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義東剛好經過,透過窗戶看到李醫生拿著報告臉色凝重,便好奇的走了進去。
“怎麼了,什麼東西令你如此憂愁呢,可不像李大醫生的風範呀”。
李向常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拿著報告朝著林義東走了過來。
“咱兩在這醫院呆了有三十年了吧!”
林義東想了想,點了點頭,表情有些疑惑,不知李醫生要表達什麼。
李向常將手中的報告遞給林義東,接著又是無奈的長歎一聲。
——紅瘡狼斑
首先映入他雙眼的是這讓人看著刺眼的四個字,隨後將眼神往上挪了挪,名字那一攔毅然的寫著——顏落。
“二十四年前,顏先生的妻子產下顏落後因失血過多死於產房,二年前,他的第二位妻子沒娶進門多久因為胃癌去世,現如今,兒子又得了這樣的病,雖然不是什麼絕症,卻難免讓人憂心,真不知道這顏先生上輩子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使得老天如此懲罰他。”
“他還不知道吧!”林義東問。
“恩,不過一會他就過來取報告了。”
林義東走上前,朝著李醫生的肩膀上輕拍一下:“你都說了不是什麼絕症,身為醫生,可不能對醫院失去信心呀。”林義東心裏雖然這麼說,也隻是為了安慰李向常,他和李向常以及顏海忠都是相識多年的朋友,為他憂心,自然不過,但他也不想看著這種擔心成為事實,不是對他們的職業失去信心,而是對這個病沒有絕對的把握,往年,這種病例的成活率也並不高,隻是不知道,顏落能否成為幸運的一員。
顏落發覺類似後背上的那些班疹在手臂上也有,穿著長袖衣服也一直未發覺,隻是一洗澡時才發現,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觸摸著那些印痕,沒有什麼感覺,這一塊一塊的印痕又另他有些恐慌。
書房裏,鍾柏奇拿著顫抖的雙手緊握顏落的體檢報告,不知道該如何把這事委婉的傳給顏海忠,在他身邊陪伴了這麼久,如果顏落這病能治好也罷,如果不能治好,真不知道這一次他還能否堅強的挺過去。
顏海忠對顏落的檢查報告也沒特別上心,在他看來,大概就是一張簡單的白紙上寫滿了他看不懂的醫院的專業術語,更何況,他們顏家從上到下每年都會例行體檢。
“沒什麼事了就早些回去歇著吧,明天是顏落的生日,我打算在家陪他一天,你就不用那麼早起接我去公司了,中午過來吃飯就行了。”
鍾柏奇點了點頭,但腳步卻沒有挪動半步。
“怎麼?還有事?”顏海忠好奇的反問。
“是的”。鍾柏奇鎮定回答,他不想讓顏海忠在麵對兒子未知的病魔前看到他的表情就意誌鬆垮,再怎麼難過也要在他麵前給予堅定的肯定。
“什麼事?”
“是有關於顏落的體檢報告。”
顏海忠一聽,方才喜悅的臉蛋上不禁凝重起來,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近鍾柏奇。
“顏落怎麼了?”顏海忠警覺的問道。
“初步估計小落可能患有一種不常見的皮膚病,但這種病也不是沒有辦法醫治,所以,您大可不必擔心,隻是讓小落多加注意身體,配合醫院治療,更重要的,心態要好。”
“什麼病”。
“紅瘡狼斑”。
這個病名對於顏海忠來講確實有些生疏,雖然鍾柏奇的表情已經很鎮定了,但又卻因為他的這種過分的鎮定另他有些不安,很明顯,他能看出來,鍾柏奇的這種鎮定隻是為了裝給他看而已,若真是一般的小病,或許他也不會等到這麼晚。
“噢,先回吧!”顏海忠朝他揚了揚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待鍾柏奇離開後,他立馬打開電腦,在百度一欄裏輸入‘紅瘡狼斑’,然後點擊搜索。
顏落的病症還隻是初發階段,顏海忠苦思冥想著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將此事告訴顏落,他在網上查過資料,病人在此之間務必要保持良好的心態才有利於醫治,很多此類病人在得知這種病情時都會變得抑鬱寡歡,那樣根本不利於治療。
思琢了很多方式又一一被自己推翻,鍾柏奇站在一邊都看著憂心。
童雪一回家第一時間習慣搜索顏落的影子,雖然從未表白過自己的心際,但所有的言行已相當明了,顏落看在眼裏,隻是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去跟父親提及此事,整日為這事煩心的他已忘記回法國的事情了。
今天回來,顏落並沒有在家,心裏思量著他還會去哪裏?海濤剛剛才把她送回來,沒理由是去找他了,突然,她想到了一個地方。
合歡樹上,顏落倚靠在秋千旁,仰頭失神觀望著天空,仿佛沉思著什麼。
童雪悄身走過去,躡手躡腳,避免發出一絲聲響,但還是被顏落發覺了,眼珠子斜視數秒,嘴角微露邪意之笑。
他猜不出童雪會如何惡作劇嚇他,待聲音靠近時,他一個反身,這一反,倒嚇得童雪措手不及,腳跟未站穩,不偏不斜的跌進了顏落的懷抱。
雖然已不是第一次和他如此親近,可臉上還是難抑一絲緋紅,不由得將頭低了低。
顏落將她扶起,瞧見她如此害羞的樣子,那絲邪意之笑顯得更為肆意,他鬆開她,雙手插兜,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她。
童雪猛一抬頭,噘著小嘴,擺出一副怒氣的麵容,斜瞪著他。
“你真陰險,明明知道我來了,還故意閃開。”
顏落眉開一笑:“我要是不閃開,那不遭殃的就是我了。”
見詭計被識破,隻好抿嘴偷笑。
顏落雙手捧過她的臉龐,收起笑容,一臉認真的端詳著她。
童雪從未見過如此認真的顏落,她驚詫的盯著他,想起一年前的那一吻,心中掠過一絲甜蜜,內心期待著那一幕再次上演。
她微微閉上雙眼,緊張的等待著,而顏落卻隻是愛憐的將她擁入懷裏,摟得很緊,仿若一鬆開童雪就會消失一樣。
“真不知道你身上有種什麼樣的魔力,竟然讓我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難道這真是所謂的真愛嗎?論長相,論學識,都隻是泛泛之輩,在我的生命中,來來往往出現過多少過女生,都不曾對她們有所心動,唯獨你,你是不是上天派遣下來折磨我的妖孽。”
他伏在她的耳邊,一字一頓的說著,這一幕,在得知童雪會和紀楓訂婚時就已經將他的內心中止,而如今卻能重新上演,這一刻的幸福,或許連顏落都無法用言語表露清楚。
浮在半空中的雙手緩緩的環住了顏落的腰身,笑中帶淚,一臉的滿足與幸福。
“今天,我就會和爸爸說明一切,他不肯也好,拒絕也罷,反正我已下定決心,這一次,再也不會改變,今生今世,我隻想和你在一起,將來是幸福也好,痛苦也罷,隻要有你相隨,一切都是美好。”顏落的話突然停止,將童雪鬆開,深情的望了她數秒後補充道:“當然,前提條件是隻要你願意。”
童雪嬌羞的沒有回答,隻是陶醉的點了點頭,她也想不出搖頭的理由。
“你為什麼害怕爸爸不會答應?爸爸有不答應的理由嗎?”
對於顏海忠會拒絕的理由,童雪也略知一二,但在她的心裏,很想聽聽在顏落口裏說出來的不一樣的理由,想知道,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她童雪沒有弄懂的。
“你或許不知道當初爸爸為什麼一定要把你許給紀楓,爸爸是個商人,這些年來,沒少受到紀叔叔的慷慨相助,可能爸爸也曾給過紀叔叔的好處,隻是,當爸爸知道紀楓對你情有獨鍾時,正好合了他的意,如果成為一家人,今後就沒有什麼不方便了。”顏落一邊說著,一麵朝前走著:“不知道爸爸是不是誤解了你的意思,還是根本沒有想過要征詢你的意見,你之前也沒有做出明確的態度,我又不敢明說,害怕你因此忌恨於爸爸,雖然他這種做法令人痛心,可他畢竟是我的爸爸,後來,聽你親口所說‘爸爸是我和媽媽的恩人,我除了順從他的想法,又有什麼理由拒絕’,那時候我就想,你真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傻子,自己的終身大事又怎麼可以因為感恩而去任由他人安排呢,就算是自己的爸爸也沒有理由呀,何況這是什麼年代,可最終你還是選擇了紀楓,雖然你的言行告訴我,你並不喜歡他,可是你還是選擇了他,當時我覺得,或許除了我以外應該都是皆大歡喜,至於你是怎麼想的,我至今仍然沒有想明白”。
顏落說完,轉過身子,麵向童雪,似是等待著她的回答。
童雪從來不知道,原來這一切顏落都明白。
“當初不敢反對爸爸的意願,難道你現在就有勇氣反對了?”童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緊接著他的問題反問道。
“那個時候不是不敢,我尊重爸爸,我也同樣尊重你,我並不知道你當時的心思,也不知道你到底情係於誰,我一直以為你心裏有我,可是你卻拒絕了我,那樣的情況,我還能怎麼去反對爸爸呢?我向來都很自信,可唯獨在你身上,沒有一絲自信了”,顏落拉起童雪的手:“或許你當時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大概能猜個明白,你要是不想說,我也不會再問。”
童雪有些驚愕的盯著他,顏落被盯得不好意思,這眼神又不是溫情流露,伸出手,朝她臉上捏了一把。
“幹嘛這樣盯著我看?真不像你的童雪的作風”。
“我怎麼感覺這一刀把你刺成熟了,說起話來都穩練多了,越來越像爸爸了,以前你老是吼我,訓我,哪怕是為了我好,你都要以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教訓我,除了上一回在這樹下表白,還有哪回是溫柔的和我說過話,可現在不一樣了,除了聲音像你的話,這語氣總感覺變了一個人”。
“所以說你是個妖孽,把我折磨得不成人形了。”顏落說完,一把將她摟至懷裏,霸道又不失溫柔。
童雪輕輕的倚靠著顏落的胸膛,幸福溢滿內心,她狠狠的用左手在右手上擰了一下,惶恐這一切隻是一場夢。
顏落拉著童雪的手一路小跑回家,正好碰到剛出院子的鍾柏奇,童雪欲將手抽出,而顏落卻拽得更緊。
鍾柏奇擠出一絲笑容,隻是將眼神碰觸到那兩隻緊握的小手時,笑意頓消,一臉憂鬱。
“鍾叔,爸爸在嗎?”顏落開心的問。
鍾柏奇緩過神來:“在,在書房。”
顏落拉著童雪走進院子,鍾柏奇沉思了數秒,轉過身子將童雪叫住。
“我女兒快過生日了,想買件衣服送給她,又不知道送什麼好,如果小雪有時間,能否幫忙去參謀一下。”
鍾柏奇隨意編了一個謊,也恰好下個月初十就是她女兒的生日。
顏落轉過身:“改天吧,鍾叔,今天我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呢?”
鍾柏奇沒有回答,隻是裝出一臉難為情的樣子。
童雪望了一眼顏落,掙開他的手:“我現在有時間,咱們走吧!”然後麵向顏落低語道:“晚上再去和爸爸說那事,等著我回來。”
童雪隨著鍾柏奇走了,顏落一人進了屋,雖然童雪走之前要他等她回來再去請示爸爸,但他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爸爸肯定的他無法等到晚上。他走進書房,父親正對著電腦出神。
“爸,看什麼呢?”顏落將腦袋湊近,發現屏幕上全是有關於‘紅瘡狼斑’的資料:“你看這些幹嘛?”側過臉,好奇的麵向顏海忠。
顏海忠麵色沉凝的看著他,不知如何回答。
“爸,你沒事吧!”見父親臉色如此沉重,顏落第一反應是爸爸是不是身體有什麼不適,或者說跟這個顯見的‘紅瘡狼斑’有關。
顏海忠搖了搖頭,拉著顏落走近沙發:“孩子,有件事情我得告訴你。”
“什麼事?”顏落惶恐的問道。
顏海忠拉著顏落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伸手將他衣袖拂開。
“這些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為什麼沒有告訴爸爸。”
顏落不以為然的將衣袖放了下來:“住院之前吧,我也不記得了,反正就是一小塊的印痕,不癢不痛的,也沒在意。”話剛一說完,才突然想起什麼,回過臉,用同樣凝重的眼神看著父親。
顏海忠穩了穩情緒:“恐怕又要住院了,這是一種顯見的皮膚病,也沒有什麼大礙,過不了幾日就能好起來,但是前提是必須授受醫院治療,還有就是心態一定要好,所以,爸爸想請你從明天開始就住院治療,答應爸爸好嗎?”
顏落失神的看著顏海忠,半響才回過神來,口中喃喃自語:——紅瘡狼班。
顏海忠點了點頭,努力擠出一副笑容,輕拍著顏落的肩膀:“我兒子那麼堅強,怎麼會畏懼這些呢,別想那麼多,爸爸有的是錢,什麼病都能治好,將來爸爸還等著你為顏家娶妻生兒,繼承家業呢?”
顏落嘴角一扯,笑容生硬。他站起身來,朝自己臥室走去。
坐在床上呆滯了一會,恍然想起打開電腦,將能搜索到的關於此病的資料全部閱覽完時,原本陰沉的心裏變得更加沉重,他大概已經了解到,此病的成活率並不高。
他癱坐在電腦前,腦中一片空白。
他來到童雪的房間,孩子畫的那副畫仍然不偏不移的掛在床頭中央上方的牆壁上,他失神的看著,臉上略帶一絲憂傷的笑容,床頭櫃上的音樂盒安靜的躺在那裏,顏落走過去,輕輕將盒蓋打開,天空之城的旋律緩緩而至。
他坐在床前,兩眼失神的盯著音樂盒,陷入沉思。
不知什麼時候,顏海忠已走進房,在顏落的身邊坐了下來。
“考慮好了?我叫人給你安排病房。”
顏落回過頭,眼睛紅紅的,顏海忠看著難掩心疼。
“再給我一周的時間,一周後我就去醫院,好嗎?
已經耽誤了些日子,顏海忠恨不得立馬就把顏落送進醫院接受治療,可又不敢在此刻拒絕孩子,一周,也有可能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期。
“三天也行,就三天,三天之後我就去醫院。”見爸爸有所猶豫,顏落繼續說道。
顏海忠不知道顏落需要這幾天的時間做些什麼,但還是不忍的答應了,他想,大概他真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辦。
童雪一直陪著鍾柏奇逛到天黑,才買到鍾柏奇認為女兒會喜歡的衣服,走出商場時,見天色已黑,便驅車將她送了回去。
一路上,鍾柏奇都沒有怎麼講話,依童雪對他的了解,鍾叔是一個健談的人,在逛商場時,童雪就發覺了這一點,總感覺有什麼事情,但又不好意思明問。
童雪剛一進門,就被顏落拉到了院子。
“跟學校請三天假,反正這也是最後一學期,老師一定準的,不準的話就讓爸爸親自出馬,至於理由你隨便編,聽到沒有,馬上去辦。”
顏落又變回那個她所熟悉的顏落了,語氣裏都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
童雪詫異的看著他,然後順從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