包下酒樓的,正是我們一夥,都姓白。”那白蛇取意高祖斬白帝子的故事,而宗族貼上,為了掩人耳目,也假說姓白。
小二急忙讓開,笑道:“卻是小的無眼,二位卻請樓上走。”
劉焉、劉表兩個示意張任、文聘二人留在下麵,然後提衣上樓,將走到樓上的時候,就聽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沒想二位也來了!”
劉焉、劉表二人一齊抬頭,就見樓上坐著一個錦衣大漢,正是兗州刺史劉岱,他行伍的時間長了,為人也變得粗豪了一些,而在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青衣布巾,看上去好如普通百姓的男子,隻是這人生得麵如冠玉,龍眉鳳目,好一派英雄樣子,最難得的是那一雙耳朵,又長又大,直垂到肩,站在那裏,文質優雅,但是內裏又有一股威武之氣。
劉焉精習望氣之術,隻看了一眼,就驚呆了,暗道:“此人生得一幅帝王之相啊!”他越看越是心驚,不等上去,就道:“公山,這位是……?”
劉岱笑道:“這位也是我們宗親之人,你二人是魯恭王的後人,我是齊悼王的後人,他是中山靖王的後人,單名一個備字,台甫玄德,現任平原相。”
劉表拱手道:“哎喲,劉玄德大名,早就如雷貫耳了,在下劉景升,這位益州劉君朗。”
劉備恭謹的還了一禮,道:“二位兄長在下,備;這廂有禮了。”
劉焉仔細打量著劉備突然發現,劉備的眉梢的地方,有一點破損,隻有割據一方之命,卻沒有收天下大業之福,不由得長出一口氣,笑道:“公山與玄德都是陽夏會盟中人,怎麼就這麼大膽的進京了?”
劉岱笑道:“說來你們不信,董卓以朝庭的名義,封我為樂平侯,封玄德為高唐侯,一再請我們進長安,我們本來還有些猶疑,可是卻接到了……。”劉岱向外麵的幌子指了指,然後道:“上麵保證了我們不會有事,我這才來長安的。”
雖然看到的一刻,劉焉和劉表想到了對方可能也接到了宗族貼,但是聽到之後,還是有些驚愕。
劉岱粗豪看看劉表、劉焉兩個上來,就急急的問道:“二位也是接了宗族貼的嗎?”
劉表擔心有人聽了去,所以微微點了點頭,劉岱看出來一笑道:“二位不必擔心,既然那位請我們過來了,應該就不會讓我們有危險,隻是我不清楚,這貼子是哪一個發的?”
劉備輕聲道:“會不會是……陳王?”
劉焉聽了這話,眼珠轉了轉道:“我來得時候,特意到鴻門去看古,在哪裏碰到了丁立。”
劉表眉頭緊皺,道:“這般說來,真的可能是陳王了?他讓我們來……。”
劉表沒有再向下說,但是其意已明,劉岱、劉備、劉焉三個人都暗自心驚,忖道:“莫不是劉寵要做皇帝了?讓我們這些宗族來做見證嗎?”
隻是劉寵若要做皇帝,想遍邀宗親,第一個找得人就應當是幽州牧劉虞,那才是漢室第一宗親,另外劉寵和董卓水火不容,他自己的地盤大得很,也沒必要跑到這裏來啊?
幾個人正在思索,就聽一個聲音響起:“哈、哈、哈……我若今在沒來,倒要慢待四位兄長了。”隨著笑聲,一個人大步上了三樓,拱手道:“幾位哥哥,小弟有禮了!”
劉岱他們都不認得來人,幾個人麵麵相覷,隨後劉焉拱手道:“卻不知道,尊駕是哪一位?”
來人笑道:“在下劉贇,得董太師新封美陽侯,是濟南王次子,這裏先有禮了,那族貼,就是在下散去的。”
劉表起身一禮,然後道:“卻不知道美陽侯發這宗族貼,有什麼意思?”
劉岱的性子烈,叫道:“你不知道這宗族貼的用處嗎?怎麼隨意發這東西?”
劉贇笑道:“我是聽了我父親的意思,這才發出貼子的,什麼意思,自然是知道的。”
幾個人更加懷疑,劉焉老奸巨滑,道:“等與濟南王都是同輩,這裏卻貪一個大,稱號一聲,不知道賢侄發了這個,叫我們來此,有什麼意義啊?”
劉贇走到了桌子前麵沉聲道:“而今天下動亂,世事無常,百姓有倒懸之苦,社稷有累卵之危,觀天星所示,我大漢四百年江山,卻是被天厭棄了,隻怕皇統當折,就在不久了。”
劉焉、劉表、劉岱三人雖然這會都自立了一個山頭,過著土皇帝的生活,打著當皇帝的心思,但是這首先要漢家留存,才能去爭皇上的寶座,這劉贇張口就說漢家的天下人完了,他們如何接受得了啊,不由得同時變色,劉岱火暴,更是張嘴就要罵人。
劉備這會仍然麵色如常,伸手攔住了劉岱,向著劉贇道:“不知道美陽侯,有何良策?”
劉贇長歎一聲,做出一幅痛苦的樣子說道:“說到這裏,我也自然是傷痛的,但是天意這般,我也沒有辦法,而且自然天下,都是有德者居之,無德者失之,我們總不能為了我們劉家一姓,就置天下百姓與不顧吧?”
劉表和劉焉都是實幹家,自然知道劉贇這話有多麼的不著邊際,不由得都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神色,劉贇也不去看他們,仍然大言不慚的道:“好在這天下已經有了真龍出世,聖主重臨,我等若是能擁新主登基,自然有從龍之功,而且那聖主也已經許下了,隻要我們擁他為帝,那他就不會減去我們劉姓宗親的地位,這等利國、利民、利家的好事,何處去找啊,所以我才急急的發了宗親貼,請幾位入長安,來商量此事。”
劉岱眼中怒火跳動,幾番要罵,都被劉備給壓製住了。
劉備就等著劉贇說完,才道:“那不知道美陽侯所說的聖主是哪一位啊?”
劉贇拱手道:“就是董卓老太師!”說到這裏,劉贇的臉上泛起興奮的光芒,叫道:“幾位都是權高位重,最難得的是,名望也好,所以我才請幾位來長安,隻要幾位答應,這事就成了八分了。”
劉岱氣得已經要跳起來了,劉備眼看他要罵人,急忙從桌子上抓起一杯酒來,給劉岱灌了進去,把他要說得話都給壓了下去,這才又道::“按美陽侯的說法,就是我們的大漢皇帝要禪位給董老太師了嗎?”
“正是!”劉贇有些激動的:“自然如此!董老師仁慈寬厚,他已經說了,隻要幾位回到自己的地盤,然後上表請天子禪位,隻要把這股風聲放出去,董老太師,隻然也就能順利成章的為帝了。”
劉岱實在忍不得了,跳起來啪的一聲,抽在了劉贇臉上,罵道:“小畜牲,你也配為天子宗親嗎!”
劉贇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不由得火冒三丈,一手撫臉,一手指著劉岱叫道:“你若有膽識,自去向董老太師挑戰,我告訴你,這董老太師的部下,已經把這裏給封鎖住了,你們要是不願意上表,那就等著喚我收屍好了!”
劉岱一口濃痰吐在了劉贇的臉上,叫道:“老子就是死,也不會出賣自己的祖宗!”
劉贇站在那裏冷笑不休,劉備費盡全力壓住了劉岱,劉焉這會起身,道:“賢侄,這事你應該早說,我們也好商議一下,現在還是讓我們商議一下,你看如何啊?”
劉贇這會壓下了火氣,道:“好,那我就給你們這個機會商議,隻是我事先聲明,你們不要想著逃了,董太師的親信大將王昌,已經帶著人馬把灞陵給圍起來了,你們答應了,就派人回去,你們所在的州府,把表文送過來,自然也就讓你們走了!”
劉贇說完,狠狠的瞪了一眼劉岱,然後自顧下樓去了,樓上的幾個人無精打采的坐在那裏,各自神色不定,劉岱眼看他們不說話,不由得叫道:“你們還真的考慮,做那個小崽子的仆傭嗎?”
劉備沉聲道:“公山兄卻先莫急,我來想想辦法。”
本來亂哄哄的酒樓這會好像停了下來,劉備走到了樓梯口前,向下看看,隨後輕聲道:“雖然我看不到外麵,但是就在這樓梯口處,就有上百人守著了。”
劉表走到窗口看了一眼,道:“這樓下也有近千精兵了,看來我們想走,卻沒有那麼的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