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莘雪幽幽歎口氣，小聲嘟囔道，“我覺得我手藝還不錯，這不是白白斷送了一個未來大廚嗎？”
“你幾斤幾兩我清楚的很，我是在保護王府裏的廚子。”司清源含著糖蓮子，舌尖化開一股清甜，唇角止不住上揚，睨著她，道，“那日林大廚在我前麵哭哭啼啼的懇求，讓你日後斷斷不能再踏入廚房一步，我也同意了。”
長著絡腮胡子的林大廚為人粗狂，帶著北方漢子的不拘小節，在王府那麼多年，第一次哭的如此委屈。
慕莘雪囁嚅半天，默默將剩下的話咽下，“哦”了一聲，捏起一顆糖蓮子塞進口中。
她的目光蕩漾一圈，落在他的衣角，一大片藥汁玷汙了淺色衣衫，慕莘雪伸手扯了扯，道，“把衣裳脫了。”
“嗯？”司清源身子一僵，眉眼染著一層尷尬，猶豫不決，又問了一遍，“你方才說什麼？”
“我讓你把衣裳脫下來。”慕莘雪用力扯著他的衣角，將那一大片汙漬暴露在他的視線。
原來是誤會而已。
司清源脫下外衣交給慕莘雪，故作淡然，目送著她如柳般的身影，忍不住將礙眼的白玉碗推到一邊。
慕莘雪抱著不斷拖到地上的華貴衣衫，腳下被纏住，重重的趴在地上，她“哎呦”一聲，呸了幾聲，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氣的跺了幾腳衣衫，嫌棄的提著它走遠。
一進朝陽閣，慕莘雪便招呼著一個婢女過來，讓她拿了一個木盆，打了水，拿了香胰子過來。
拖著一個凳子放在院裏，慕莘雪卷起礙事的衣袖，把衣衫浸在水裏。
婢女蹲在旁邊，問，“王妃，要不讓奴婢來吧，您身嬌肉貴的，做不了粗活。”
慕莘雪揮揮手，“走遠點，仔細水濺到你臉上。”
婢女看著她粗魯的動作，吞咽口水，驚恐的盯著平日裏溫溫軟軟的王妃，雙眸突然一閉，抬手抹去臉上被濺到的水滴，默默起身，向一旁走遠了些。
一塊香胰子很快就被用完，慕莘雪洗幹淨衣裳，揉了揉酸澀的脖子，起身扭了扭，身上的骨頭仿佛都在哢哢響，重新歸位。
榮芝安排好事宜回到朝陽閣，一眼便瞧見了王爺的衣衫，垂花門下，最是陰涼，出了一身汗的慕莘雪手持絹紗團扇，一手拿著削皮的蘋果。
身邊坐著一個婢女，手裏翻著話本，清潤如雨的嗓音念著一個個無趣的字眼，光是聽了她的嗓音就覺得如沐春風。
慕莘雪滿足的閉上眼，直到榮芝出現在她麵前，婢女的讀書聲戛然而止。
“人已經走了？”
榮芝接過她手裏的團扇，輕輕扇風，“剛離開王府，奴婢派了幾個小廝跟著。”
餘光裏，那件衣衫隨著偶爾的熱風輕揚，香氣撲鼻，某個詭異的破洞很是惹眼，她問，“這衣裳是王妃親自洗的？”
“你看出來了？是不是很幹淨？”慕莘雪噙著笑，等待著誇獎。
榮芝忍不住咳嗽一聲，違心的點頭，憋了半天，沒忍住，道，“可是都洗破了。”
“所以我打算等它晾幹了再把那個洞給補上。”
榮芝頭頂劃過幾道黑線，幹笑兩聲，不禁心疼起王爺來，好在王妃隻是一時興起，若是她日日替王爺洗衣，那王爺最後一定無衣所穿。
不知為何，她開始期待看見王爺的表情……
待慕莘雪把補好的衣衫拿到司清源麵前時，不止他愣住了，肅風同樣呆住了，默默豎起大拇指，王妃就是王妃，果然不同凡響，厲害啊。
骨節分明的指尖揉了揉酸脹眉心，另一隻手捏著與早上天差地別的衣衫，上麵純白色的補丁很是礙眼，好好一件衣裳，怎麼成了這幅模樣。
眸色暗沉沉的掃過她滿含期待的臉，最終落在她的兩隻手上，白皙纖細，確實不適合做這些事。
司清源捏著衣衫的手指緊了緊，舒展眉頭，“日後你不必做這些事。”
他怕整個司王府都折在她手裏。
“司清源，你是不是嫌棄我？”慕莘雪鳳眸一眯，眼底藏著冰冷威脅的光，緊緊的盯著司清源，雙手猛的拍在桌上。
若有若無的目光落在一旁看戲的肅風身上，本想著看完這場戲再離開的肅風忙不迭的低下頭，立刻轉身，秋風掃落葉般的速度離開。
司清源故作鎮定，把衣衫拿在手裏，假意細細觀賞，說著違心的話，“繡工不錯。”
“是嗎？”慕莘雪輕哼，抬起精致小巧的下巴，瞥了他一眼，直接命令道，“看來你挺喜歡的，不如現在就換上吧，我來瞧瞧繡工到底好不好。”
沉默了片刻，他不禁有些自嘲，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手上的衣裳頓時有千斤重，在慕莘雪的威脅中，司清源硬著頭皮換下身上玄衣。
月色長衫儒雅幹淨，恍若一位矜貴翩然公子，一件打著突兀補丁的衣裳穿在身上也不難看，反而消減了他眉眼間的淩厲。
慕莘雪捏著下顎，指尖輕點，笑盈盈的言道，“我的繡工果然不錯。”
於是乎，司清源被強迫穿上這件衣裳在王府裏來回轉了兩圈。
趁著他出去的功夫，慕莘雪拿著兩個精致的琺琅盒子走進正殿，打開香爐，將新炮製的熏香倒進去兩勺。
“王妃，要不咱們先試試這香味？”榮芝將她製香的舉動收入眼中，已經是極度震驚，後又得知這熏香是要給王爺用的以後，震驚以外，心髒回歸平靜，算了，王爺應該已經習慣了吧。
慕莘雪手一揮，毫不在意，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好了，我可是按照話本裏的熏香調製的，絕對好聞。”
話本裏寫的真真切切，她不敢有一絲錯漏，拿著小稱仔仔細細的計算好材料的重量，才有了這盒寶貝。
兩勺香料下去，香氣逐漸彌漫，很是清雅好聞，榮芝不免驚訝，貌似還不錯，看來是她低估了王妃。
“你去告訴司清源，他可以回來了。”
“奴婢發現王妃回來後和王爺的關係當真是進步飛速。”榮芝湊上前帶著一抹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