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鬧的正殿突然安靜下來，聲聲蟬鳴，風過樹葉後的沙沙聲融合，幾個守夜的丫鬟打了一個哈欠，慢悠悠的睜開雙眼。
其中一人嘟囔道，“怎麼不吵了？”
“半夜了，應該睡了吧。”
丫鬟依著石階，緩緩睡過去。
翌日，鴛鴦走出宮門一看，昨日躲起來的燕紅此刻打扮的花枝招展，周身圍繞著花香，恨不得引來一群飛舞的狂蝶。
“這不是昨日在王爺麵前丟臉的燕紅嗎，我若是你，早就羞得鑽到地洞裏去了，哪裏還敢出來啊。”淡青色的帕子捂著紅唇，笑聲張揚肆意，伴隨著刺耳的拉長音。
綠玉握著團扇，走到燕紅身邊，狠狠投了一記冷眼過去，“總比某些人連王爺的麵也沒有見到好。”
“哎呦，我可不希望在王爺麵前臭氣熏天的。”鴛鴦絲毫不在乎她的嘲諷，甩了甩帕子扭著腰肢腰離開。
俯身跪著的丫鬟不合時宜的發出一聲笑，立刻吸引了燕紅所有的怒火。
笑聲戛然而止，丫鬟狠狠垂著頭，連著呼吸也一點點減輕，想融與空氣中，頭頂那抹恨不得將她吞入腹中的目光太過滲人，丫鬟緊咬著沁出血珠的唇瓣，手指死死的攥著裙麵。
半晌，也不見投來目光之人有所動作，丫鬟偷偷的掀起眼，誰知撲麵而來一巴掌將她打蒙。
燕紅瞬間變臉，上前用力扯著丫鬟的雙垂髻，發上一朵珠花掉在地上，長發散亂，疼得她抽了兩口涼氣，半彎著身子，護住頭發，淚眼汪汪。
“你一個下賤的丫鬟，有膽子敢嘲笑我？”
氣紅了臉，她哪裏聽得進去其他話，滿心隻想著怎麼教訓這個死丫頭，丫鬟懇求的解釋，她一句也聽不進去。
丫鬟千不該萬不該在最緊張的時刻在腦海中勾勒出昨日那副場景，這才沒忍住笑出聲來，萬萬沒想到自己會遭次橫禍。
綠玉在旁小聲勸說，“姐姐，要不還是算了吧，再鬧下去對咱們也不好。”
“你不用管！今日我若不是不給她點顏色瞧瞧，日後府裏更沒有能把咱們放在眼裏！”說罷，朝著彩霞遞了一個眼色。
一根拇指寬厚的木板，不留情麵的朝著丫鬟驚恐的臉上狠狠打去，一聲淒慘的叫聲在沉玉宮響起，驚醒樹梢還未清醒的鳥雀。
隔著老遠的位置，路過的婢女端著早膳路過，聽到慘叫不禁停下多看了兩眼，對上燕紅狠毒的雙眼，急忙低下頭，快去跑開。
燕紅打累了，坐在長廊下，將木板交給彩霞，足足打了一炷香的功夫。
十三四的丫鬟，青澀依舊，可惜此時血肉模糊，看不清她原本的麵目，隻稍一眼，心驚肉跳。
燕紅不耐的揮揮手，“還不把她拖下去。”
在皇宮裏，她們這群人是皇上精心培養的佳麗，好吃好喝的供著，最少也有四五個宮女伺候，打死一個丫鬟而已，算不了什麼，更何況，她也隻是昏倒了而已，又不是沒有氣息。
彩霞剛丟了木板，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冷笑，“敢動我的人，你膽子還真大。”
眾人聞聲望去，身著廣袖輕紗鸞衣蘇繡暗花百蝶裙的女子邁進沉玉宮，細長微挑的鳳眸輕揚，骨子裏染著一股傲意，目光所到之處，皆是一片寒意。
彩霞一驚，下意識鬆開手，被她扶起來半個身子的丫鬟被她狠狠丟在地上，血漬糊了一地，觸目驚心。
“王，王妃？”她怎麼來了？
府規的事整個王府都傳遍了，誰都知曉是針對沉玉宮的四個女人。
綠玉不想走她的老路，領著身後的丫鬟跪了一地，柔柔弱弱的嗓音激起心底的保護欲，“綠玉參見王妃，不知王妃大駕，有失遠迎。”
此時，東西偏殿也走出兩位嫋嫋婷婷的女子，齊聲道，“參見王妃。”
人倒是聚齊了。
慕莘雪冷漠的勾著嘴邊的弧度，兩名丫鬟快步上前，小心的抬起倒地不起的丫鬟，站在燕紅麵前，目光低垂。
“燕紅姑娘，請您讓開。”丫鬟徑直繞過愣在原地還未反應過來的燕紅，將丫鬟放在她的床榻上。
身軀被抽走全部力氣，麵如死灰的燕紅癱軟在地，手腳冰涼，呆滯的抬眼看向慕莘雪，一肚子的話想說，可四目相對，話在嘴邊饒了一個圈，又咽下去。
鴛鴦與琴兒交換幸災樂禍的一記眼神，站在兩側，低頭輕笑，眉眼譏諷。
慕莘雪抱著懷裏的貓兒，音調清冷，漫不經心的言道，“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隻是這個丫鬟太可憐，我也不能讓她白白受委屈，不如這樣，你就留下伺候她。”
“王妃，王妃……”燕紅還欲掙紮，綠玉急忙攔住她，無聲的說了幾個字，她瞬間止了嘴。
離了沉玉宮，榮芝道，“王妃可看出了點什麼？”
“起碼燕紅那個傻子不是，皇上若是真的派她來監視王爺，估計遲早會被氣死。”慕莘雪最喜歡看燕紅生氣，卻又隻能默默忍耐的樣子。
她頂多就是一個空有長相的花瓶而已，不至於擔此大任。
若不是司清源昨日與她說四人裏有人是刺客，她還當真看不出來。
郎中開了幾副藥，提點了幾句才離開，燕紅一一記下，不敢有一絲紕漏，她咬牙，繼續坐在案邊，抄寫還未完成的府規，暗暗咬牙，心裏又多幾分。
打聽最新消息的彩霞歡喜的跑進來，跑到燕紅耳邊，低聲道，“姑娘，方才奴婢去廚房時，聽到幾個丫鬟說，王爺一下朝就和王妃吵起來了，最後氣洶洶的離開了。”
“真的？”毛筆一頓，滴落成團的墨汁落在宣紙上，抄寫了一大半的府規染上刺眼的一團黑。
燕紅絲毫不在意，所有的負麵情緒隨風消散，隻剩下激動與喜悅。
“奴婢親耳聽到的，還能有假？”
燕紅擱下毛筆，頓時覺得窗外那一顆死樹也愈發順眼。
一抬眸，門外四名穿著藍衣的婢女端著新緞衣衫首飾快步走進正殿，燕紅不禁麵上一喜。
“可是王爺派她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