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顏落整日都在回避童雪,盡量不出現童雪和紀楓將會出現的地方,可是,他們同住一個屋子,同上一所學校,要不遇見,真的困難,他都快被這種無形的痛苦糾結得喘不過氣了,於是,決定去法國。
“你要去法國?”
顏海忠突然聽到顏落的決定,驚詫得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曾經,他一直想把顏落送到國外去學習,那個時候,顏海死活不肯,而現在,他居然主動提出出國深造,這真是他意料不到的驚喜。
他想,大概孩子長大了,也懂事了,有自己的追求。
“打算什麼時候走?”
“下周一,我已經聯係好學校了,爸爸您就不用操心我的事了。”
“怎麼這麼急,也不和我商量一下,爸爸給你安排可以讓你少走點彎路。”
“您這些天都忙,我不想打擾您,而且我已經長大了,有自主能力了。”
“既然你都自己拿好主意了,爸爸也不再多說了,到了那邊要自己照顧好自己,有什麼需要及時跟我來電話。”
雖然很早就有這樣的決定,當顏落真要離開的時候,顏海忠還是有些不舍。
“好的,那我先回房整理衣物了。”
顏海忠點了點頭,顏落輕輕退出父親的房間。
清早,童雪早早起來幫著顏落準備早餐,這些日子以來,顏落都沒有下過樓吃過飯,每次都有理由不同桌,童雪知道,顏落是不想麵對她,所以,每次周末的早餐童雪都幫他準備好,然後放到他的房門口,她心裏覺得,隻有為顏落做點什麼才會讓自己內心舒服一點,才能使自己不再那麼內疚。
而今天,卻意外的看到顏落換好衣服好了樓,童雪慌忙將剛準備送到樓上的早餐端進了廚房。
餐桌上,都各有所思的沉默著。
“明天幾點的飛機?”顏海忠終於打破沉默。
“早上八點。”
顏落咬了一口麵包回複道。
在聽到這二句簡短的對白時,童雪的內心突然一種莫名的慌亂和不安,雖然,她還並不知道顏落要去哪裏,去多久,可是,她總覺得好像要馬上失去他一樣。
手顫抖的去拿牛奶杯,卻不小心碰翻在桌上,牛奶灑了一桌子。
“不好意思。”
童雪失神的站了起來,抽出紙巾,將桌上的牛奶擦幹。
“小雪不舒服嗎?”顏海忠將頭轉了過來,關心的問道。
童雪搖了搖腦袋。
是的,她不舒服,她心裏不舒服,她的心裏很難過,可是,她不能說。
顏落假裝什麼也沒有看到,繼續嚼著麵包,喝著牛奶。
隻是,誰也沒有發現,他那迷人的眼眸裏淚光閃閃。
吃完早餐顏落就出門了,他約好了海濤葉繁去琴行。
原本每次三人的聚會現在都變成了五人,不過,顏落已經習慣了。
在其他四個還沒有出現的時候,顏落坐在鋼琴麵前,閉上眼睛,彈起了那首熟悉的天空之城。
曾經的一幕幕伴隨著音樂在他的腦海放映著。
他看到了童雪第一天來顏家時麵對他的那一張緊張而又興奮的眸子。
他看到了和童雪第一次‘親密接觸’時,她那惶恐的眼神。
他聽到了夏夢華離開的時候童雪無助的哭泣。
他想起了在海濤那個幼稚的測試,在數到三聲後出現在他視線的是童雪。
他想起了他們一起同台共演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他想起了在洞竹時童雪愛憐而又疼惜的為他洗腳。
他想起了在秋千上的那一吻。
……
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一切他都記得,可是,卻不能保留在心底,每當記起這些,他的內心就難過得像針紮一樣。
或許這是最後一次。
他雙手忘情的在遊移在琴鍵上,全然不知海濤他們幾個已出現在琴行。
海濤覺察到了什麼,將食指伸在嘴邊,示意不要驚動已入神的顏落。
待一曲結束後,顏落才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四個身影。
“來多久了?”顏落理了理思緒,站了起來,朝沙發方向走去。
雖然已經在刻意偽裝自己的情緒,但還是被海濤發現了,雖然他並不知道顏落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麼,但是他感覺得到,顏落的心裏裝了許多事,自從過了一個暑假,他就變了,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顏落。
“你怎麼突然決定去法國,以前從沒聽你說過呀,怎麼?遇到什麼事了?”辛然搬了張凳子在顏落的麵前坐了下來。
其他三個人也同樣好奇的等待著顏落的回複。
“一直都有這個想法,隻是一直沒有實施,快畢業了,想去國外深造一下,好回來順手接管我爸的公司”,顏落說完,站起身來,朝海濤走了過去:“我不在的時候,別光顧著談戀愛,到時候這樂器‘生鏽’了,我第一個找你算賬。”
“把我說成什麼人了,音樂與愛情同在!”海濤拍著胸脯承諾。
“這也太突然了,以後這‘三人幫’就少了一個主角了。”
雖然心潔已經接受了海濤,但一聽說顏落要出國,心中難免還是有些不舍,畢竟,顏落曾是第一個讓她動心的男生,為了不讓海濤察覺什麼,她也隻好假裝無所謂的調侃的說道。
“我走了不是更好,免得天天給你們當燈泡,再說我這發光麵積又不大,我走了,你們好重建一個四人幫,1.2.3.4,一個不多,一個也不少,正好。”
“你這小氣的男人,不會是因為他們二個談戀愛了沒有顧及到你,把你扔一邊,你就躲國外去吧,那也太沒出息了,我要是你,我也找一個,搞個‘六人幫’大聯盟。”
辛然走了上來,粗魯的在顏落胸口捶了一下。
“等我回來,再幫你實現你的‘宏偉’夢想吧!別說六人幫,到時候七人幫,八人幫都不在話下。”
顏落揚嘴一笑。
海濤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有些令他陌生的顏落,正因為他極力的偽裝,才暴露了他不安的情緒。
葉繁倚靠著鋼琴,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他向來不善多言,麵對這樣的場麵,他更加不知道說什麼,他生命中能稱上朋友的就海濤和顏落,而當朋友要遠航時,他連一句祝福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舍不得,他習慣了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靜靜的看著顏落與海濤小打小鬧,他喜歡看著他們二個的辯論賽。
童雪心神不寧的一直在顏落房門口來回踱步,直到晚上,顏落的身影才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顏落看到童雪正站在他的房門口,首先一驚,但又接著以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從她身邊越過。
他掏出鑰匙,將房門打開,童雪欲跟著進去,卻被顏落擋住了。
“很晚了,我得休息了。”
“我就說一句話。”童雪將手卡在門縫處。
顏落警覺的停止關門的右手,他記得上一次,已經不小心壓到了童雪的手。
雖然很不想麵對她,但聽到她說有一句話要說,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停止了關門的動作。
“不管在哪裏,請記得,一定要幸福!”
說完,忍著眼淚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留下顏落傻傻的愣在那裏。
就在剛剛的那一刻,他還以為,童雪要說的話是要他留下,現在才知道,他真的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童雪回到自己的臥室,眼睛裏的液體瘋狂的湧出,曾經她是那麼的堅強,所有的委屈她從來都是放至心底,從不讓憂傷的一麵流露在麵部,而如今,她的眼淚幾乎已快幹竭。
就這樣吧,童雪,一切都將過去,別再試圖與命運抗爭。
那一晚,童雪一夜未眠,她坐在床邊,眼著音樂盒看了一晚上。
第二天,童雪一早就出了門,顏海忠送顏落去機場的時候才發現童雪並不在屋裏。
本來想在家裏等等童雪,但由於時間緊迫,就放棄了等她了。
他不奢求二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兄妹能有多好的感情,但至少他希望在顏落出遠門時,童雪來送送他,令他遺憾的是,直到快上飛機,也沒有看到童雪的身影。
大廳裏,海濤,心潔,葉繁,辛然都在,一個個臉上的表情都沒有多大的差別。
顏落勉強擠出笑容,一邊後退著一邊揮了揮手臂,然後含著眼淚轉過身子,朝登機口走去。
突然,在即將入登機口的那一刻,他停下腳步,一種強烈的預感湧上心頭,他突然想起了海濤曾經說的那個感情測試。
童雪,我數三聲後,你若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我就永遠不再放開你。
一、二、三
回頭。
童雪警覺的蹲下身子,躲在了柱子後麵。
顏落來回掃描了大廳川流不息的人群,除了海濤他們正依依不舍的望著他外,再也找不到第五張熟悉的麵孔,他失落的轉過身,帶著一絲絕望朝前走去。
送走顏落後,四個人轉過身子,發現嬌小的童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安檢處。
“童雪?”辛然有些驚訝。
“送你哥都遲到,太沒有兄妹感情了。”心潔完全沒有童雪的異樣。
童雪慌忙背過身子,將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擦幹。
“好了,走吧!”從道別到送行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的葉繁在這個時候開口丟出了四個字。
辛然和心潔挽著胳膊走在了前麵,葉繁和海濤跟在後麵,童雪再次轉過身子,朝安檢處依依不舍的望處,雖然已經決定對顏落放手,隻是在回頭的那一刻,她的內心又多麼希望顏落的身影如電影的情節一樣奇跡般的出現。
她失落的轉過身子,眼神不偏不斜的撞上海濤及葉繁那好奇的眸子,童雪理了理情緒,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從他們中間穿了過去。
顏落,對不起,請記得要幸福!
坐在車上,童雪閉上雙眼,心裏不停的重複這幾個字。
(五十四)
有一段時間,紀楓和童雪幾乎成為學校的焦點,也是一些喜歡八卦同學茶餘飯後的爆料。
比如
今天紀楓為童雪買了什麼?
或者,童雪為紀楓做了什麼?
又或者童雪和紀楓一起去了什麼地方?
……
仿佛所有同學都無事可做。
也許有些眼神是羨慕
也有些眼神是嫉妒
但更多的眼神是像在看一場黃金檔的偶像劇,他們很想知道,接下來,紀楓和童雪會發生什麼有趣的故事,更想知道,童雪將會麵臨怎樣的結局。
眾多眼神裏,隻有一道眼神亮著一絲邪惡的光芒,如同一把鋒利的利箭,正朝著童雪的方位射來。
童雪警覺的回過頭,卻什麼也沒有。
“怎麼了?”紀楓關心的問道,語氣溫柔。
童雪笑了笑,搖了搖頭。
寒風陰冷的吹來,童雪不禁打了個寒顫。
紀楓麻利的脫下外套,披在童雪身上,動作輕盈,嘴角浮現溫柔的笑意。
顏落出國已有四個月了,童雪也試著開始淡忘一些記憶,試著接受眼前這個將她視為生命的男生。
她從來都沒有看清過自己的感情世界,也許,沒有顏落在合歡樹下的表白,或許她真的可以朦朦朧朧的過一輩子。
但是生活並不會按著自己的意願發展,人生本來就是一個多苦多難的過程。
不知不覺,跟著紀楓已來到了一個別墅區。
“這是哪裏?”
童雪從未來過這裏,對眼前的一切感覺陌生。
“跟我走吧”。紀楓沒有回答,一臉溫柔的看著她,緊緊的握著她的手,繼續朝前方走去。
童雪看到了一棟獨具特色的房子,眼前刹時一亮,她搖了搖頭,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看紀楓。
“去看看吧,我為你設計的,送給你的禮物。”
童雪突然想起今天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房子是紀楓按著童雪的音樂盒設計的,房子外形的結構幾乎和音樂盒一模一樣。
曾經,紀楓經常會捕捉到這樣一副畫麵,童雪呆呆的看著音樂盒出神,雖然不知道童雪腦子裏在想著什麼,也不知道這音樂盒對她到底有著怎樣深刻的意義,那一刻,他就決定,一定要盡自己所能的為她建築一個屬於她的音樂城堡。
童雪的嘴角浮現一絲久違的笑容。
冬日的暖陽靜靜的灑在他們身上。
趁童雪發呆之時,紀楓偷偷的把事先準備好的項鏈為她戴上,墜子是一個戒指,上麵刻著紀楓名字的大寫字母,當年,他訂做了二個,還有一個在一個朋友的手中,他們相互約定過,將來,一定要把這戒指親手交給最心愛的女人。
童雪驚愕的看了看那玫戒指,一臉的幸福。
隻是幸福過後仍是一臉難過的憂傷,這樣氣派的房子,這麼華麗的裝飾,倘若洞竹的孩子們能在這裏住上一晚,會不會覺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雖然紀楓完全是為了讓童雪開心,可是,童雪心裏對紀楓這種揮金如土的習慣有些生氣,她是從鄉下進城的孩子,她所奢求的就是一種平凡,不需要什麼奢華的人生,如果紀楓一定要為自己做些什麼,她寧願不要這房子,她要實實在在的人民幣,然後在洞竹建一所學校,請幾個老師,這樣孩子們就不用到了寒冷的冬日冒著凜冽的寒風跑幾十裏的路去上課了。
當她回過頭看到紀楓那一雙幸福的眸子時,剛剛的那些抱怨又都吞回了肚裏。
我有什麼理由要求紀楓為她做什麼呢?
又有什麼理由在看到這麼華美的禮物後生氣呢?
畢竟,這全是因為他愛我呀。
或許,這就是我的命。
也許,那就是孩子們的命。
無法逆轉的命運。
回去的路上,紀楓的話很少,他的心境還完完全全沉浸在剛剛的氛圍中。
“紀楓?”童雪打破了沉默,開口道。
“恩?”
“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恩,願望……”紀楓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我目前最大的願望就是想帶著我心愛的女人環遊世界。”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握著童雪的左手力度拉緊。
“你呢?”紀楓接著反問。
“我的願望沒有你那麼宏偉和浪漫,我的願望就是想讓我家鄉的孩子們生活得好一點,如果將來我有能力,我就在那裏蓋一所學校,然後為孩子們義務教學。”
紀楓聽完,原本俊朗的笑容瞬間消失,換之而來的是一副無比溫柔的憐愛。
他將手繞在童雪的肩膀上,將她攬至懷裏。
“會實現在,一定會。”
他望著前方,眼眸在陽光的照耀下閃得格外明亮。
是的,一定會,隻要他紀楓活著,隻要童雪的願望他力所能及,那麼,她的願望都將實現。
寒冷的冬日已悄然無聲的離去,和熙的春天悄無聲息的來臨,鳥囀鶯啼,花紅柳綠,萬物複蘇,到處春意盎然。
一年之季在於春。
大街上,小巷裏,處處都有人們忙碌的身影。街道盡頭的小巷口,從鄉下返城的那些沒有一技之長的叔叔阿姨們,陸續著整理攤位,開始新的‘取金之路’。
紀楓帶著童雪逛商場,在去付款的時候一小會時間裏,回過頭卻看不到童雪的身影。
此時的童雪正朝著人聲鼎沸的小巷口走去,這些熟悉的畫麵在她的腦海裏已快模糊了,曾經,她陪著她的母親在鄉鎮的集市上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