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開了。
慕莘雪去年可是因梅花吃了不少苦,如今還不想碰梅花做的點心。
可梅花著實好看,尤其是在白雪中,那一抹瀲灩的顏色,著實耀眼。
她穿了一件淺色海雲紋夾襖,三千青絲綰成別垂雲髻,其中點綴著點點珠玉,淡雅別致,外麵裹著一件銀鼠毛的厚披風,露出白嫩小巧的下巴,一張口,便是成團的霧氣。
她笑眯眯的說,“走吧,時辰差不多了,咱們也該去梅園了。”
許錦芳還不知自己身邊伺候的宮女都是經過榮芝手裏挑選安排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的一切都被算計好了。
待慕莘雪與葉萱趕到時,已經能聽見許錦芳那不斷拔高的嗓音,呼哧呼哧的風箱好似就在耳邊。
紅梅中隱約可見一個青色的身影瑟瑟發抖,跪在許錦芳麵前,不敢言語。
許錦芳氣衝衝的拿出發髻上的簪子,狠狠刺向宮婢的身子。
慕莘雪不禁皺眉,“住手!”
好聽婉轉的音調生出一股子寒意,她冷著一張出塵絕色的玉容走過去。
一看她,許錦芳手一抖,簪子掉在了地上。
“皇,皇後娘娘。”
慕莘雪看了那宮女一眼,“你是我宮裏的丫頭?”
“是,今日榮芝姐姐說梅花開了,奴婢就想來折一支放在娘娘寢宮,卻不想衝撞了許常在。”她抽泣兩聲,青澀的麵容哭起來格外惹人憐惜。
“許常在,你可知她是我的宮人。”
語氣平淡,聽不出一絲不對勁的地方,可她越是如此,許錦芳心裏就越慌。
許錦芳心裏沉了沉,慌了神,她當然知道,也正是因為知道,才如此對待這個宮女。
她自然不能承認,“嬪妾不知。”
葉萱恰到好處的插嘴,道:“你怎麼不知?那日你去請安,她就在你旁邊,你當真不知?別是故意刁難吧。”
“你胡說!”許錦芳被她隨意一激,便忘了規矩。
直接指著葉萱,大有潑婦的模樣。
慕莘雪冷著一雙眼,掠過她,慵懶的語調好似在說一件極為美妙的事。
“來人,給我掌嘴。”
許錦芳驚恐的看著不斷朝著自己逼近的兩個宮女,腳步趔趄。
“給我打。”
宮女牢牢的擒住她的雙手,反轉在身後,踢了她一腳,許錦芳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膝蓋疼得厲害。
她還沒來得及呼痛,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她愣了,她從未受過如此屈辱,被一個宮女摑掌。
“我父親是有功之臣,皇上都要給他幾分薄麵,你有何資格罰我!”許錦芳發起瘋來,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慕莘雪聽了隻笑,“本宮是皇後,你不過區區常在,既然進宮,就要聽本宮的話,不聽話,本宮自然有資格罰你。”
“皇後果真要罰朕的女人!”不該出現在此處的司清源不知何時站在幾人身後,寒著一張俊容,大步流星走到眾人麵前。
許錦芳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留下了激動的淚水。
嘴裏一直念著,“皇上,皇上。”
司清源不禁向慕莘雪投去一抹幽怨哀戚的目光,低沉的語調不知為何,好似有些委屈。
“皇後可否解釋一下,為何要罰許常在。”
慕莘雪忍著嘴邊溢出來的笑,急忙低下頭遮掩住,道:“回皇上,許常在對臣妾不尊重,臣妾隻是小懲而已。”
“夠了,皇後知道朕寵愛許常在,便處處與之作對,朕不是不知。”他微側著臉,露出分明的下頜線,周身縈繞著拒絕的氣息。
隻要正身,便可以觸碰許錦芳的身體。
他擰著眉,道:“朕的皇後竟然如此善妒,日後如何治理後宮。”
“皇上,臣妾冤枉……”話語染著一股哭腔。
司清源怔了怔,看著她再次抬眼時,慘白的一張臉留下兩行清淚,心裏疼得難忍。
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想將她擁入懷裏。
慕莘雪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再次垂下眼,懸在長睫的淚水瞬間掉落。
他立刻別開眼,用力握著右手,深吸一口氣,“皇上回宮去好生反省吧。”
“多謝皇上,臣妾,告退。”最後一抹哀戚的眼神正好撞進司清源心裏,分明知道是假的,是在演戲,可他還是忍不住心痛。
他想,若是自己真的有一天如此對待其他女人,她一定會想離開吧。
出神之際,衣袖被人拉了拉,許錦芳一臉羞澀的看著他。
瞬間回神,提神醒腦。
他道:“擺駕流芳閣。”
許錦芳以為自己多日來的祈求老天爺終於聽見。
在她眼裏勉強能住人的流芳閣今日竟然格外順眼。
桌子上擺滿了佳肴,許錦芳不停地夾菜放在司清源碗中,眼裏的愛意都快要滿出來了。
司清源隻是簡簡單單吃了兩口,便一直端著酒,不時小酌幾口。
一低頭便是堆成山的各色菜肴,看了就沒胃口。
許錦芳不知其中原因,故作天真,問:“皇上怎麼不用午膳呢?這酒喝多了對身子不好。”
司清源隨意應了一聲,依舊握著酒杯。
放下筷子,許錦芳暗戳戳的看了他一眼,試探道,“莫非還在生皇後娘娘的氣?”
漆黑的雙眸浮現一抹暗光,他放下酒杯,盯著她,皮笑肉不笑,“她如此對你,朕自然生氣。”
霎時間,許錦芳立刻紅了臉,用她那副嗓子撒嬌,滿是矯揉做作,聽了隻覺得是噩夢。
一旁伺候的小祿子差點把昨夜的晚膳給吐出來。
司清源沉默一會兒,問:“你的嗓子疼不疼?”
“疼。”許錦芳實話實說,眨著眼,等待司清源的安慰。
誰知司清源竟然道:“疼就少說話。”
“皇上可是覺得嬪妾的嗓音不好聽?也是,皇後娘娘不但人長得好看,聲音也像黃鸝鳥一樣好聽,嬪妾與皇後比起來,那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心裏實則恨的要死,她知道自己這幅嗓子一定是皇後嫉妒自己派人弄壞的,一定是。
司清源冷笑一聲,那還用別人告訴自己,他選的女人當然是好的。
他思考著,是不是該讓人加重藥量,讓她疼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