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剛剛擦亮,一抹淡陽鑽進房中。
慕莘雪在睡夢中覺察到身子有些不對勁,胸口沉甸甸的,好似有一塊巨石壓著似的。
她皺了皺細長的雙眉,試圖抬起手,每當她抬起之際,一股力就將她按下去,周而複始,最後那股力也惱了,幹脆直接擒住她的兩隻手。
鼻尖縈繞著久久不散的麝香氣,身體貼靠一個暖烘烘的火爐,旁邊怎麼好像躺了一個人……
她猛然驚醒,隻稍一側目,就能看見司清源安靜的睡顏。
不對,她記得自己昨晚明明是睡在軟榻上,何時睡到床榻來了。
她渾身僵硬,不敢亂動,生怕吵醒了司清源,百口莫辯。
小心翼翼的將一隻手從他懷裏抽出,屏住呼吸,本以為自己的動作足夠輕柔,可還是驚醒了本該熟睡的人。
長臂一撈,將她牢牢的困住,語氣朦朧不清,“別亂動。”
慕莘雪哪裏還敢亂動,不知他已經清醒,全然把他的話當成潛意識裏的夢話。
她耐心等候司清源可以鬆開自己的那一刻,等著等著,她再次睡過去,司清源撥開貼在她臉上的輕絲,掀開錦被,小心的走出房間。
榮芝一直在外麵候著,聽見開門聲,抬眼看去,昨日還一臉病態的司清源,不過一夜的功夫,神清氣爽,好似換了一個人。
“王爺,藥已經熬好了,是先用膳,還是先喝藥?”
司清源春風滿麵,道,“你先去將王妃叫起來。”
他對著榮芝勾勾手,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輕言。
睡夢中的慕莘雪突然打了一個寒顫,像是從懸崖上掉下去的心慌,嚇了一身冷汗,猛然坐起來,大口喘息。
榮芝推開門,越過珠簾,將帷幔掛在兩側,取了一根鏨子,挽起一個簡單清雅的發髻,幾縷碎發慵懶垂下。
“王妃做噩夢了?”
慕莘雪還驚魂未定,下意識按住酸脹的太陽穴,蒙了一層冷汗,餘光一掃,身邊已經沒了司清源的身影。
吐出濁氣,她靠著軟枕,道,“沒事,就是有些不舒服。”
榮芝抬眼一瞧,好似真的有些不舒服。
她伸手去探慕莘雪的額頭,急忙收回手,“奴婢去叫府醫。”
慕莘雪點頭躺下。
一睡下,腦袋就止不住的發暈,天旋地轉,好像天地都倒轉過來,她緩緩閉上眼,院裏響起兩聲行禮聲,一陣風過,珠簾碰撞,司清源焦急的臉色印入眼中,可惜僅僅是眨眼的功夫,她便失去了知覺。
應該是她在做夢,不然怎麼會在他臉上看見這種神色。
一直到午後,慕莘雪才慢慢醒過來。
被緊緊靠在榻邊的司清源緊緊拉住的右手發麻,動彈不得。
“咳咳。”
嗓間一陣癢意,忍不住咳嗽兩聲,司清源慢慢睜開眼,望向她,露出一抹笑容,聲音還帶著剛睡醒後的沙啞,“餓不餓,我去給你端午膳。”
她靜靜的躺在榻上看著司清源忙前忙後,將一碗清淡的白粥冷涼,一勺一勺的喂送到她嘴邊。
慕莘雪有些怪異的感覺,說不出來到底哪裏不對勁。
狐疑的打量著司清源,遲疑片刻,低眼看著勺子裏散發熱氣的白粥,問,“你……你是司清源嗎?”
笑容依舊,“是我。”
毛骨悚然,大白天的該不會是見鬼了吧?慕莘雪心想,莫非是毒素蔓延在大腦,所以才導致他現在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笑了笑,全身都透露著不自然,“我自己來,你的身子還沒好,還是休息吧。”
“你的身子才是最主要的。”緊緊注視自己的目光仿佛在閃爍著柔光,慕莘雪很是不習慣,差點把剛咽下去的白粥再給吐出來。
“停停停,你先出去好不好,我一點也不餓了,我想休息一會兒。”努力維持臉上的笑容,可還是難掩僵硬與尷尬,再這樣下去,她怕自己真的會忍不住吐出來。
眼神在眨眼間暗淡下來,他放下白粥,語氣依舊溫柔,“有事再叫我。”
慕莘雪一刻也不敢放鬆,目送他離開,終於鬆懈下來,而離開後的司清源周身縈繞著一股冷漠疏離的氣息,半眯著狹長的俊眸,甩著竹紋長袖,快步走出朝陽閣。
守在正殿前的素風隻覺背後陰風陣陣,一轉眼,司清源冷著一張臉走過來,提著他的衣領,將他拽進了正殿。
槅扇門“啪”的一聲用力關上,巨大的聲音隔著幾裏外也能清晰的聽見。
“主,主子,您怎麼沒去陪王妃。”素風訕笑兩下,縮了縮脖子。
他倒是還敢說。
司清源將他推到一旁坐著,冷眼看他,修長如玉的手指彎曲,扣著桌麵,漫不經心的話語中暗藏殺機,“你告訴我,男子要溫柔體貼,才能討女子歡心,也是你同我說,隻要我多笑,王妃就會被我的美色迷住,可為什麼,適得其反呢。”
她那副老鼠見了貓兒似的表情曆曆在目,好像在無聲的嘲諷他方才的舉動是有多麼可笑。
寒光乍現,威脅的目光落在身上,好似一把鋒利的刀刃懸在頭頂,隨時都會落下,禍及他的性命。
“這,這也怨不得屬下啊,誰讓主子先前毒發時如此對待王妃,讓王妃以為主子並不在意她。”素風轉眼就把責任推到了司清源身上。
大言不慚,說的頭頭是道,“主子暫且放心,隻要主子一直保持如今的狀態日積月累下來,就算是冰山也會被融化的。”
司清源依舊保持懷疑的態度,他有些自嘲,分明先前隻是逢場作戲,卻把自己算計進去,等到她正真避自己如蛇蠍時,卻又忍不住心痛。
素風暗暗瞧著他的臉色,鬆口氣,頭頂懸著的刀刃終於消失,可好景不長。
司清源突然抬起眼,嘲諷的打量著他,話語間染著濃濃笑意,“你何時有了心上人?我又為何要信你?”
素風一時語塞,隻聽司清源繼續說,“去將顧笙南好生請過來。”
遠在顧府逗著青梅竹馬的某人打了一個寒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