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濃鬱的熏香,並不合口的清茶,不入眼的擺設,以及不喜歡的人,流芳閣的一切都是如此惹人心煩。
小祿子與肅風守在門外,忍不住感歎許錦芳的本事大,能將皇上留下來。
他嘖嘖兩聲,道:“說不定啊,日後皇上第一位皇嗣就是從許常在肚子裏出來的。”
肅風早已識破一切,一直掛著看破紅塵的笑容。
小祿子湊上前,問:“肅風侍衛可也如此覺得?”
“祿公公說的沒錯。”隻怕過兩日,這流芳閣估計就是宮裏的禁地了。
小祿子又歎氣,“這後宮的女人啊,各個都是美的,隻是光是容貌出挑,如何能得到皇上的恩寵呢,你瞧瞧皇後娘娘,這不還是失了皇上的心。”
想當初他為了討好皇後費了多少心思,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對許常在好一點。
肅風臉色略冷,瞥了他一眼,嗓音低沉的嚇人,“主子的事,不是我們能猜度的,更何況,皇後之位隻有一人。”
皇後永遠是皇後,即使其他的妃嬪暫時“受寵”,皇後依舊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眼光狹隘,目光短淺,愚不可及。
肅風冷笑,屹立寒風中,小祿子在他身邊莫名矮了一頭,咂咂嘴,小聲嘀咕兩句。
正室,濕發散在身後,浸潤了月白長衫,嬌俏的美人蓮步輕移,緩緩繞過屏風。
眼眸輕輕一抬,直直的望向依舊批閱奏折的司清源。
她實在想不明白哪裏有那麼多奏折要批閱,辜負了如此良辰美景。
“皇上,時辰不早了,該歇息了。”許錦芳逐漸走進,身上的一股子馨香撲麵而來。
司清源立刻皺眉,身子向右邊一側,難掩嫌棄,“你身上什麼味道?”
許錦芳慌神,“皇上不喜歡嗎?”
“不喜歡。”司清源冷冰冰的合上奏折,親自走到垂花窗邊,手一用力,將幾扇窗都推開。
冷風找到了突破口,不斷湧進來,吹散那股厭人的氣味。
隻穿一件薄衣的許錦芳被這突如其來的冷風嗆了一口,身上的水汽帶走多餘的體溫,渾身冰涼,站在原地雙手環胸,直發抖。
沒一會兒,她的臉色便泛著一股青白。
司清源依在窗邊抬眼,盯著漆黑幕布上懸掛的一輪明月,哪裏顧得上香軟玉滑。
“皇,皇上……”許錦芳說出兩句話便跟著打兩個顫,“您怎麼把窗子打開了?”
睨了她一眼,道:“朕不喜歡你身上的氣味。”
“嬪妾馬上去洗。”許錦芳也想趁機暖和暖和身子。
“不必,你站在此處將身上的氣味吹散,朕還有兩本奏折沒有看完。”
許錦芳猛然打了一個激靈,她若是再待一會兒,還有命嗎?眼下雖是初冬,可她身上本就沒有多少溫度,被風吹拂過,早就涼沁沁的了,若是再待下去,怕是得丟了半條命下去。
“嬪妾還是洗了吧,皇上稍等片刻。”
她作勢要走,司清源一聲冷嗬就將她叫了回來,“朕說的話,就如此沒用嗎?”
“皇上……”許錦芳噗通一聲跪下,惶恐的盯著司清源黑沉的臉。
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盯著手裏的奏折,一時間,房裏靜悄悄的,沒有司清源開口,許錦芳也不敢不敢亂動。
兩人就那麼僵著過了一夜,許錦芳動也不敢動,一直跪在地上,幾次昏昏欲睡,差點摔在地上,睡眼惺忪,司清源依舊端坐著,她咬咬牙,繼續跪著。
翌日,天還未亮,司清源便去上朝,許錦芳終於解脫。
她虛弱的呼喊著寶珠的名字,費力的趴在地上,忘了什麼未禮儀得體。
寶珠進來時,點亮宮燈,看清了匍匐在地上的許錦芳,忙跑過去。
流芳閣裏,隻有主仆二人知道昨夜究竟發生何事……
午後,許錦芳聽從口諭來到禦書房,得知了父親再次被彈劾的事,又跪了許久,替父親分辨。
她走出禦書房時,隻覺得天旋地轉,癱軟在寶珠身上,兩條腿好像廢了一般。
禦花園裏,遇到了不該遇到的人。
冰涼入骨的石凳子上墊了一個軟墊,寶珠扶著許錦芳坐下,蹲下身子,替她揉著酸脹的雙腿。
湊近些,便能聞見雙膝上的藥草味。
許錦芳不甘心的握著帕子,狠狠一拍石桌子,手心又疼得厲害,嘴角不斷抽搐。
不遠處,一聲輕笑鑽入耳中。
許錦芳立刻瞪了過去,是葉萱。
“有什麼好笑的!”
“姐姐的嗓子怎麼還沒好?還是叫個太醫過來好好瞧瞧吧,別落下病根。”
葉萱領著宮婢走了過去,手裏捧著湯婆子,一臉盈盈笑意。
許錦芳冷哼一聲,暗暗向寶珠使了一個眼色,故作淡定的拍了拍裙麵。
也不顧旁人覺不覺得羞恥,張口便說,“皇上年輕力壯,我這幅嗓子如何能負擔的起呢,日後就算是好不了也無妨。”
身邊的宮女都低下了頭,唯有葉萱一人還笑著。
她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看的清清楚楚,許錦芳以為能瞞得過別人,可卻瞞不過她。
葉萱突然對著她曲膝,恭敬的說了一聲,“給皇後娘娘請安。”
許錦芳心裏不禁一緊,下意識要站起來,可雙膝傳來錐心的疼意迫使她隻能坐著,壓根提不起多餘力氣來,輕輕一動,疼意蔓延。
“放肆!見皇後娘娘,為何不行禮!”
慕莘雪貼心的說:“不必了,昨日是許常在初次侍寢,想必也累了,還是好生坐著吧,仔細皇上心疼。”
說起這番話來,她一直噙著笑意,隻是那上揚的嘴角帶著些許冷意。
她本來是想去禦書房的,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了許錦芳,若是她知道司清源敢騙自己,一定廢了他!
深吸一口氣,她依舊是風姿綽約,高貴優雅的皇後娘娘。
微抬精致下顎,細碎的眼光落於她身上,眼圈下一片青黑,想來昨夜定是沒有睡好。
許錦芳笑,眉眼得意,“多謝皇後體恤,皇上也是如此說,讓嬪妾不必行禮。”
“既是皇上說的,那便好生坐著吧。”她揮揮手,榮芝上前,她吩咐道,“去將庫房裏的那匹緞子送去流芳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