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傳來的溫度灼熱而燙人,仿佛有無數道電流順著手臂上的血管往身體裏逃竄。
蘇若用力之後發現掙脫不開,索性也就隨了他的便,不再轉動。
於是顧讓就這樣一手拿手機照明,一手怪異的抓著她的手腕,繼續往前。
“其實他們最應該感謝的人是你。沒有你,我不會跟他們有任何交集。”
當年的顧讓,這是一個將學生會主席當做一種職業,按照規章製度刻板進行的普通學生。
如果沒有蘇若的出現,他不會認識到老師對不同學生的差別對待,也不會知道原來人跟人之間真的存在所謂的階級差異。
也許多年之後,他還是會明白這個道理,但絕對不會是那個高中時候的他。
所以如果不是蘇若,不管是那個時候的初中部帝社還是學生會,都不會有後來這樣的變化。
李錚他們的幸運在於在還沒有徹底迷失方向之前,遇到了一個可以指引他們方向的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蘇若。
知了還在沒完沒了的哼唱著這首關於夏天的主題曲,雖然音符單調,卻讓人感到親切。
兩人穿過不長不短的一條小道,鞋子踩在枝椏上發出的聲音混雜在蟬鳴中。
就像是熱烈的鼓點聲中夾雜進了小提琴的美妙音響。
前麵有一座石板橋,一座橋連接著初中部和高中部。右手邊是學校的超市,為了公平起見,拫州學院當年在確定超市位置的時候,特意選了這一塊距離兩邊教學樓的中心位置。
誰也不多出一米,誰也不少一米。
當年他們在學校的時候,每當中午和傍晚放學還有體育課的時候,就是學校超市人流爆滿的時刻。
整個學校的人似乎都湧進這座狹小的超市,在短暫的課間休息時間,利用每一分一秒買一些小零食吃。
這種盛況下也練就了幾個收款阿姨超凡的手速,當時被調皮的學生戲稱拫州無影手。
現在想起來,蘇若其實比絕大數人要幸福。因為她好像沒有怎麼經曆過超市的擁擠生活,每次都有人會給她買來吃的。
有時候是初中部的人,有時候是帝社的人,更多時候來自於身邊的顧讓,她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所以那些時光裏,並不是隻有她自己在單方麵的付出,其他人也都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關心著她。
蘇若始終相信一句話,地球是圓的。你失去的,世界都會用另外一種方式回報給你。
“你還記得上次我們一起走這條路是什麼時候嗎?”
兩人走到石板橋上,蘇若突然停下來開口問道。
手腕上的熱度還在源源不斷從皮膚表層傳遞進來,她能感覺到那股力量有片刻的失控。
顧讓的指腹摩擦著她手腕上細膩的皮膚,凸出的腕骨貼在他的虎口處,像是有了心跳一樣,突突跳躍在他掌心裏。
手電筒的光落在橋下的人造湖泊裏,漆黑的水麵,有細微的水波紋。
他怎麼可能會不記得呢?離開蘇若之後的每一天,他都在回憶他們曾經在一起時候的點滴。他把自己封鎖在牢籠裏的時候,靠著這些回憶舔舐自己的傷口,一遍又一遍。
那一天距離現在也有三年多了吧,那天他們一起晚上執勤。走在學校的每個角落,還在排球操場裏撞見了一隻找不到路回家的小奶貓。
那段時間他們之間正在經曆一種極其曖昧的時刻,蘇若在學生會的衣櫃裏突襲吻了他,然後就開始處處躲著他。
那天的執勤她本來是安排自己跟宋初的,結果卻被顧讓給從中作梗攔截了。
他還記得,那天蘇若看到他的時候,那吃驚不已的樣子。
其實顧讓從來沒有告訴過她,就在那天,他確定了她的心意之後,就已經規劃好了他們未來的每一種可能。
他早就已經把她規劃進自己未來幾十年的生活裏。
過去23年的人生裏,他收到最幸福的禮物就是高三那年在學生會的衣櫃裏,蘇若送出的那個吻。
那個屬於他們之間的初吻。
“記得,還有一隻嚇到你的小貓咪。”
“噗……”
蘇若似乎也想到了當時的畫麵,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片刻之後,笑容斂去,她站直了身子正色道:“顧讓。”
顧讓:“嗯?”
他手裏的手機往自己方向移動了一些,石板上兩人的影子被一下子放大了好幾倍,幾乎鋪滿了整個石板橋。
蘇若停頓了一會,然後才繼續道:“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不管是關於過去還是現在,不管是關於他們還是虞憶,任何一句話,她想聽聽看,三年了,他有什麼想對自己說的。
顧讓靜靜的看著麵前的人,指腹上傳來的細膩觸覺讓他心中悸動。
眼前人的眉眼溫柔明亮,是自己記憶裏最熟悉的模樣。
聽到她話的瞬間,顧讓覺得周圍的聲音突然都離他遠去,沒有遠處的車輛,沒有樹上的知了,安靜的耳膜像被蒙上了一層霧。
有一些話已經堵在喉嚨口就要脫口而出,但真的到了嘴邊,卻又像是被什麼卡住一樣什麼都說不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蘇若也不說話,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的笑,就這麼靜靜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讓充血已久的耳膜突然就恢複了正常。蟬鳴聲、汽笛聲,紛紛湧進耳道裏,整個世界都好像重新開始運作一般。
他看著蘇若的眉梢,最終還是溫柔的搖了搖頭:“沒有。”
蘇若無聲的點了點頭,說不上是失望還是無奈。過了半響,她輕不可聞的歎了口氣低語道:“好的。”
顧讓猜不透她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她已經知道了當年全部的事,隻是覺得她的回答和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還來不及細想什麼,這次蘇若很用力的掙開了他的手,轉身往來的方向走:“不早了,回去吧。”
“明天我來接你吧,一起去婚禮現場。”顧讓手心的餘熱再以飛快的速度消失。
蘇若沒回答好也沒回答不好,隻說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再說吧。”