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速度倒快，要不了多少時辰，遠遠看去，周府近在眼前。
隔著一層薄衣，輕輕撫摸著那道傷，揚起的弧度泛起層層冷意，今日她便要把這傷還給周馨嵐。
司王府的馬車一停下，門外的小廝頓時慌了神，自從上次的事情後，周太傅在朝堂上一而再再而三被針對彈劾，加之他是皇上的人，日子一久，皇上臉麵也有些過不去，被司王壓得太久，便把怨氣發泄在周太傅身上。
如今的周府所有人都把腦袋提在手裏伺候著，指不定哪天就丟了性命，整日籠罩在一片陰霾中。
慕莘雪踩著腳凳下了馬車，一個小廝趕忙迎上來跪下行叩頭大禮，“奴才請司王妃的安！”
“我想見你家大小姐，勞煩你去稟告一聲。”
“王妃說笑了，替王妃同傳是奴才的福氣，奴才這就去！”小廝腳下一滑，摔在地上，忙不迭翻了一個跟頭，連滾帶爬的起身，匆忙趕進府裏去。
其他小廝把偷懶用的凳子拿了出來，普通的紅木椅，似乎是覺得不妥，用袖子狠狠擦了擦，咽著口水，彎著腰，伸著手。
“王妃且坐下等些時候，外麵日頭大，仔細曬著。”
“無妨，我就在這兒等。”慕莘雪有意在外麵站著，小廝見暖陽照的她臉頰泛紅，心裏急得不行，朝著方才跑腿小廝離去的方向望去。
不知那小廝用了多快的腳力，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回來了，身後帶著泱泱一堆人。
豆大的汗水從額角掉下，小廝急忙閃到一旁，人群為首的周太傅抬手擦了擦虛汗，帶著府裏的人跪下，恭迎大駕。
“老臣不知王妃突然到訪，有失遠迎，請王妃恕罪！”
目光略過眾人，沒有發現周馨嵐的身影，她把鞭子丟給榮芝，抬了抬下顎，“怎麼不見周小姐。”
周太傅脊背發涼，腰彎的更狠，說話時也帶著些許的顫音，“小女得了失心瘋，已經被老臣關在院裏了，免得她再傷人。”
“失心瘋？這個病來的可真是及時。”慕莘雪冷笑，“我要見她。”
周太傅隻覺得背後涼嗖嗖的，陰風陣陣，豆大的汗水密密麻麻的掉下，他連連說是，命人去抬了一個坐攆，陪著慕莘雪一同前去。
落了幾把大鎖的院子特意派了幾個小廝守著，周太傅急忙給幾人使眼色，“快把門打開！”
小廝把幾把鎖取下，周太傅跟在慕莘雪身後正要一同進去，她突然停下了腳，冷眼盯著周太傅和數不過來的家眷。
“你們還要跟到什麼時候？”
周太傅訕笑兩聲，急忙退了出去，發出一聲無奈歎息，目送慕莘雪進了院子，揮揮手，命人合上門。
院裏隻有一個模樣不大的丫鬟坐在廊下，推開門，一股子陰冷潮濕的味道撲麵而來，終於透進來一抹陽光。
習慣了陰暗環境，猛然接觸到光亮，周馨嵐有些承受不住，抬手遮住眼前的光，眯了眯眼，待丫鬟把門重新合上，她才睜開眼，看清了眼前的人。
她冷笑一聲，“還想著誰會在此時來看我，原來是你。”
“一個得了失心瘋的人，還有誰敢看你，我來不過是為了找你算算賬，不然我如何敢踏足此處？”慕莘雪有心嘲諷。
榮芝拿著帕子仔仔細細將椅子擦幹淨，慕莘雪才坐下，對上周馨嵐灰沉沉的眸子，泛起一抹笑。
周馨嵐像是聽到了可笑的話，低聲笑起來，輕聲念著那幾個字，“失心瘋？是啊，敢對司王妃動手，估計他們都以為我得了失心瘋，否則如何敢。”
放眼整個周府，人人都在罵她，咒她，恨不得提著她的頭顱去向慕莘雪賠罪才算滿意。
幾日不見，她消減不少，一身月白的衣衫顯得有些空寡，她赤著腳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細縫，眯著眼盯著外麵蔚藍色的天，伸手想要觸碰。
“王妃今日來想如何懲治我，讓我把這條命給你嗎？”語氣平淡，仿佛已將生命置身事外，這條命，對她來說不過是種囚禁而已。
“我不會讓你死。”指尖點了點案麵，榮芝用力抖了抖鞭子，發出清脆的聲音。
門外的丫鬟昏昏欲睡，突然被一聲攝人的鞭聲驚醒，一聲接著一聲，斷斷續續響了近半個時辰，聽的心驚肉跳，她幹脆捂著兩耳，嘴裏念著般若心經。
榮芝丟了染著血的鞭子，打開一瓶藥粉，撒在周馨嵐的傷口上。
方才被鞭子抽打，她也隻是硬生生的忍著，頂多溢出兩聲悶叫，可這一瓶藥粉下去，比錐心還要疼上幾分，她難以忍受的慘叫出聲，死死的抓著自己的頭發，指尖多了幾縷長發，微抬的眸子蒙了一層血色。
藥粉持續發揮著藥性，像是千萬隻蟲蟻啃食一般，又癢又疼，深深印在骨頭裏，周馨嵐伸手去抓，碰到血淋淋的傷口，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鋪天蓋地席卷全身。
“啊！讓我死，讓我死！”
慘白的唇被她咬出了血，慕莘雪冷冷地盯著她，拿著帕子遮住口鼻，“你若是想死很容易，可你若是死了，整個周家也就完了。”
周馨嵐發出一記森冷的顫聲，“我豈會在意他們？他們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你的父親也不在意嗎？不但要白發人送黑發人，還要承擔你惹下的事端，可惜他為了用盡心力，卻得了如此一個下場。”
提到周太傅，周馨嵐的眼暗了幾分，慕莘雪略為嘲諷的笑了一聲，“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如何做全在你自己，你想死也不會有人攔你，隻是你的過錯總歸要有人承擔。”
“求王妃賜教。”周馨嵐撐著一副殘破的身軀，雙膝跪下，忍著鋪天蓋地的暈眩，氣息奄奄。
慕莘雪有仇必報，卻從不牽扯旁人，她靜靜看著周馨嵐，緩緩開口，“能救周家的隻有王爺一人，你還要我如何提點你？我雖在深閨，可也聽了不少風言風語，如今的周府地位岌岌可危，指不定那日就成了皇上一枚棄子，與其乖乖等死，不如替自己掙一份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