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親自過來了。”一見她，深邃的眼眸立刻浮上一層明顯的笑意，藏著無數星辰，異常閃亮璀璨。
他著急起身，廣袖帶了毛筆與硯台，玄青色浣花錦蟒袍上沾染了大片的墨跡，汙了一身好衣裳，他卻全然不知，眼裏隻有一人存在。
清澈溫婉的眉眼少了些許淩厲之氣，隻剩下軟軟的柔情蜜意，化作萬般春水，融為眼中微光。
榮芝在身後偷笑，兩眼偷偷摸摸的盯著兩人看個沒完，一不小心被慕莘雪抓了個正著，假意咳嗽兩聲，絲毫不覺得尷尬，轉身將蘭木食盒放在一邊，曲膝退下，識趣的很。
拉著她坐在玫瑰椅上，伸手去探她的手，擰著眉，“穿得那麼多，怎麼手還是那麼冷，太醫開的補藥可按時吃了？”
“一日三頓不離湯藥，喝的我都快吃不下飯了。”慕莘雪忍不住抱怨。
司清源湊上前，閉上眼，輕輕嗅著她唇齒間的香氣，緩緩睜開漆黑如夜的眸子，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不斷加深。
在慕莘雪快推開他時，先一步鬆開，薄唇上染著些許胭脂，添了一抹妖冶之色，他饜足的舔了舔嘴角，像是妖精一般。
指腹輕輕抹去她嘴邊溢出的胭脂，噙著壞笑，“嘖，嘴裏的牛乳糕味道那麼重，吃了多少？”
慕莘雪臉一紅，方才才說過吃不下飯，轉眼就暴露了。
她哼了兩聲，小聲嘀咕著，“就吃了一盤而已。”
想起正事，她將食盒打開，將裏麵的點心拿出來，還冒著熱氣，清甜的味道一下子散出來，捏著一塊如意卷遞過去。
司清源抱著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親了親她的臉頰，握住她的手腕，咬了一口如意卷。
說實話，他並不愛吃這些東西。
餘下的自然就進了慕莘雪的肚子，一盤如意卷轉眼就見了底。
她問，“先前離秋讓我安置先皇的妃嬪子，我想讓她們遷居太平宮與秋水宮兩處，至於公主和皇子，不如隨意封了什麼，讓他們搬出宮去住，可好？”
嘴裏塞滿了點心，隨著說話的動作一鼓一鼓的，像是偷藏食物的兔子，可愛的很。
幽幽歎息，抱怨道，“我可是想了好久呢，頭都大了。”
“日後這種事大可以不必操心。”司清源並不在意此事。
溫熱的指尖撫過她嘴角，抹去點心的殘渣，倒了一杯熱茶遞到她嘴邊，喂她喝下，又拿出帕子替她擦嘴，一係列動作自然而熟練。
“我同你說正經的。”慕莘雪說著，一邊拉著他的手蹭了蹭嘴角，笑盈盈的望著他。
司清源的眼神微沉，噙著的笑意卻依舊，擺弄著她雲鬢間的步搖，漫不經心道，“按照先例處置即可，何必為她們費心，自己身子弱也不知道好生將養。”
先例……慕莘雪不是沒有查過先例，燁朝皇帝死後，所有後妃子女全部陪葬，連剛出生沒多久的孩童都殺了，實在太過殘忍，故而慕莘雪才想了那麼一個辦法出來。
她想了想，言道，“燁朝確實有先例，可燁朝與白英到底是不同的兩個朝代，不可相提並論，更何況，將所有人拉去陪葬實在太過殘忍了。”
殘忍嗎？何止是殘忍。
當初周家人攻進皇宮時，奸淫擄掠，將無辜的皇子公主斬殺在刀刃下，高高在上的皇帝生生割肉而死，那些妃嬪成為享樂的玩具，他們何曾不可憐。
慕莘雪忽而覺得頭發一疼，吃痛的抬眼看向出神的司清源。
眉眼處的寒氣陣陣，周身氣壓不斷降低，那雙深邃的眸子染著濃鬱的殺意，細密如枝丫的紅血絲在眼中漫開。
“啪嗒”一聲，步搖直接斷開兩半。
慕莘雪伸手握住他的手，安撫般的拍了拍，莞爾一笑。
拉回神智，司清源隻覺得雙目酸澀，將臉埋在她的肩窩，悶聲道，“你可知我有多恨他，我恨不得殺光他身邊所有人，為何，你為何要可憐他們！”
慕莘雪一臉茫然，不知他說的是何意。
她第一次看見司清源這般模樣，慌了神，忙問，“怎麼了？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對？你同我說。”
司清源深吸一口氣，半晌才抬頭，認真的看著她的眉眼，將燁朝如何易主的事告訴她，盡數隱瞞了他母親的事。
這也是他心裏的一根刺。
靜靜聽完，慕莘雪一時語塞，她不知其中還有這麼一個緣故，咽了咽口水，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張張嘴，又默默把準備好的話咽下去，怎麼說都覺得不對勁。
指腹揉捏著她的唇，笑的無辜，“所以你要對我好一點，我可是很缺愛的。”
悲傷的氣氛瞬間消散。
慕莘雪眨眨眼，彎著嘴角，趴在他懷裏，耳邊傳來他有力的心跳聲，“都怪我沒有事先詢問你的意見，離秋隻說讓我安置他們，也怪我沒有問清楚。”
司清源道，“她知道什麼。”
“也是。”慕莘雪敲了敲腦袋，懊惱道，“她又不知道其中緣故，瞧我這腦子。”
司清源突然道，“你不喜歡離秋？”
被他如此一問，慕莘雪的表情僵住，她抿著嘴角，笑了笑，“也不是，隻是習慣了榮芝伺候而已。”
十指彎曲，慕莘雪神色微斂，笑意有些勉強。
她內心十分糾結，到底該不該詢問司清源與離秋之間的關係，她想來想去，唯有一個理由，離秋是司清源的人，可為何要如此對待自己，他應該不知道吧……
司清源將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捏著一塊有些涼的糕點送進口中。
聖旨下，司清源到底是同意了她的主意，命人去打掃了兩個宮殿讓先皇的妃嬪住下，其他生養過的妃嬪與子嗣一同搬離皇宮。
慕莘雪悄悄送了口氣，說真的，她確實害怕司清源真的會賜死那些人，她不想眼睜睜的看著司清源變成殺人不眨眼的惡鬼。
手裏的花名冊有千斤重，慕莘雪看著上麵的字眼，眼花繚亂，丟在一邊歎息。
榮芝換了一個熱的手爐，撿起掉在地上的花名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