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停止的時候,童雪已成了淚人站在花心中央。
顏落將頭微揚,清秀的臉蛋上露出一副爽朗的笑容,深邃迷人的眼眸,泛著一絲琉璃般的光芒。他將小提琴放下,跨進‘花心’,用白皙的手指輕輕擦去童雪眼角的淚痕。
“曾經,我一直以為,把你趕出顏家,獨享著專屬於我的父愛,才是屬於我的幸福,直到遇見你,我才明白,有一種幸福與父愛無關,你的出現,讓我原本單調的生活斑彩多斕,不知何時起,你已經在我的內心占有了一席之地,我想保護你,並不隻是因為你母親的去世,或許現在談及一生還很長,可我的心裏,就想一生都呆在你的身邊,不管未來的日子會如何改變,此時此刻,我什麼都無法確定,可是,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曾經那個討厭你的我,現在喜歡你,不是像哥哥對妹妹的喜歡,是像父親對你母親的那種喜歡,今天用花瓣圍成的是顆心,是我真實的內心,從此,這裏將是你避風的港灣,這些花瓣是麵堅不可摧的城牆,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你感到孤單和落寞,我會一直陪著你,地老天荒,不離不棄!”
顏落不緩不慢的用那富有磁性的聲音完成這一段表白,俊逸絕倫的臉蛋上此時噙著一抹另人目眩的笑容。
童雪淚眼汪汪的注視著眼前的男生,不知所措的輕搖著腦袋,始終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她的手緩緩從顏落手中抽出,腳步後退,口中喃喃自語。
“不能,不能這樣,不可以這樣!”
“怎麼不能?”聽到這樣的回應,顏落原本活躍而又緊張的內心開始不聽使喚的亂跳,在此之前,他曾自信的認為,童雪在聽完這煽情的表白後,會感動的投抱他懷裏,可是,等待了片刻,卻隻等到了童雪‘不可以這樣’的回答。
他曾以為,童雪在拒絕紀楓時的那句‘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的那個喜歡的人是對他而言,而如今,他才意識到自己高估了自己。
“你是我的哥哥,我是你的妹妹,怎麼可能像爸爸對我媽媽那樣,怎麼可能?”
童雪的身子緩緩的蹲了下去,無力的雙手抱膝。
這樣的感動,這樣的表白,她從未奢求過,可如今,在她現實的生活中赤落裸的上演了,可是,她不能答應,盡管在聽到這樣煽情的表白從顏落口中所出時,她發自內心的興奮和開心,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會在她和顏落同台演出時那樣的激動,為什麼會在顏落對她發脾氣時那樣傷心難過,為什麼會在他出現在洞竹的時候那樣驚喜,為什麼會在辛然說‘顏落不可能’的時候心那樣的糾結,現在,她懂了,她徹底懂了。
盡管一切那麼美好,那麼幸福,可是,她不能答應。她心裏很清楚,父親不會答應,即使父親答應了,那顏家將麵臨一無所有,難道她要抱著僥幸的心裏去相信在自己拒絕紀楓而選擇和顏落在一起的時候得到雲天叔叔的幫助,那她寧願抱著僥幸的心理去用接受紀楓,那樣至少顏家還有一絲生機。
童雪站起身來,一把推開顏落,卻被顏落反手抱進懷裏,她想開口反抗,而顏落的嘴唇已將她的聲音覆蓋。
“請相信我可以給你幸福!”顏落在童雪的耳邊輕聲溫柔道。
童雪沉浸在這種幸福裏,刹那間,她有種想要和顏落廝守終身的念頭,可是,當看回想起顏海忠那一臉焦慮憂愁的麵容時,她立刻清醒了,最終還是把他一把推開。
“對不起,你不是爸爸,我也不是我的媽媽,所以,我們不可能像他們一樣在一起。”
童雪一口氣說完迅速跑掉,她沒有辦法再多停留一秒,她害怕她不堅定的意誌隨時改變主意,淚水肆無忌憚的侵略著她的臉龐。
偌大的一個草地,隻有顏落一人孤立其中。
書房裏,顏海忠正和鍾柏奇商量著對策,眼下協議之日越來越近,難道辛苦打下的‘江山’真的就要這麼拱手送人?他不甘心。曾經,不管遇到多大的問題,他都能迎刃而解,這麼多年來,紀雲天一直是他堅強的資金後盾,他要投資,他要擴展,隻要資金是他紀雲天能力所及的範圍,他都會幫助,也就成就了今天的顏海忠。顏海忠在紀雲天一次一次的幫助下,才將顏家原來的產業“一發不可收拾”的發展到今天的龐大。
當然,紀雲天從中也得到了收益,顏海忠還將百貨公司的5%的公司股份放在他的名下。此時,顏海忠想不出其他辦法,如果童雪不能和紀楓聯姻,那麼想要得到紀雲天的幫助就隻能給他點實實在在的好處,於是和鍾柏奇商量再將公司5%股份送給他,雖然沒有確切的把握相信紀雲天一定會接受,但他認為,隻要不是因為他兒子,他就沒有理由拒絕這份厚禮。
然而,鍾柏奇卻反對。
“一旦打開了他的胃口,就不可能有停止的時候,將來,隻要是需要他的幫忙就得豪禮相待,我想,今後能夠滿足的他食欲的絕對不會是在5%的股份上了。何況,現在我們還沒有弄清楚,紀雲天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遲遲不肯簽字,‘下藥’之前,也應該先檢查一下對方的‘症狀’。”
顏海忠靜下心來,想了想鍾柏奇的話,也覺得並無道理,可現在時間過於緊迫,容不得他想其他辦法,他也想不出其他有利辦法。
“或許可以試著找找其他銀行,畢竟,海忠百貨也不是一般小規模的公司。”見顏海忠猶豫,鍾柏奇繼續說道。
“你說的很對,分析得也很到位,但是我總覺得,紀雲天這次反常的不肯簽字多多少少是因為兒子紀楓吧,自從童雪來到我們家後,紀楓這孩子沒事就愛往我這裏跑,可是最近這段日子都不來了,前兩天,我去他家,發現紀楓病了,紀雲天和王意如焦急如焚,雖然不能肯定,但我總覺得,大概是因為童雪拒絕了紀楓,才使他憂鬱成疾。紀楓是紀雲天唯一的孩子,視子如寶,如果真是因為童雪和紀楓之間的問題,我想,即使我願意出更多的股份,也未必能挽回這場‘變故’。”
顏海忠坐在沙發上,無奈的長歎一聲。
“我不知道我的分析正不正確,我總覺得,這個紀雲天並不像您想象中那麼簡單,你們之間的交情足有三十年,難道他真會因為兒子這幼稚的感情至兄弟情義於不顧?他很清楚自己的兒子暫時處在青春期,為感情所困在所難免,倘若他真把你當兄弟,孩子的事情跟這次協議根本毫無牽聯,他若不想幫你,即使這兩個孩子沒有問題,他也會找出其他的理由拒絕簽字。”
“依你所見?”
“大概這回他並不想幫你”。
鍾柏奇說出了心中的顧慮。
這也是顏海忠最為惶恐的。
站在門口的童雪依稀聽到這一切,雖然明明以此之前就已經安慰過自己,不管出於什麼理由,哪怕是被顏海忠當作是一種商業利益的工具,她也不能傷心,可是,當她親耳聽見這一切從顏海忠的口裏所說出時,她的心還是會難過。
或許她心裏難過的並不僅僅是因為顏海忠對她的利用,更讓她難過的是,麵對顏落,她隻能擦肩而過,在此之前,她還曾幻想,雲天叔叔拒絕簽字或許跟自己拒絕紀楓無關,那樣,就可以在雲天叔叔簽字之後,待海忠百貨的商業危機解決以後,接受顏落,然後和顏落一起去請求父親的接受。而現在,連最後一絲幻想都破滅了。
不管是雲天叔叔是因為什麼原因而拒絕簽字,我都要抱著最後的希望試一試。
離開書房門口的時候,童雪望著父親那蹉跎的背影在心底下了最後的決心。
這是童雪第二次來到紀楓家,上一次是校慶時,舞台劇結束後,她馬不停蹄的來到紀楓家裏,當時什麼也顧不上看,隻奔紀楓臥室。
今日一來,才發現,紀楓家的房子很漂亮,是一棟極具北歐風情花園別墅,曾經聽紀楓說過,紀楓的父親在學校攻讀的是建築專業,她想,這大概就是紀雲天親自設計的,遠遠望去就是一座米白色城堡。
最吸引童雪眼神的就是‘城堡’二樓那個弧形的陽台,陽台的護欄上放著開著粉紅色花朵的吊籃。
‘城堡’的西南方是一片美不勝收的花園,花園的四周種著一些名貴花木,中間有一片青綠的草坪,草坪的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花壇,花壇是用水泥和花磚砌成。
童雪在這種夢境般的環境中回過神來,理了理情緒,在院子門口按了一下門鈴,出來開門的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她將童雪領進了屋。
上次沒有注意,今天才發現紀楓的家裝修得如此氣派,童雪腦海裏立即閃爍一個詞——富麗堂皇。
此刻,她才真的體會到上天不公平,顏落和紀楓從一出生就能像王子一樣在這樣華麗的‘城堡’裏生活,而鄉下的有些孩子一日三餐都很難保證。
一聲有力的咳嗽聲將童雪橫飛的思緒拉回。
“雲天叔叔好,阿姨好”童雪沙發上的一男一女禮貌的打了招呼,男的她認識,是紀雲天,而他旁邊的女人……童雪猜想應該是紀楓的母親,女人看上去隻有三十來歲左右,留著一頭讓人一看就覺得精練的濃密油亮短發,皮膚細白,五官精致,豐姿冶麗,她想起了杜甫的一句詩句: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童雪心想,這位阿姨平時沒少為美容事業做貢獻,此刻,她才似乎明白,紀楓之所以有著如此俊貌不凡的外表完全是因為他的母親。
“這是……”王意如上下打量一番童雪轉過頭朝紀雲天問道。
“這就是童雪。”紀雲天臉上失去了往日的慈祥,童雪第一次看到紀雲天如此嚴肅的一麵,顯然,童雪的這一次拜訪並沒有得到意料中的熱情,和初次見麵時完全是二種態度。
“叔叔阿姨,我是來看紀楓的,聽說他感冒了!”童雪覺得有些尷尬,直接講明了來意。
“童雪有心了,不過,紀楓暫時需要好好休養,暫時不方便見客。”
王意如麵無表情的朝著童雪說道,語氣淡漠,如同打了一層寒霜一樣。而紀雲天始終是童雪剛進門時的那副表情,背對著童雪。
“是童雪嗎?上來吧!”紀楓有氣無力的聲音若有若無的從樓上傳了下來。
聽到紀楓的聲音,童雪原本那顆緊張無措的心終於得到緩解,但還是不敢上樓,眼睛瞄了瞄麵前兩位長輩的臉部表情變化。
“既然兒子醒了,就讓童雪上去吧!”
就在剛剛還一臉緊繃的紀雲天在聽到紀楓的聲音後,表情也鬆馳了下來,雖然沒有曾經那般和藹,但明顯比剛才那一臉麵無表情要好些。
童雪見紀雲天的金口開了,眼神轉了過來期待著王意如的回答。
王意如再次饒有心思打量著眼前嬌小的女孩,一副清純得看不出任何心機的臉蛋,一雙清澈得沒有任何雜質的眼睛,此刻,她突然感覺到,她寶貝兒子的反常或許跟眼前的這個看似普通的女孩有關。
“跟我來吧!”王意如走在前麵,親自領著童雪上了樓,童雪每踏上一步,都感覺無比沉重。
推開紀楓房門的那一刻,幹澀的眼眶突然濕潤起來,看到那一幕,童雪根本控製不住眼睛裏那些不安份的液體。
俊美的臉龐已失去往日的血色,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深邃的眸子已失去曾經的光澤,幹竭得如同一口枯井。
童雪移動著步子緩緩的靠近紀楓。
紀楓努力擠出笑容。
“你是來看我的?”
童雪點了點頭,在床邊坐了下來,豆大的眼淚毫不客氣的一顆一顆往下掉,無法止住。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童雪將紀楓無力的雙手握緊,口裏重複的道歉。
剛剛還努力構築的堅強在聽到童雪‘對不起’三個字的時候,突然一下子瓦解了,眼淚順著他的眼角緩緩滑落,滴在了枕頭上。
“不要哭,童雪哭了就不好看了,我喜歡看童雪的笑,很美!”
紀楓將手從童雪手心抽出,無力的抬了起來,心疼的擦掉她眼角的淚水。
“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求你,不要這麼折磨自己了,我以後都不會離開你,求求你,不要這樣折磨自己。”
童雪從來都不知道紀楓對自己的那份愛到底有多深,此刻,她看見了,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平凡的她會卷入紀楓那王子般的內心世界,自古以來,都是公主配王子,美女配英雄,而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灰姑娘,卻擁有了王子的愛,這份情,即使麵對的不是自己喜歡的人,也會令她的內心有所觸動。
童雪哭出聲來,趴在紀楓的身上,眼淚浸濕了蓋在紀楓身上的被子。她不光是因為看到眼前的紀楓難過,也為自己的決定難過,大概沒有人能理解她此時的心情。
紀楓無神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喜,但又接著失落起來。
“我不要,我不要你因為同情我而選擇和我在一起,我不要你因為怕我難過而和我在一起,如果沒有你真心的喜歡,那些施舍的愛情我都不需要。”
紀楓將手再次從童雪手心抽出,頭扭到窗戶,眼神瞟向窗外,淚水始終沒有停歇過。
別人都說人最難過的時候連哭都沒有聲音,我想,大概童雪已經難過到了極點,她哽咽著搖了搖腦袋,嘴巴一張一合,卻沒有發出一句聲音。
童雪將紀楓的手攤開,用食指一筆一畫的在他的手上寫下四個字——我喜歡你!
紀楓有些驚愕的看著眼前的淚人兒,不敢確信現在坐在自己眼前說喜歡自己的就是一周前拒絕他的那個童雪,他透支了所有力氣從床上‘彈’了起來,一把將童雪摟進懷裏,童雪感到一股暖流從她的勁部慢慢滑落,她知道,那是紀楓的愛,是來自紀楓身體裏的愛。
童雪緊閉上雙眼,淚水仍盡職的清洗著她瘦小的臉蛋,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罪人,一個不折不扣的罪人。
放棄了自己最喜歡的人,對著喜歡自己的人撒著謊說喜歡,她不知道,如果上帝能看到這一切,會不會原諒她的惡行。
站在門口的王意如看到這一幕後,她肯定了自己剛才的直覺,不忍的轉過頭,然後將門輕輕的帶上。
待紀雲天來到紀楓房間的時候,童雪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微笑著喂紀楓喝稀飯,而紀楓一臉幸福的一口接著一口,雖然他並不知道能讓童雪在短時間內改變主意的理由是什麼,而此時,他覺得隻需要用心去享受這一份甜蜜和幸福,無需要思考其他,因為他清楚的看清了童雪在他手心寫下的那四個字,對於他來講,這就足夠了。
紀雲天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首先是一臉驚詫,緊接著又是一臉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