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雪落心留痕(四十九)

紀楓心裏也很矛盾,他心裏希望見到童雪,卻又害怕沒有辦法在童雪麵前演得如此自如,他不是科班出生的演員,連他自己也無法預料在童雪麵前會不會泄露什麼,畢竟,麵對的是自己曾真心愛過的女生。

正當兩人愁眉緊鎖時,電視上的一則新聞另兩不約而同的轉移注意力。

“這幫家夥終究難逃法網,不知道這些年輕的孩子到底在想些什麼,有這麼美好的生活不懂得享受,才多大呀,不知道父母見這一幕會不會心寒。”紀雲天喝了一口茶水瞧著電視說道。

王意如聞言,將雜誌放至茶幾,取下眼鏡,朝電視上瞄了一眼,數秒後眼神又轉回電視機上,略有所思。

紀楓驚詫的看著,雖然不敢確定那個低著腦袋走在前頭的就是蔣龍,但內心還是不由得一緊,當‘犯罪嫌疑人——蔣龍’幾個字硬生生的出現在屏幕時,紀楓幾乎失控的癱坐在沙發上。

徐悠的嘴角掛有一絲陰沉的笑意,不管蔣龍再怎麼彌補,或許都無法愈合她內心的傷痛。在她看來,蔣龍和葛東亮的下場隻不過是他們咎由自取。數秒後,她突然想起當日綁架童雪他是主謀,心中掠過一絲不安,浮在嘴角的笑意也隨之消失。

王意如總感覺那張麵孔似曾相識,但轉念一想,自己又怎麼會結實這種法盲呢,心裏哼笑一聲,轉過身子,麵向紀雲天。

開口想說些什麼,突然意味深長的望了一眼紀楓:“小悠,扶紀楓上去休息會吧!”

望著電視出神的徐悠這才回過神來,遲鈍的回了一聲,便扶著紀楓朝樓上走去。

臨上樓前,紀楓最後瞟了一眼電視,一種難言的悲痛湧上心頭,雙手不由得微微握拳。

在樓梯轉角處,紀楓突然放慢腳步,從母親的眼神裏,他能感覺得到王意如似乎是有意支開他們,王意如這麼做,更令他好奇,他想知道母親有什麼話不能讓他聽到。

“聽說小落這次傷得很重,那一刀差點要了他的命,你說咱們是不是應該過去看看。”待紀風上樓後,王意如麵向紀雲天商量道。

紀楓一聽到顏落受傷,心不由得一沉,當然,他關心的並非是顏落,隻是他心裏清楚顏落在童雪心中的地位,盡管傷了顏落的身,但依他估計會痛及到童雪的心裏。

“是應該去看望,但咱們兒子回來這麼多天裏,那顏海忠有過來看望嗎?不說過來看望,就連個電話都沒有來過,雖說在這件事情是咱們兒子失禮了,但咱兒子失蹤這麼多天生死未仆,他們顏家有放在心上嗎?這回我可真是信了你的話了,童雪之所以接受紀楓,大概真是因為當初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紀雲天有些生氣的說道。

王意如朝樓上望了一眼,低語道:“你小聲點,別讓小楓聽到了”。

紀楓聞言假裝若無其事的牽著徐悠的手朝臥室走去。

紀雲天這番話讓王意如心中不禁一喜,如果顏家和她家能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安無事就是她所希望的,兩家若是相加,將來就會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不去就不去吧,何必生氣,我也隻是隨便一說。”王意如難抑心中喜悅。

紀雲天生氣過來又反過來思索著王意如的話及自己剛剛那番氣話,心裏想,他紀雲天能不去看望嗎?畢竟,他的內心深處還是希望紀楓和童雪‘喜結連理’,雖然他還並沒有想好下一步的計劃,依目前的局勢,他也必須想辦法穩住童雪,也必須想辦法讓童雪和紀楓見麵,他希望紀楓能記起一切,那麼,他的計劃才能回到正軌。

紀楓回臥室後,一門心思的想著王意如的話,他心裏擔心著,不知道童雪過得怎麼樣,他不知道放棄童雪是不是給童雪幸福的唯一方式,也許他能想盡辦法讓自己的父親停止這場陰謀,可是,他卻沒有辦法控製住童雪的內心,他也沒有把握‘日久生情’這種感情會在童雪身上上演。

他心裏想:如果我們在一起了,可她要是不開心,哪怕我給她再多的幸福,又什麼用?最重要的幸福我沒有辦法給予,但願我的付出和退讓是值得的。

此刻,他多麼希望能見上童雪一眼。

徐悠望著心事沉沉的紀楓,心裏琢磨著:難道他在為蔣龍的事情擔心?

紀楓轉過身,看見徐悠見神情凝重的望著他,突然靈機一動:“我的頭有些不舒服,你能陪我上趟醫院嗎?”

徐悠有些驚詫,紀楓剛回家時,都是紀雲天打電話叫醫院上門診查,如果不舒服,一通電話就好,何必要親自上趟醫院。

紀楓看出徐悠的詫異,開口解釋道:“整天呆在家裏,你不悶嗎?正好陪我一起出去走走。”

一聽紀楓的解釋,徐悠的疑惑似乎解開了,眉開一笑,點頭答應。

紀楓害怕父母會跟隨,就讓徐悠撒了個謊,說是陪紀楓去公園逛逛,散散心。

兩口子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點頭應許了,隻是出門是一再囑咐徐悠,路上加以小心。

在路上,紀楓一直琢磨著如何將徐悠支開,當看到一家西餅屋時,紀楓特意留了神,將名字記住,剛踏進醫院大門時,紀楓聲稱肚子有些餓了,叫徐悠去歐卡西餅屋去買杯奶茶和幾塊麵包過來,還特意將‘歐卡’兩字說得很重。

徐悠沒有多加考慮,便離開了,待徐悠的身影徹底從他的視線消失後,他快速的來到醫院大廳查詢處。

五樓508。

紀楓上了五樓,一個病房一個病房的看著門牌號,501,502……當靠近508時,他突然放慢了腳步,他害怕這裏見不到童雪,又害怕看到童雪難過的神情。他深呼一口氣,鼓起勇氣走近病房,正好碰到護士從病房裏出來,還未等護士將門關嚴,他朝護士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護士會意的點了點頭。

他輕輕的將門推開,童雪背對著他坐在病床前,麵向顏落,雙手緊緊的握著顏落的左手。

“為了我,你一定要好起來,你曾經說過的話我都記在心裏了,我會一直記著,你說過會保護我,我都記得,可現在你躺在這裏,這算什麼保護呀”。童雪麵露微笑,一臉深情的望著麵色慘白的顏落。

“請一定不要失言,好嗎?”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隨之變得凝重起來。

雖然字字輕語,紀楓卻聽得清清楚楚。

此刻,他大概明白為什麼從小到大他和顏落就不和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隻是他心裏已經認輸了,他從來沒有和顏落競技過什麼,也沒有過爭奪,這唯一的一次竟讓他輸得如此淒慘。

失神之中仿佛聽到徐悠呼喚他的聲音,警覺的睜開眼,小心的退出病房。

“總算找到你了,怎麼跑這來了,我都從上到下的找了一個遍了,五樓可不是腦科呀,你來這裏做什麼?”徐悠提著一小袋麵包朝紀楓小跑過來。

童雪回過頭,這才發現門沒有關好,便站起身。

“我也不知道腦科在哪,所以就一樓一樓的找。”紀楓撒了一個比較弱智的謊,他慌忙走上前,拉著徐悠,朝電梯走去,他害怕被童雪看到。

在關門的那一刻,童雪仿佛聽到了紀楓那若有若無的聲音,不由得停止了關門的動作,雖然以為是幻覺,但還是將門打開,走了出去。

電梯門緩緩打開,海濤四人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紀楓——”辛然驚愕的喊道,其他三人吃驚的愣在那裏。

紀楓穩了穩情緒,假裝鎮定的微微一笑,正想開口,童雪的聲音傳了過來。

“真的是紀楓?”

徐悠見是童雪,條件反射的將紀楓拉至身後。

這個朝思暮想的聲音在此刻就在身邊響起,他卻沒有勇氣直視聲音的主人,他不知道,如果轉過臉龐,還能否泰然自若的像麵對眼前這四人一樣麵對童雪。

童雪一步一步朝著紀楓走近,側過腦袋,想看看眼前這個不願意轉過臉蛋的男子到底是不是那個在訂婚之日拋她而去的紀楓。

徐悠見童雪越走越近,一把拉著紀楓鑽進了電梯,速度按下了一號鍵。

海濤眼疾手快的按了五號鍵。

電梯門再次緩緩打開時,映入眾人眼簾的是童雪嬌小的身子及憔悴的麵容。

紀楓內心悲痛但仍不忘假裝鎮定,他看了一眼童雪,繼續以‘失憶’的狀態將手搭在了徐悠的肩膀上,以玩笑口吻說道:“親愛的,看來我的人緣不錯,在這醫院都能碰到認識我的人。”

五個人不約而同的將眼神在紀楓和徐悠的身上來回轉了轉,眼中都帶著不解之意。

“他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該麵對的始終逃不過,徐悠不安的解釋道,她不了解童雪的心意,內心忐忑不安,害怕童雪會將一切脫口而出,即使紀楓已記不起童雪,她也不希望有關於童雪任何事情再介入紀楓失憶的人生。

“連她你也忘了?”辛然激動的指著電梯外的童雪厲聲問道,那樣子,仿佛警官審核一個犯人一樣。

紀楓假裝無辜的搖了搖頭。

“好了,如果沒有其他事,請出去吧,我們得回家了。”徐悠說完,再次按上了一號鍵。

心潔伸出左手,攔住了即將關閉的電梯門。

辛然轉過臉,麵向徐悠,帶著嘲諷的語氣說道:“你徐悠真有本事,不過你這種本事也太過於卑鄙了點吧,好歹童雪也是紀楓的未婚妻,這種趁虛而入你不覺得無恥嗎?”

徐悠正欲開口反駁,辛然又繼續說道:“當然,早已將無恥當飯吃的你自然也不會覺得這一切有什麼可恥之處了,但你最好想清楚,紀楓現在失憶,但不代表永遠會失憶,你能留得住他一時,卻留不住他一世,他心裏喜歡的人是誰,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又何必自討沒趣的再趟這趟混水。”

葉繁拉扯了一下辛然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這些話,紀楓都聽在了心裏,可他除了裝聾作啞的繼續扮演著失憶的紀楓,又還能做些什麼。

“你們不是打算在電梯裏就這麼一直站著吧,你們幾個快出來吧!”童雪見幾人都在電梯裏僵持著,也自然明白自己才是這中心人物,所謂解鈴還得係鈴人,雖然心中稍有不快,也並不想別人摻合其中,這中間的原由也隻有心裏清楚,更何況,她也並不認為紀楓失憶是一件壞事。

童雪上前,一把將辛然從電梯裏拉出,其他三個也跟著走了出來,徐悠立馬按下一鍵,替童雪打抱不平的辛然再次按下了五號鍵。

徐悠氣得嘴唇微顫,眼神怒狠的盯著辛然,仿佛在說:到底想怎麼樣?咬了咬牙,再次按下了一號鍵,辛然再次伸出手,卻被童雪一手擋住。

紀楓目視著童雪,直到電梯門緩緩合上。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柔弱,那是你的未婚夫呀?就這麼拱手讓人嗎?”葉繁拉住她,再次提醒她不要再說。

“童雪,你心裏怎麼想的?或許他根本沒有失憶,那天突然在訂婚之禮上就這麼離開,或許就是為了去找徐悠,很早就勸說過你,紀楓對女人一向如此,即使你是顏家的女兒,也不見得能比他們好運,這回肯定是不敢麵對你父親和你,才想出個這麼損的招來應對。”心然說完,朝海濤望了一下,隻見海濤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就此打住,不要繼續再說。

心然有些不解的望了一眼辛然,兩人對望數秒後,好奇的盯著兩男人看了數秒,心想:難道她們兩說的有錯嗎?

辛然轉念一想,海濤和葉繁都是男人,意見又和她們兩個不同,因此誤解了大概男人都隻會站在男人角度思考問題,今天童雪的結局或許將來也會是她們將來麵對的結果,不禁心中有些悲涼。

童雪走在前麵,回想著剛剛紀楓和徐悠的親密,說不介意有點假,雖然對紀楓並非真愛,可一想到紀楓那迷人的雙眸和溫柔的嗬護將不再屬於自己,心中不免有些難過,但她又真心希望紀楓和徐悠能夠幸福,別人不了解紀楓,但她了解,她知道紀楓曾經深愛過她,隻是她沒有珍惜罷了,而如今,他已失憶,這對彼此來講,或許是一件好事,至少,紀楓不會再因為她的欺騙而難過,而她心中的愧疚也會因此而減少,更重要的一點,或許也是比較自私的一點,或許隻有點這樣,她才能安心的選擇和顏落在一起。

昏迷了近五日的顏落終於蘇醒,他微微睜開雙眼,視線有些模糊,眼前的人影一個個都重疊著,看不清麵孔。

“醒了,終於醒了。”

醫生上前測了測心跳,把了脈搏,臉上露出歡喜之色。

“顏先生,不必擔心了,您的寶貝兒子已經完全脫離生命危險,心跳和脈搏都恢複正常了,稍稍加以休息便能痊愈。”

“多謝了”顏海忠長籲一口氣,將醫生送出病房。

童雪激動的握著顏落的手,不知道說什麼好,喜極而泣,淚流成河。

努了努力才終於把視線完全打開,首先映入他朦朧的雙眼的是童雪一雙淚汪汪的眸子,他欣慰的笑了笑,然後轉過腦袋,看到是海濤和葉繁。

“不用上課嗎?都杵在這裏?”顏落用微弱的聲音朝著海濤問道。

海濤和葉繁對望了一眼,雙肩一聳,有些嬌情的說道:“你都躺在病床上,我們哪有心思上課呀”,說完還不忘朝童雪望了望。

顏落順著他的眼神,將頭轉向了童雪,他多麼希望這話是出自童雪之口呀,但他不知道,海濤剛才這話就是替童雪所說。

海濤朝葉繁看了一眼,將臉朝門口揚了揚,葉繁會意的點了點,兩人識趣的給顏落和童雪騰出空間。

顏落將手從童雪手心抽出,勉強揚了上去,雖然麵容有些憔悴,但仍不失溫柔的用手擦拭著童雪的眼角殘留的淚痕,嘴角微微上揚。

童雪慌忙自己拂起衣袖,三下五除二的將淚水擦拭幹淨,含著眼淚擠出一副笑容。

在顏落昏迷的這段日子裏,童雪已想好很多很多的話要在他醒來時親口告訴他,可是,當顏落睜開眼時,她卻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那些放在心裏的感情她也不好意思坦白。

顏落蘇醒後的第十天就出院了,本來應該多住些日子,正好趕上大年三十,顏海忠有些迷信,總感覺這大年初一就躺在醫院實在不祥,見顏落也康複得差不多,便征求了醫生的意見,將顏落接回了家。

童雪想起鄉下有個習俗,老人們都說在大年三十那晚守歲的話便可保佑親人,而如今,她的親人也隻有顏海忠和顏落了,她從床上爬起來,穿上外套,來到陽台,麵向夜空,雙手交叉成拳狀放至胸前。

年後不久,顏海忠便接到了李醫生的電話,當時顏落的體檢報告沒有出來,李醫生說待過了年後再通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