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芝不知王爺發了什麼瘋,可這段日子以來,王妃的確是有意疏離王爺,轉念一想,不如就趁著王爺腦子終於清醒,意識到王妃的好處,還是聽從他的話,努力撮合兩人才是。
榮芝再次回到朝陽閣,兩個婢女正踩在圓木凳上,將冷月紗盡數摘下。
房裏亮著昏暗的光,窗欞紙上,隱約可見微小燭火放大,成為一朵燭花,輕輕舞蹈。
她看過去,問,“王妃可在裏麵?”
“王妃方才讓奴婢們把冷月紗取下來,後來就又離開了。”
“可知王妃去了哪兒?”
“王妃沒說,不過王妃問過奴婢,池塘裏的蓮花謝了沒有,想必應該是去那兒了。”
此刻慕莘雪不知不覺走到池塘邊,一步一步朝著位於水中的涼亭。
清池中的蓮花已經逐漸開始凋零。
一眼看去,隻有接天蓮葉依舊,在黑夜中依舊散發自身淡淡的清香。
僅僅是坐了一會兒,身上涼颼颼的,慕莘雪不禁抱住雙臂,渴望留住最後一絲被秋風卷走的熱氣。
“王妃?”身後傳來榮芝不確定的聲音,她停在不遠處,道,“王爺不肯吃藥,王妃還是去看看吧,奴婢勸不住王爺,他還要把藥給倒了。”
慕莘雪一聽,眼中寒光一閃,“反了他了!”
拍桌而起,夜風吹醒了她麵上的燥熱,重歸平靜,神態恢複平靜,紅唇輕抿,“他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在乎,我又何苦去替他憂心,不喝就不喝吧,反正他的傷得他自己受著。”
她背對榮芝,隻留下身後海藻似的烏發輕盈的隨風飄搖,伴隨她清淡的嗓音,“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待會兒,若是他再不吃藥,也不必再來回我,左右他現在身子虛弱,你去告訴素風,讓他領幾個身強體健的侍衛,掰開他的嘴,把藥灌下去,若是他敢吐出來,就再讓人重灌一碗,遲早會乖乖喝藥的。”
不知為何,榮芝聽了隻覺得頭皮發麻,完了,王妃是真的不想搭理王爺了。
她囁嚅道,“若是王爺惱了怎麼辦?”
慕莘雪微移雙目,露出皎潔月光灑落,精致的側臉,“事到如今,自然是他的身子重要,他不看重身子,你們難不成還要順著他?一切聽我的,快去。”
“是,奴婢這就去。”榮芝暗暗看向慕莘雪,看來王妃這次是鐵了心。
她回到長信殿,剛推開槅扇門的那一刻,殿裏便傳來一陣急促的低咳,聲音一下蓋過一下,仿佛要咳出血來才甘心。
“王妃沒來。”
一句話竟比湯藥還有效,一下子就止住了司清源難忍的咳嗽聲。
挑高眉頭,淡定從厚重的錦被中露出被熱氣暈哄的俊容,榮芝已經將散發厭人氣息的湯藥端過去,麵帶微笑,不知為何,總是讓人覺得有些幸災樂禍。
睨了一眼,司清源依舊是那句話,“我不喝,讓王妃過來。”
榮芝放下湯藥,清了清嗓子,學著慕莘雪的語氣,將她方才的話完完整整的學了一遍,司清源的臉色低沉陰鬱。
“她真是那麼說的?”
榮芝點頭,不忘補充,狠狠刺激著司清源已然脆弱的內心,“王妃還說了,王爺的身子自己都不在乎,她也沒必要為王爺擔心。”
一聲難耐的輕嗤從性感的薄唇中溢出,聽不出其中意味。
小野貓長大了,爪子也鋒利了。
“我倒要看看,她能憋到什麼時候。”
那碗藥依舊沒有要喝的意思,榮芝咳嗽一聲,高聲道,“素風,你進來伺候王爺喝藥!”
素風並不在外麵,隻是榮芝為了騙司清源找的借口而已,同時後也是為了試探。
司清源睨了她一眼,端起黑色湯藥一飲而盡,雙眉輕皺,久久不散的藥味直衝大腦。
他又有理由了。
榮芝目送隻穿了一件素衣的司清源,不禁歎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一早她與素風就知道,王妃是最適合陪在王爺身邊的女人,可王爺卻不自知。
走出門,一股涼風撲麵而來,身體虛弱的司清源輕咳一聲,在一眾侍衛的注視下,在院裏來回踱步,待手腳冰涼時,他慢悠悠的走向朝陽閣。
夜已深。
朝陽閣的門被叩響,婢女打著哈欠走過去開門,張著的嘴還沒來得及合上,卷著一股清冷之氣的王爺直直走向王妃的房間。
一隻新點的蠟燭正在燃燒,給予細微光亮,足夠慕莘雪看清來人。
她坐起來,問,“你不在長信殿好好休息,來我這兒做什麼?”
今日的司清源很是不正常,是皇上的人傷到了他的腦袋,還是毒素殘害了他的神智。
司清源沒有回答,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隻聽見他的聲音委屈,“冷。”
她同樣覺得很冷,這個男人的腦子該不會是真的壞掉了吧?
他又重複一遍,聲音越發委屈,激起慕莘雪藏在心底的不舍與心疼,“冷。”
慕莘雪掀開一角的被褥,“過來。”
計劃成功。
司清源低下眼,微不可聞的扯動嘴角。
順利上了慕莘雪榻上的男人依舊不滿足,身邊空落落的,慕莘雪避他如蛇蠍,恨不得在兩人之間放上一座大山,才算滿意。
身邊躺了一個不該出現在她榻上的人,她怎麼能睡的著。
司清源動了一下藏在被子裏的手,身邊慕莘雪的後背僵直,那隻手攀上她的右肩,被狠狠拍落。
她緊緊擰著黛眉,沒好氣的說,“你到底要做什麼,不想睡就回去!”
肉眼可見,司清源臉色瞬變,垂下雙眼,說,“方才喝了藥,太苦。”
歎息後,慕莘雪翻身下榻,打開盛著滿滿小食的木盒,從裏麵取出一包蜜餞,倒了一杯溫茶,伺候著他吃了蜜餞漱了口。
耐著性子的說,“你乖乖睡好。”
聞言司清源乖順的閉上眼,慕莘雪坐在貴妃塌上,沉重的雙眼一個勁兒的打架,再最後一個哈欠後,她終於熬不住,趴在案上睡著,榻上的男人突然睜開漆黑的雙眼,側目盯著隻穿著單薄裏衣的慕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