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然居裏,燕離一身白衫,在外七弦琴的麵前,雙手微張,彈奏著逍遙,如泣如訴的琴弦裏,全都是過往的記憶,溫馨的甜蜜的,此刻也變成了痛苦的回憶。
顧西涼漠然的望著麵前一臉沮喪的妤安郡主,痛哭流涕的模樣,讓顧西涼感喟不已。
“綠意。”
顧西涼頭也不回的喊了一聲憐惜的綠意,便兀自的朝著醉然居大搖大擺的走去。
已過兩個時辰,周圍的百姓,簇擁著,圍堵著這個身份尊貴的女人,指指點點的文字,讓人難以入耳。
顧西涼討厭這種負心薄情的男人,佯裝著聖人的模樣,讓她看著厭惡。
她所剩的時間不多了,一及笄,那些個媒人婆落井下石的言論,隻會讓她成為那個渣男的妻子。
她此刻唯一能為妤安郡主做的,便是讓她看清楚現實,讓她知道,女人不該逆來順受,任由男人掌控自己的感情。
“噠……”
醉然居裏,刺耳的聲音,驟然的響起,那驚魂的聲音,讓在場的賓客抱頭鼠竄。
燕離漠然的冷笑著,悠然的端起七弦琴旁邊的酒杯,往嘴裏倒了進去。
顧西涼不顧綠意的阻攔,旋即從一旁,端起了一個客人的酒碗,兀自的往燕離的臉上,潑了過去,登時,燕離的臉上,被酒淹沒。
“小姐。”
怯弱的綠意拉了拉顧西涼的胳膊,這麼大的舉動,讓綠意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眼前的這個男人,可是堂堂的親王,不是普通百姓。
“王爺……”
果然,顧西涼的舉動,引起了周圍侍衛的注意,蜂蛹的走到顧西涼的麵前,將這一對膽大妄為的主仆,給包圍了起來。
“退下。”
然而,令他們始料未及的事,燕離竟然揮手打發了他們。
要知道,顧西涼的膽大妄為,已經衝撞了燕離,衝撞了皇族,犯了大逆不道的罪過。
“王爺……”
隨從無奈的搖了搖頭,站在了一旁,周圍的賓客,也都怯怯的離開了這裏。
“你也退下吧。”
顧西涼溫潤一笑,打發了綠意。
卻見燕離,悻悻的走到顧西涼的麵前,滿身的酒氣,讓他此刻已然站不穩腳跟。
“我認識你。”
東倒西歪的燕離,指著顧西涼,上下的打量著,他記得這個女人,正是上一次,他在清涼寺附近,見過的那個女扮男裝的女人。
“是嗎?那謝謝王爺抬愛了。”
顧西涼跟他見麵已經許多次了,彼此知道,並不奇怪。
隻不過燕離,這般酩酊大醉,能夠分辨清楚東西,還真是了不起。
“你女裝打扮,還不錯,不過比起她差的太多了。”
燕離漠然的說著,在他的心裏,隻有他心愛的女人,是整個中原大地上,最漂亮的女人。
“噠……”
顧西涼瞥了燕離一眼,一把將燕離的手,掰到一邊,本就是酒醉,根本就沒有多少的力度。
“噗……”
顧西涼一把將燕離扔在了地上,從一旁端起茶壺,順著燕離的頭,從上而下澆著。
“王爺……”
“嗯?”
顧西涼冷冽的眸子,直視著那群虎視眈眈的隨從,那群手下,沒有一個人敢靠近那個女人。
“你幹什麼?”
醉酒的男人,呼吸困難的掙紮著,在看清楚顧西涼之後,強顏歡笑的問著。
這是他難得認可的朋友,偶爾喝著酒,暢談著瑣碎的朋友。
“不幹什麼。”
顧西涼漠然的神態裏,看不出絲毫的波瀾,淡然的模樣,讓燕離納罕。
“隻是想問王爺,王爺是真的愛春娘嗎?”
顧西涼漠然的瞥了眼,自我沉醉,自我欺騙的燕離。
“你什麼意思?”
燕離冷冽的雙眸直視著顧西涼。
春娘是他深愛的女人,這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
“沒什麼,我隻是想說,王爺是自欺欺人,王爺知道她對王爺根本就沒有那麼深的感情。”
顧西涼漠然的掃視著麵前的燕離,咄咄逼人的靠近燕離。
“如果她愛你,她絕對舍不得你痛苦,如果她愛你,她知道,自己嫁做他人婦,你的感受,如果她愛你,怎麼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傷害你?”
“不,不是這樣的……”
燕離頹然的坐在地上,過往的一切,讓他不願意輕易的回味,那個清純的佳人,是他今生想要保護的男人。
“王爺。”
顧西涼緩緩的坐在燕離的身邊,淩厲的眼神裏,滿是對燕離的同情。
上一世,她聽到的並不是這個版本,那個紅妝的女人,在他們之間遊刃有餘,燕離跟當朝的皇上,乃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而這個春娘,則是當時皇後的暗衛。
隻不過,燕離認定了,這個春娘對他不是利用,而是實實在在的愛。
不然,她不會最終選擇死在自己的懷裏。
當然,也正是這些,燕離私自做主將春娘葬進了皇陵。
“知道她最後說了什麼嗎?”
顧西涼悠悠的說著。
“冬雷陣陣,夏雨雪,乃敢與君絕……”
“你?”
燕離納罕的望著麵前的顧西涼,這個不若十四歲的女孩,她怎麼知道當年的事情。
“覺得奇怪對嗎?”
顧西涼梨渦淺笑,慢條斯理的說道,“她愛你不假,她的出現就注定了不能自己,死了對於她,反而是一種解脫。”
“解脫?”
燕離抬頭望著天花板,雕欄玉砌,栩栩如生的圖騰,讓他變得格外的壓抑,他知道春娘的身份,知道她的無奈,卻不懂為什麼她選擇在大婚時候,在見到自己的時候,選擇死在自己的懷裏。
此刻,他明白了,自己是她活著的羈絆她從未改變過初衷,並未遺忘過他們的約定。
“春娘……”
燕離輕聲的呢喃著。
顧西涼則是凝視著那個男人,慢悠悠的離開了醉然居。
有些時候,不需要她直接跟燕離說個清楚,相信他自己會明白,所有的痛苦,隻不過是過於執著罷了。
夜色迷離,漫天柳絮迎著晚風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