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南風館

徐廉欽頭腦昏昏沉沉的,似乎能聽到陣陣喧鬧的聲音。他猛的睜開眼,忙的起身打量起四周,他記得昏迷之前自己正在被人追殺。

那夜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宅院中那滿地的屍體還在他的腦中不停出現。還有母親和娘子……對,她們的屍身還在宅子中,不能就那般放著,他的回去!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陌生之地。

屋子不大,布置的倒是尤為俗氣,淺紅色幔帳,屋中桌子上還擺放著一隻燒了半段的紅燭。他掀開被子,動作之大扯動了右肩膀上的傷口,不禁悶哼出聲,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換過,傷口也被包紮的很好。

自己是不是被好心人給救了?

門外時不時的傳來嬌笑的聲音,他抬眸看向半開的窗子,太陽已經落了下去,原來自己昏迷了這般久。

他走到門口,推開房門看著樓下大堂中皆是賓客,不乏有些穿著妖豔的男子,拖著尖細的聲音,故作嬌柔的同賓客們勾肩搭背。徐廉欽看到這一幕頓時就曉得了,隻地方是一處男風小館。

這不禁讓他的心沉了沉,沒想到他一個翰林院的侍書竟然淪落到了這種風月場所,真是丟了讀書人的臉麵,白讀了那麼多年的聖賢書。他忙的出了屋子,拖著傷重的身子朝外頭走去,行至樓梯處時便被一又矮又胖一身肥肉的男子擋住了去路。

“呦,這還有個孱弱的小倌,爺就是喜歡這般柔弱的,來跟爺去房中相談可好?”說罷就打算用他那肥壯的胳膊摟住徐廉欽的肩膀。

徐廉欽皺了皺眉頭,對男子這般輕佻的語言他很是惱怒,立即揚聲道:“休要無禮,還望公子自重!”

他朝旁躲去,這一舉動顯然是惹怒了對麵這個膘肥體圓的男子。男子怒哼一聲,伸手就去拽徐廉欽,一手下去就抓住了徐廉欽右手的手腕,將人往自己身邊拽。

“裝什麼裝,在這裏還跟爺裝矜持?笑話。”

膘肥體圓的男子一看就是一身的勁兒,隻把徐廉欽拽的一個趔趄。他頓感肩膀一陣撕裂的疼痛,一股溫熱的感覺順著肩膀蔓延到手指。

鮮紅的血液染紅了他身著的那件青色衣衫,血順著他的手流到了膘肥男子的手上,溫熱的觸感和觸目的鮮紅嚇了男子一條,他猛地鬆了抓住廉欽的手。

圍觀的人月聚越多,膘肥男子忙的解釋道:“這不管我的事,我隻是輕輕一拉這小倌,誰知他這般孱弱。”

徐廉欽痛的扶住欄杆不禁悶哼出聲,突的一雙纖纖玉手攙扶著他的左手手臂,笑著衝眾賓客們道:“這位是館中新來的,不懂規矩驚擾了各位爺,各位爺莫怪,奴家這就將人帶下去。”

徐廉欽不知道扶著自己的人是誰,隻覺得他一身白色衣衫頗為熟悉,莫名的覺得安心。他被男子扶著去了適才的那間屋子,男子扶著他坐下並未開口多說一言,沉著麵色小心翼翼的想要去脫他的衣服。

徐廉欽大驚,緊著攥緊了自己的衣領子,警惕的看著麵前的白衣男子,俊美妖魅,但眼中卻毫無波瀾,就如看透世間事的那種平靜。

白衣男子笑道:“你莫要慌,我不過是想給你換藥包紮,你的傷口裂了,若不想流血至死就乖乖聽話。”

徐廉欽直愣愣看著麵前的白衣男子,就那般愣愣的看著,半晌之後便鬆了攥緊衣領子的手,將頭別了過去,垂下眸子表示妥協。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眼中倒是多了幾分無奈。

他一邊去脫徐廉欽的衣服,一邊說道:“你們讀書人就是自持清高,命都快沒了還這般窮講究,我若是你就不會這般莽撞。”

徐廉欽一愣,莫非這人是知曉了他的身份?徐廉欽微沉了麵色,掂量了一番問道:“公子怎會知道我是讀書人?”

白衣男子很是仔細的處理他的傷口,手指輕柔,似乎是怕弄疼他一般。

“叫我白詢便好,徐大人可是京城出了名的俊俏書生,我怎會不知?徐大人這幾日還是不要出去為好,免得被人認出來再惹上什麼麻煩。”聞聽此話,徐廉欽一驚,看著白詢眼中滿是防備,他一把抓住了白詢的手腕,冷聲問道:“你都知道些什麼?”

白詢吃痛的皺起眉頭,忙的掙脫開他緊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白詢抬眼看了看徐廉欽的右肩膀,如今已經被他包紮的很好。

他看了看一臉鐵青的徐廉欽無奈道:“我能知道些什麼,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翰林院的徐大人惹了江湖人被滅了滿門,如今還在四處懸賞通緝你呢,若你不想出去被人砍就好好呆在這兒。”

徐廉欽頹廢佝僂著背,一下子就憔悴了不少。是了,那夥人定是想盡辦法想要他的命,自己出去就是找死,可是……

他一個讀書人,怎麼可以長居在這種風月場所?於是起身深深的朝著白詢鞠了一躬。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此恩情我徐廉欽定會報答,可我畢竟是個讀書之人常居此處有失妥當,況且我還被人追殺,如此怕會連累的公子,徐某先行告辭。”說罷就朝門口走去。

白詢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揚聲道:“站住,你去送死麼?端什麼清高架子,你這條命就是風月場的小倌救的,這是不爭的事實,這件事不論你多不想承認,都會跟著你一輩子。你好好想想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是想要掙此時的這口氣離開南風館,還是選擇出去送死這都是你的自由,我隻不過是想告訴你,你徐府上下算上丫鬟奴仆也有三十多人,你可對的起他們?想想你那不知所蹤的孩子,就一時的屈辱就忍不了?那你還如何報仇!”

徐廉欽愣在當地,伸出去打算推門的手遲遲沒有動作。

默然好半晌,他才轉身衝著白詢鄭重道:“徐廉欽多謝公子收留,從今日起徐廉欽就是南風館的人,用我的往後的數十載來償還公子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